夜色下,一顆圓圓的腦袋浮出水麵,喘了幾口氣,又一個猛子紮進水裡,又浮出水麵,再紮下去,反復無數回,終於躍出水麵。 兩隻前爪死死地摳住石沿,喘了一口氣,後腿蹬岸。 花熊,普通家貓大小的花熊,脖子上套了一條繩索,繃得筆直的繩索將花熊勒得喘不過氣來,趁繩子一擺一鬆,又艱難地爬前幾步。 時間慢慢過,兩柱香的時間,花熊感到頭暈眼花,再撐不住了。 “咿呀呀...”花熊大駭,使出吃奶的勁,尖叫呼救。 雖是牧羊的眷屬獸,卻非次次能順利溝通,眼下,竟無感應。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急,眼看,要不行了。 “踢踢踢...”急促的蹄聲傳來,兩條灰影掠至。 “律嚏嚏...”見了花熊的窘態,灰一、灰二樂不可支。 太可笑了! 什麼樣的玩笑不能開,花熊竟敢偷玩活扣? 白毛拱叢入夥,露了一手絕活,是逮人的絕活,一條活扣拴了自己,再拴了罪犯,想逃?除非,你宰了白毛,但是,你打得過白毛? 白毛是不是吹牛?灰一、灰二不知道! 而花熊,順手牽走十條活扣,吳拱叢竟然懵懂,還白毛捕頭呢。 灰一、灰二不會見死不救,倆大牙銜繩,使勁地拽,竟拖出一條金燦燦的大鯉魚,足有三百多斤,真真正正的黃河大鯉魚。 黃河大鯉魚享譽源陸,上了一百斤是魚中極品,何況三百斤? 灰一、灰二拽著魚,花熊慢吞吞地爬行,太丟人了。 牧羊卸了貨,乘風回了黃河,正趕上牧村軍堂的軍令,順手奪了騾馬《張記》的官鏢,劫走了五百萬兩的金子,溜到下遊躲了幾天。 風聲過後,牧羊才回到《如意水行》,見到了憔悴的牧雲。 牧雲的對象,乃江南書香第,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縣尉的家裡忌諱牧氏,更何況,牧雲是牧羊的心腹,可笑的,縣尉棄官潛逃。 牧雲傷心,素夫人不忍,遂委派牧雲來《如意水行》,協助慕容姑娘管理內勤,而林飛足也被派往《如意水行》見習,處理俗事。 而吳彪兌現承諾,完事後,帶著牛九品,還有仨捕快、仨稅案來投朱袍,咳咳,還領了一份不菲的薪餉,都是《如意水行》支付。 《如意車行》約兩百餘人,個個是雙肩扛一張嘴,一愣、一傻哪有錢?不是朱大頭苛刻小輩,而是規矩如此,混不上溫飽,還混個屁? 兩堆人是“一家”人,牧羊給牧雲接風,是一齊請了。 花熊嘴饞,想嘗一嘗極品鯉魚,先將自己鎖住,遇上一條大大的大鯉魚?竟趁傻魚吞下自己的時候,穿過魚鰓,將魚也鎖了。 花熊精通水性,借著水勢將大魚拖到岸邊,然後? 悲催的事發生,花熊差點把自己勒死。 花熊是混沌獸,卻隻懂了土屬性,還悟了一點點水屬性,還有朦朧的空間,而活扣?是合金,極韌的合金,花熊咬不斷,化不了。 吳拱叢正閑坐,被一小廝悄悄拽走,才見花熊的囧樣。 一摸袖袋,才驚覺丟了十條活扣,又不好聲張,遂解了花熊的圍,順手收走了,丟了九條活扣?真真是虧大了,更是大大地丟臉。 一身濕漉漉的花熊爬上自己的椅子,下巴靠著桌沿回魂。 牧雲心疼,忙取來毛巾為花熊擦拭水漬,花熊很享受。 吳拱叢黑著臉,牧羊瞟了瞟花熊,叒被逮現行了? 誰都盯住吳拱叢,才出去一趟,竟是心境不再! 吳拱叢一滯,趕緊轉移話題,盯住牧羊右腕的橙帶,沒話找話: “公子好福氣,法索晉階了?” 牧羊摸不著頭腦,又不知花熊偷了什麼,隻得附和吳拱叢。 橙綢蜿蜒,遊走間,像是盯住吳拱叢,絲毫不懼吳拱叢的白綢。 吳拱叢喪氣,想當年,自己十四歲時,竟躲過林氏法堂老祖的四爪,僅一步之遙,竟與法堂的傳承法索失之交臂,常常引以為撼。 牧羊滑溜,竟躲過林召怨的五爪,更是用了法索才被逮住。 “來!來!來!請大家品嘗極品黃河金鯉!” 朱屠喜笑顏開,四個小廝抬著一條大大的金色鯉魚進來。 牧雲失笑,憐愛地撫摸花熊,除了它,還有誰逮得住大魚? 上了百斤的鯉魚力大無窮,鮮少有人能逮得住。 望著鯉魚腮幫的勒痕,牧羊心如明鏡,是吳拱叢的活扣。 “花熊,你借用的東西,是不是該物歸原主了?” 花熊一滯,不情不願地掏胳肢窩,一條、兩條...,九條! 吳拱叢大窘無措,吳彪心裡樂開了花,將活扣收起交還失主。 炭火“滋滋”響,不時騰起明焰,朱屠心無旁騖,專心致誌。 極品的黃河大金鯉,果然名不虛傳,嘗一回,令人流連忘返。 酒至半酣,林飛足瞟了瞟牧羊,數度欲言又止。 牧羊瞧出端侃,怕是有人帶話了,林飛足對吳拱叢不熟,有忌諱。 