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若是三塊大石頭? 呃,好像,還是千層浪。 慕容姑娘以雷霆之威,如疾風落葉掃蕩十九處據點,將一乾偽牧羊、假艾思一一斬殺;十教席硬懟成名前輩金龜,並滅之? 不足震懾宵小! 最多,偽牧羊、假艾思不再顯身洛陽、康都。 真正的標誌性事件,是內相童鞭出手斬殺黃聾的一幕。 偽牧羊、假艾思招遙於世,不僅僅是魚目混珠、及嫁禍牧氏,或有更深層次的考慮,甚至,為未來布局,稍有實力的勢力群起效仿。 更始帝欲滅牧氏,牧羊不見容新朝,是舉世皆知的秘密。 諸世家、半仙勢力,敢無忌假冒牧羊行事,是基於此認知。 內相童鞭,代表更始帝的意誌,傳遞的訊息,真實、而準確。 誰再敢假冒牧羊,將被新朝、江南的大軍清剿! 強如半仙領袖黃瞽,身手再厲害? 當黃半仙麵對一架重弩威脅,竟撐不過五息,乖乖舉手投降。 遊蕩源陸城鎮的偽牧羊、假艾思,一夜間,銷聲斂跡。 中軍大賬,康都大營的中軍大賬,是江南行轅總督林肇渚的帥賬。 倆小人規規矩矩,四隻鳳眼不停的亂瞟,直瞧得林肇渚皺眉。 稍停即過!片刻,恢復正常。 林肇渚狐疑地望向慕容悠悠,唯見含蓄的“歉意”! 中軍大營猶如龍潭虎穴,而牧如意、牧歡樂不經意的“瀏覽”,竟是帥賬的射擊暗孔、及逃生暗門,無一遺漏,林肇渚暗道可惜。 牧氏,無分男女,兩歲訓練、六歲啟蒙、十歲混操,十五歲大成才是一名合格的軍士,十萬精兵個個如狼似虎,堪稱源陸精銳。 牧氏不缺兵,不乏精銳,唯少了領兵的將、帥! 牧虎之後,牧氏再無名將,牧羊雖強,卻非萬人敵、良將。 小家夥天資聰穎,卻走了小巧路子,最多,再添倆“牧羊”! 艾梅帶著大票官員、文案進來,稍安頓,便摟著小家夥親熱。 有零食、有玩具,小家夥忙自己的,勿需人照料。 新朝歌舞升平,江南繁華如故,端地是國泰民安。 而大帥召集行轅官員,又有慕容悠悠參予,必有要事。 慕容悠悠代表牧氏、慕容氏,是明麵上的當家人。 似思考,似權衡,林肇渚、慕容悠悠靜坐不語。 艾梅是江南的主事人,行轅議事,由總管主持。 “大帥,陌路對新朝不利,為何任其延宕至今?” 好問題,非常尖銳的問題,是對當政者靈魂拷問。 煜米、林肇渚是搭檔,共同執掌政權,數十年了,不可能熟視無睹,即使前期受煜乘鶴、林召青影響,而新朝是煜米的中央王朝。 林肇渚抬頭望外,不能回避、不該回避,也無法回避。 “燕雲十八州淪陷,完顏氏開始修建陌路,初時,不為人關注!” 艾梅點頭,那時的南國積弱,即使知道,也無力阻止。 “國主受禪,一方麵整軍強武,又是減賦平稅,國力漸強!” 仿佛,文不對題,但艾思熟知源陸的歷史,那時候北狄強盛,對南國虎視眈眈,南國有心伐狨,卻要防北狄漁利,故而無為。 忽然,林肇渚一聲長嘆,有滄桑、無奈、悲憤,驚動了所有人。 “雍城之戰啟,我調大軍應變;牧虎逆攻北狄大都,我將重兵遣往晉省,又廣征錢糧,為收復燕雲作準備,而後續的事,可悲、可嘆!” 艾梅惶惶,偷瞟慕容悠悠,止是抹了眼角,沒有異樣。 慕容老賊是悠悠的親爹,牧虎是牧羊的親爺,怕慕容悠悠受不了。 點到為止,林肇渚未深談。 林肇渚扼腕嘆息,一失南國良將,二失收復燕雲的絕佳機全。 牧虎遇害,天下洶洶,林肇渚焦頭爛額,哪有精力北伐? 自然而然,完顏氏的陌路,未受劇變的影響,照常修建。 削籍兵,新朝愈見繁榮,而軍力、戰力平平,無力言戰。 戰與和,更始帝說了不算,林肇渚也不行,大帥召官員何意? 回避了敏感話題,林肇渚的眼神悠悠,問了一個問題: “諸位,憑完顏氏一族之力,怎可獨撐數十年,建造千裡陌路?” 艾梅默然,千裡陌路是主乾道,不包括近萬裡的簡支路。 如此宏偉的工程,除了耗時,更需龐大的人力、財力支撐。 舉江南之力,或可勉力為之。 帥賬靜寂,官員是年輕的書生,見識、閱歷有限,無法找到答案。 林肇渚、艾梅對視片刻,得到了鼓勵。 江南的官員朝氣蓬勃,誌向久遠,且有信仰,可以信賴! “諸君聽說過金龜?此老,是漠北狼仆的前任三弟子,真實身份是陶朱氏前前任法堂老祖,斃亡前,假冒牧羊居住專員公署附近!” 錯愕,回神,繼而憤怒,年輕官員愛憎分恨,分得清敵我。 狼仆是漠北的精神領袖,是新朝的最大敵人,以顛覆中原為已任。 林肇渚如數家珍,將金龜範佐的過往、事跡,一一道明。 其實,艾梅治理江南,哪會對陶朱氏“失憶”?是緊盯之! 