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水田麼? 不是種荷的爛塘,水及成人的腰; 不是養魚的池堰,漁農進出,需要駕著小舟; 標準的水田,淤泥止及腳脖子,水麵不高於成年膝蓋。 東京至洛陽,建有八百裡標準官道,沿途平坦無垠,視野通透。 中州岈口,是唯一的例外! 出中州向西走二十裡,必遇長約十裡的土山包,官道從中而過。 土山包不起眼,最高不過二十丈,平均才六丈,太普通了。 岈口,中州岈口,指的是,土山包夾著的十裡官道。 像是冥冥有天意,中州岈口成了不祥之地,先是兩次劫案,後是朱大頭、老巫婆追殺完顏丹,都發生在岈口,眼下,它又成了戰場。 不準確,岈口,成了牧氏阻截百萬京畿偽軍的預設戰場。 望著長十裡、寬三裡的“水田”,夜靈不由嘖嘖稱奇。 佩服,非常佩服,不得不服! 水塢鎮總兵慕容烏丹布置了任務,怎麼打?由自己決定! 慕容南月、慕容南雀的任務是襲擾,沒有硬性要求,難度不大。 而牧羊的任務? 兵是第一防、第二防、第四防的民軍,最多算輕步兵,烏合之眾! 三十萬烏合之眾阻截、消耗百萬正規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岈口,僅僅是稍可利用的地形,三裡寬的豁口,不配稱天險。 工繕坊的岈口小隊,竟僅用一個時辰,完成牧羊交代的任務。 十裡岈口十一道坎,用細泥彌封的土坎,一裡長、三尺高。 兩名《水神宮》的核心弟子,各率十名弟子念起咒語,烏壓壓的雲籠罩十裡岈口,雨一直下,直到十裡岈口成了十裡水田。 雨,一直下不停,將岈口外的官道重度浸潤。 世家整合力量兩天,到達岈口又是兩天,計四天。 而岈口的“水田”,第一日飽浸、第二天翻漿,第四天深度浸透! 圍繞岈口,民軍第三防十萬人守禦左邊的土山,第二防側衛右翼山包,改由朱銃率領的第一防、及直屬的重弩標,才是阻截戰的主力。 第一防的骨乾是豫省的朱氏弟子,士氣最旺、戰力最強,而重弩標的底子,是中州的五千廂軍擴編而成,配備了重弩、中型機弩! 華章“撿”了八鎮胡騎的重裝備,故而不缺裝備。 每一道土坎的兩端,都壘了十丈長、高一丈的麻袋掩體,布置數量不祥的中型機弩,還有數量不等的第一防武者,梯次阻截。 弩箭射完,則爬上便捷小徑逃之夭夭,不用拚命。 真正的硬活,是最後一道土坎,長三裡的丈高掩體,布置了十具重型機弩,還有百具中型機弩,及八萬配備機括的武者,火力強勁。 效果怎樣?要打過才知道! 夜靈是戰鬥行家,道聽途說的情報,隻能作為參考。 高麗帝國的軍鎮交夜靈指揮? 兩鎮足矣!能打敗、或全殲三防民軍! 呃,若是高麗棒子來襲,牧羊不會改變戰法? 沒有假設,夜靈永遠不會針對牧羊,更沒機會交手。 “報!偽一鎮前鋒抵達岈口!”斥候兵執旗來報。 民軍是通過夜間的燈光閃爍,交換訊息。 牧羊與花熊聯手,迅速擴大探查範圍,隱約可見,是輕步兵! 哂笑,牧羊鄙視陳代帆,貎似中規中矩,卻是漏洞百出。 牧氏遊騎初顯崢嶸,才兩天時間,將三十鎮偽民軍攪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隨行的輜重糧草損失殆盡,靠隨身攜帶的黑饃度日。 而陳代帆,仍是不緊不慢地趕路,根本不予理睬。 