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正是劫掠時,但是,倒黴的代柄例外。 字麵上,鳳梧縣取鳳棲梧桐意,是討彩頭的意思,當不得真。 名不見經傳的鳳梧縣,甭提沒知識、沒文化的代柄,便是中原的大人物、有名的文化人,也不會知道、記住它,更不會刨根問底。 新朝守內虛外、積貧積弱,普通的縣城僅百數的守備隊。 代柄率代鎮十萬輕騎,拿下十座縣城? 是壇子裡捉烏龜,手到擒來,不會有意外! 一標一萬輕騎分襲十座縣城,代柄親率一標人馬徑取鳳梧縣城。 時近子夜,一隊隊斥候默然無語,個個沮喪而回,事情出了意外。 趁著夜色,代柄率親兵親臨鳳梧縣城,才入眼簾,代柄傻眼。 是鳳梧縣,是一座縣城,卻更像一座城堡,堅如烏龜殼的城堡。 憑目測,城墻高約三丈,厚度不詳,城墻上箭垛、箭樓密布,戒備森嚴,更令代柄心悸的,是一架架披上油布的機弩,不乏重型機弩。 八國八鎮為了強渡黃河,盡舍輜重、重裝備,僅保留輕騎兵。 代柄聚齊一鎮十標十萬輕騎強攻? 沒有勝算!一絲勝算也沒有。 更令人絕望的,占地萬畝的城堡,居然,還挖了十丈寬的護城河! 正麵有一道城門,且增設了一架吊橋,是進出城堡唯一的通道。 退走,往哪裡退? 代鎮人困馬乏,且是存糧見底,全憑一股悍勇之氣支撐。 急能生智,代柄摸著長長的胡茬,心裡有了計較。 能擁有如此城堡的勢力,肯定底蘊深厚,富可敵國。 更妙的,裡麵的小花娘子不會少了,或許,會有少見的極品貨色。 嗬嗬,代柄元帥運氣差了,竟遇上難啃的硬骨頭,隻得麻痹自己。 不知是誰家的城堡,像是固若金湯,守禦的人亦因此懈怠。 悄然退走,代柄元帥決定做一票大的,狠狠地大發一筆橫財。 敢死隊! 由管帶以上的軍官組成敢死隊!代柄元帥沖最前的敢死隊。 麾下會水的胡漢,約有兩千數,個個“有幸”成為敢死隊員。 其中,代柄元帥的一千親兵,個個都是泅渡的好手。 個個脫得隻剩牛犢皮短褲,光著一對大腳丫,腰懸一口胡刀,肩挎一柄大弓,再背上一壺箭,而軍官敢死隊,則多了一隻包袱。 包袱裡麵,是包了油紙的專用工具,像是攀登索鉤、火油棉… 月黑黑兮河水寒,代柄去兮撈一票! 避開正麵,兩千數窮急的“勇士”潛水泅渡,唯有潛渡沒有聲音。 沒有意外,兩隊“勇士”很快匯聚墻根,閉上眼睛“聽”! 一柱香、兩柱香、三柱香,沒有呼吸、走動,屬於無人駐守段。 代柄摸出索鉤,虛擲數遍才拋上墻垛,幾個縱躍上了城墻。 一條線,上麵“拴”了移動的人,快速占領位置警戒。 赤腳胡漢行走如風,如貍貓一樣,沒有一絲聲響。 貼著墻根,一伍一伍地移走,相互警戒、掩護。 多慮了,鳳梧縣像是一家院落,從來不接待外人,又是固若金湯,更兼從來沒有出過事,一切風平浪靜,明崗、暗哨統統都是擺設。 鳳梧縣太平了千百年,還要一直太平下去! 占地萬畝確是龐大,而真正身臨其境? 卻又簡潔明了,一外城,是貼著城墻的建築區域,組成一個環形的圓,將四片建築包裹,而正中央是更加龐大的整體建築,環環相扣。 代柄不是外行,更不是草包,是十足十的“老”軍旅。 外圈是殼,堅固到極致的硬殼,四片建築是火力強大的絞殺網,而中央的區域,才是真正的核心,要麼是首腦機關,或者藏寶處。 快速移走,代柄的心越來越熱,不虛此行。 若是正常交鋒,像代鎮?一點機會也沒有! 很快“逛完”所有區域,對建築結構有了清楚認識。 主體的殼、梁、柱,是石質材料,而門、窗、裝飾是木材。 而且,鳳梧縣城應是某勢力的老巢,並非真正的戰堡。 燎房子?是犬狨胡族最愛乾的事,深得其中三昧。 哪怕是一管帶,也敢拍著胸脯保證,肯定將鳳梧縣城燒成白地。 任務分工有默契,越危險的任務,由官位越大的人執行, 軍官敢死隊負責燒中央區域,千數親兵燃四片區域,而千數胡漢則是外圍的環形城墻帶,約好的時間是三柱香,位置早就確定。 胡匪是悍賊,年年都要操訓的蟊賊,頭腦靈活、手腳麻溜。 撬開一窗,代柄如貍貓撲進、翻滾,閃躲墻角。 沒有意外,是奴仆、下人輩居住的房間,雜亂而無章,堆滿雜物。 找到雜物間,代柄解開包袱,拿出一隻油紙包,黃褐色半透明的碎粒遍撒雜物間、柴堆,還有下人居住的木質廂房,都是易燃區域。 