朱氏選擇了牧氏,不管摻雜再多的計謀、算計,不管是否心甘情願,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朱氏已經站隊,是與三姓聯盟結了盟。 立場,決定了一切,相關勢力的態度、決策,都基於此事實。 朱大頭活過悠長的歲月,既薦舉吳拱叢進《如意車行》,又默認吳彪、牛九品一夥來投,顯是信得過他們的人品,可堪一用。 牧羊為林飛足斟酒,意有所指: “小足,有話但說無妨,我正想聽你的高見!” 得了牧羊的暗示,林飛足又想了想,才道: “羊哥兒,知道天街嗎?聽說過燕雲陌路?” 見牧羊沉吟,顯是對天街不了解,也未聽過陌路,吳拱叢插話道: “天街早被異族滲透,憑借龐大的人力、財力,影響力遍及中原,更將觸角延伸到源陸全境、涉及方方麵麵,非常恐怖,不容小覷!” 天街,被異族滲透! 牧羊瞟了瞟吳拱叢,你能知道的事,煜氏會被蒙蔽? 猛然醒悟,牧羊想起了牧氏遺族的遭遇、及素夫人的態度。 天街是剿殺牧氏遺族的正主,而素夫人選擇了“不知情”! “嘖嘖”稱奇,吳拱叢眉飛色舞,像是天大的怨氣,竟得渲瀉。 “天街壞事做絕,竟遭了天譴,不但蟄伏的狼仆被‘送’走,天街的骨乾支係也遭受重挫,更絕的是,樞密院立下狠手,全國兜殺天街的死硬分子,歷此役,天街的實力大降,暫不能興風作浪。” 吳拱叢是頂階的捕頭,對黑惡勢力的研究,十分透徹。 見林飛足沉默,牧羊知道,吳拱叢的判斷與林氏一致。 作為頂階的捕頭,吳拱叢的起點高、格局大,對燕雲陌路不陌生! “前朝皇帝自稱兒皇帝,割讓燕雲十八州,占據薊州的完顏氏啟動一項宏偉工程,以廊橋天街為起點,修建一條寬三丈的石質官道,一直往北、向西延伸,漸入荒漠,再修簡道與散落的綠洲相銜。” 牧羊錯愕,中原以北粗分三片區域: 正北,因大都的存在,一枝獨秀成了北狄人的主場,稱漠北; 西麵荒蕪,稱西荒,又叫西羌,以散居的遊牧民族為主; 偏東稱犬狨,與西羌相似。 牧虎經略河套走廊,將一片沃土打造成一道堅固的屏障,使北狄人輕易不敢南下,一與牧氏火拚、二攻天水雄關,北狄人的鋒銳已挫。 慕容老賊雄心勃勃,一戰敗北,北狄人偏居大都休生養息。 犬狨得燕雲十八州,其勢已展,其力已竭,再想南侵,力不從心。 薊州的完顏氏不簡單,沿著一條官道、無數簡道,就能征無數的犬狨小支融入完顏氏,漸聚漸強,繼而蠶食北狄人的散支。 而修築石板官道,幾與一次大規模遠征相若,沒有龐大的財力、物力支撐,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中原王朝也不堪重負。 完顏氏乃遼東遷徒的野人主支,哪有意願、實力拓展北疆? 吳拱叢的眼裡湧現了復雜的色彩,有不屑,有玩味,有興災樂禍。 “錢,由陶朱氏贊助,工匠、人力是天街征集,是傻子工程!” 傻子工程! 牧羊徹悟,完顏氏築路拓展發展空間,需要消耗陶朱氏的財力、消磨天街的實力,路越長,負擔越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直到耗乾,才會罷休。 眼裡,又有了佩服之色,吳拱叢不得不佩服,傻子工程真偉大。 “北狄汗朝的黑袍國師不是善茬,早看透了完顏氏的心思,北狄人有樣學樣,竟傾全力修築了一百五十裡石板官道,又完善了簡道,將北狄範圍內的荒漠綠洲連成片,守住了自己的地盤,又威懾...” 牧羊笑了,一百五十裡的範圍內,修築石板官道的成本不高,修簡道更加容易,再往前延伸?每延伸一裡,其成本是翻著斤鬥往上跳。 兩條官道相向而望,北狄人不會再進,而完顏氏麵臨抉擇。 再往前,會與北狄汗朝一戰,勝負?甭想了! 停下? 就差最後的兩百裡,很不甘心。 點到為止,吳拱叢是捕頭,是以發生的事、無法改變的歷史論事,不會預測將來,完顏氏的官道,與北狄的石板路相距兩百裡。 林飛足是小輩人物,不會臆測大人物的心意,忠實地傳話而已: “完顏氏跟北狄汗朝達成共識,最後兩百裡官道、及相應的簡道,由完顏氏獨立修築,其間散落的部落是自由部落,不會有人逼迫!” 牧羊的心中一凜,頓生不妙的感覺。 北狄汗朝,與完顏氏建立了初步的信任關係,後果難料。 林飛足繼續傳話: “修築最後兩百裡,是千難萬難的事,一旦成功,對中原不是好事!大帥的意思,將來的時間裡,將對陶朱氏進行圍堵,斬斷完顏氏的財源,同時,築路需要大量的糧秣,我們要傾全力封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