詳實的內報,早進了行轅的秘檔,以備不時之虞。 艾梅不是無策,而是投鼠忌器。 陶朱氏是龐然大物,樹大根深,雖有挫折,輕易不容撼動。 即使新朝,也要籠絡之,江南行轅忌憚,不會輕啟戰釁。 其二,也是最難的,與陶朱氏牽涉最深的是千餘江南世家,與林氏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斬不斷、理還亂,一乾官員隻得閉眼裝睡! 金龜爆雷,對陶朱氏極為不利,範鈺僅僅是收殮了屍體,草草火化了之,既未設堂祭奠,也未邀道士、法師超度,一切從簡。 陌路,被中原世家戲稱“傻子工程”! 沒有超級雄厚的實力、財力支撐,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完顏氏持之以恒數十年,相當大規模遠征、苦戰數十年,就算是新朝,也會不堪重負,有什麼樣的勢力,竟能與新朝相提並論? 燕雲十八州分屬十個王國,征伐是常態,很少有停戰的時刻。 十八州有十八座軍鎮、一百八十萬大軍,僅日常開銷幾是天文數字,而百八十萬胡虜從未缺衣少糧,更不缺攻城掠地的軍械、裝備。 唯有陶朱氏,憑借千百年的底蘊、及龐大的商業網絡,長期支撐完顏氏的宏偉“壯舉”,以及燕雲十八州征戰的需用,其心可誅! 支撐陌路,需要糧食、布匹、鹽、鐵,與遠程征伐無異。 燕北十八州征伐不斷,糧食、布匹不能自給自足,哪有餘力? 林肇渚掌軍多年,以收復燕雲十八州為已任,推衍、布局已久。 燕雲十八州是戰場,戰火延燒了數十年,民用、軍需靠外界補充。 輸入燕雲十八州的糧食、布匹、鹽、鐵,百分之百來自江南! 糧食、鹽的產地是江南的魯、蘇、浙三省,布匹、鐵產自徽、贛。 以畫夫人為代表的千餘江南世家,占據了魯、蘇、浙近五成的土地,除了糧食、鹽,還廣植蠶桑,綢緞又占了江南的七成份額。 而康都、徽、贛,則由兩千餘土著世家、勢力瓜分。 艾梅是策士,對時局有清醒而準確的判斷,形勢極為不利! 新朝與江南,是對峙之勢,短期內會相互掣肘、內耗。 更始帝性燥、冒進,賭上國運葬送籍兵製,新朝的軍力大不如前。 一府兩萬兵?根本不是大規模胡騎的對手,城破家亡是定數。 林肇渚未死,且手握六鎮大軍,又有牧氏、慕容氏為羽翼,阿骨打大汗、完顏氏,甚至,是巴三、鳥十一都要掂量,不會輕舉妄動。 但是,不知不覺間,陌路已達千裡,完顏氏囊括了犬狨的全部,戰爭潛力、實力大增,具備征伐中原的條件,難怪林肇渚擔心。 而陌路,還剩兩百裡貫通北狄汗朝,胡胡合流,對新朝是災難! 林肇渚不懼犬狨。 其地多荒漠,綠洲極少,人口有限,戰爭潛力不足威脅新朝。 真正威脅中原的,是北狄汗朝。 北狄處漠北高原,僅方圓萬裡的大都,足以蓄養數百萬精銳胡騎,再加上遊騎,才是新朝的心腹大患,北狄不滅,中原不寧。 胡胡火並,犬狨不是北狄汗朝的對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陌路將成為北狄人的坦途! 驀然,一個奇怪的念頭浮起,艾梅豁然開朗。 主持修建陌路的人,不是完顏氏,憑才崛起的野人部落,沒有資格領袖犬狨諸多部落,僅僅是某人扶持的傀儡、棋子、代理人而已。 某人,起先是狼仆,飛升後,又有人主持大局。 林肇渚技窮,唯一能做的,是阻止陌路的貫通,至少是滯延貫通。 艾梅皺眉,事涉親戚,林肇渚的決心有多大? “大帥,江南六成財富歸世家,走私、偷漏稅是家常便飯…” 所有目光集中一處,林肇渚如坐針氈,喟然長嘆道: “國破世家在,萬民塗炭與世家何乾?” 麵麵相覷,稍回味,才明白話中真諦。 一旦戰啟,世家分兩類,際遇截然不同。 一如林氏嫡直、煜氏皇族是當權世家,無論是否臣服,當滅; 二是閑散世家,如擠進洛陽的世家,還有賦閑的江南世家,均是胡人籠絡的對象,雖不至大富大貴,卻能保當前利益,不至滅族。 千百年的世家處世之道,胡人不陌生,大概率會遵循。 見官員振奮,林肇渚稍釋胸懷,語氣堅定、且不容質疑: “收回鹽、鐵、糧食、布匹的專營權,一次販售十斤鹽、一石鐵、百石糧、百匹布者,需向縣府報備,違者,按走私罪論處!” 慕容悠悠撇嘴,倆小人擠眉弄眼,戰略物資的專營早有之,未能執行的原因,是一乾外姓的林姓夫人頂風作案,而林肇渚睜眼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