黃褐色碎粒名鬆香,是收集鬆樹溢留的鬆脂提煉而成,易燃且持久,是遼東野地的特產,大燕十八鎮的軍官都有儲備,以備不時之虞。 摸出一團火油棉,打燃火折子,將燃燒的油棉扔在鬆香上。 “嗤…”一條火線迅速燃起,躥向雜物間、柴堆、雜亂住房。 悄然飄走,代柄像是沒有來過,什麼事,都與他無關。 百十軍官都是老手,很快完成同樣的操作。 千數親兵、千數胡漢,都圓滿完成任務。 撒開腳丫子,迅速爬上城墻,再一躍而下,又一頭撲進護城河裡。 年年都訓練,幾是本能,一路如行雲流水,毫無礙滯。 城中火起,留守的輕騎悄然掩向護城河的正麵,將吊橋堵住。 “敵襲!都睡死了?”怒吼聲陡起,將天空震得“嗡嗡”響。 懵了,全都懵了,包括怒吼的人。 糟了,褲頭套腦袋上了,怎麼也理不清。 火勢漸旺,是無差別、全方位、無死角地燃燒。 狼奔豕突,空闊處,一條條白花花的人影亂躥,大人、小孩驚號。 “原地臥倒!射殺活物!”又是爆喝,顯是恢復一絲靈智。 如此規模的突襲,敵人來不及逃走,誰是活物,誰就是敵人! “嗖嗖嗖…”機弩射出一枝枝冰冷的箭,射中光著腚的無辜者。 哼哼,為了保命,連手指都可棄,為了逃命,光著腚算什麼? 顯是承平日久,鳳梧縣的居民不再警醒,根本不理怒吼聲。 與其被活活燒死,還不如光著腚被射殺,來得痛快。 一場亂戰,僅持續三柱香,滿城火焰射透了天空,勢不可為! “撤!”憤怒到極點的喝聲像是特赦令,人人著忙,向城門奔去。 “嘎吱!”沉重的鐵門被推開,一堆白花花的人擠出。 八成光腚,約一成衣衫完整,顯是值守的甲士,還有機伶人。 “咣當!”吊橋被拽下,慌亂人群爭先恐後。 “嗖嗖嗖…”箭如雨,慘號聲驟起。 一標輕騎嚴陣以待,代鎮軍馬可是真正的胡騎,弓箭是他們的基本功,且是訓練有素的弓箭手,閉著眼睛射上吊橋,就會命中目標。 “胡狗?”顯是詫異,聲音飄浮不定。 近三百萬胡騎陣兵黃河北岸,卻有一支奇兵偷襲鳳梧縣? 極不合理,千百年的規矩變了? 煜氏,是中原仕紳集團的領袖,任何人、任何勢力建立的政權,離開煜氏的配合?統統都是短命的政權,最長不超過三代必亡! 新朝、更始帝是煜氏的代表,或稱代理人更合適。 滅了新朝,宰了更始帝,都是應該的,隻要你的實力足夠。 但是周郡、鳳梧縣則是煜氏的根本,不會摻和世俗事,超然物外。 覆亡了新朝,當權者可與鳳梧縣的煜氏再合作,建立新政權。 煜氏一體二麵,煜米的因果自己承受,不應、也不會牽涉老巢! 驀然,代柄鬆指射出一箭,身後親兵毫不猶如,千箭齊射。 “呃!是犬狨胡騎!”天空一蕩,十餘老翁、老嫗現身。 有仨老貨捂住胸口,不甘地跌落塵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又是千箭齊射,九老貨狼狽逃走。 代柄閉上眼睛,半晌才睜眼,大喝道: “沖進去,雞犬不留!” 蹄聲大作,飛蝗如雨,鐵蹄踏上吊橋,踩著屍體沖進城門。 所有建築全部起火,活著的人都躥向空曠地帶,又成了箭靶。 屠殺,赤裸裸地屠殺! 天色漸亮,火勢漸熄,代柄、一乾胡兵望著冒煙的殘垣斷壁! 欲哭無淚! 沒有金銀細軟,沒有細糧、白麵,沒有嬌滴滴的小花娘子! 若非馬背的袋囊裡,還裝有一堆石頭般的黑饃,真要餓肚子了。 打量著中央區域,它的麵積最大,火勢最猛,過火時間也最短。 眼睛亮了,心裡升起希望,是一片沉陷地建築。 代柄大吼道: “趕緊地,瞧見凹下去的瓦礫嗎,那裡有寶!” 代柄不敢說有糧食,有誰會傻傻地將糧食窖地下? 打起精神,小頭目們分成無數拔,是輪流搬運。 軍官敢死隊是勇士,不是苦力,不會乾臟活、力氣活。 人多力量大,頂著高溫,蠻子們也拚了,很快,地道入口呈現。 緩坡地道,蜿蜒到地底,可供一駕馬車通行。 “喔,雪米!”驚呼聲起,流血不流淚的胡漢,竟喜極而泣。 “布匹!青稞酒…”聲音顫抖,使勁揉眼睛,生怕是幻覺。 有金錠,還有輜重、軍械,都是製式重裝備,門類齊全、精良。 代柄眼睛模糊,天狼大神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