立場不同,角度不同,伴生的利害關係,也會不同。 陳代帆、及諸軍鎮的總兵,已超越了世家的範疇,有自己的利益。 亂世出梟雄,擁一鎮大軍的將領,可割據一省而王! 陳代帆更知道,京畿禁軍的核心戰力,是重裝標、重騎標、輕騎標,而數量最多的輕步兵?應是炮灰般的存在,要多少有多少! 一柱香、兩柱香、三柱香,一個時辰,仍是平平靜靜。 不是埋鍋造飯!誰都咽黑饃、喝凈水,場麵詭譎。 呃,錯了,四萬輕步兵開始移動,留下一萬人原地靜候。 很快,又是一萬輕步兵來了,挨著列陣,又是一萬人輕步兵… 幸好岈口的口子足夠大,能夠容納太多的兵。 旗幟有異,軍旗上的一、二、三、…非常清晰。 牧羊恍然大悟。 偽禁軍有十鎮,一鎮出一萬輕步兵趟雷,誰也甭想占便宜。 夜靈的感知非常敏銳,也猜到陳代帆的想法,真真是開玩笑。 牧氏三防民軍雲集岈口,三十萬人鬧出的動靜,瞞不住陳代帆。 陳代帆手握重兵,可選項不止一個,最合適的選擇? 充分發揮炮灰的作用,盡驅三百萬民軍圍攻兩座土山包,牽製、消耗官道兩側的第二防、第三防的實力,使之各自為戰、無暇它顧。 再遣主力強攻岈口官道,論實力,牧氏不如偽軍。 隨即,夜靈愕然,十萬輕步兵,分兩隊攻打土山包! 而且,不是漫山遍野的圍攻,而是選擇貼近岈口兩翼的位置。 搖頭,夜靈不停地搖頭,可惜了,陳代帆要吃大虧。 陳代帆不是名將,對行武的了解,止皮毛罷。 戰啟時,陳代帆作為攻擊方,需要明白自己要什麼、什麼目的。 偽禁軍的重裝備是其核心戰力,無礙、無損通過岈口,則勝了; 針鋒相對! 牧羊布置的陷阱,不是對偽禁軍的人員殺傷,而是耗損其重裝備。 十裡水田爛土,足以快速消磨、毀損偽禁軍的重型裝備。 而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可以強渡泥沼地! 細節很關鍵,泥沼地是動態的,重裝備通行的速度越慢、反復踩踏?其後果,是災難性的,當泥沼達到一定的深度,則成絕地! 簡言之,陳代帆可選任何位置發起攻擊,卻不能貼近岈口兩翼! 攻擊才開始,即進入白熱化,頂著肩盾往上爬的偽禁軍,遭受到致命打擊,岈口兩翼的中型機弩緩緩轉動,瞄準了移動的黑影。 一射一個準,側身、軟肋受傷?肯定不輕鬆。 不愧是京畿禁軍,即使受到打擊,仍是前赴後繼地往上爬。 駐守第一道防線的朱銃低聲交代幾句,帶著精銳悄悄脫離崗位。 民軍三防是一家,朱銃才是主心骨。 側翼攻擊能造成傷亡,卻阻不住源源不斷的漏網之魚,蜂擁而至的輕步兵漸漸打到第一座山頭,下麵兩道土坎的防禦工事受到威肋。 望著人頂人往上爬的輕步兵,趕來增援的朱氏精英就位! “我輩開天,打滅偽頑!”朱銃開聲振氣,一拳打出。 應聲而起,一隻黃熒熒的拳頭,轟上一隻肩盾,應聲而裂,頭顱碎裂,幸好是黑夜,並未造成太大的震撼,又一拳轟出,再來… 不止朱銃,一個個武者掄拳亂打,一隻隻肩盾飄飛。 還不退?一個個被襲的輕騎兵,不知疲倦地往上頂。 “噗!”一條黑影拋飛,準確地夯進肩盾堆裡。 “好痛!你們不得好死!”女熊孩子又被同伴當成肉蛋了。 “我打!我踩!”為了活命,女熊孩子不得不快打、亂踹。 人梯斷了,固定的防禦陣式亂套,輕步兵將直麵朱氏的武者。 下麵的輕步兵不停地增人、上頂,朱氏武者直接撲上人梯。 近身肉搏是武者的強項,群毆更是拿手。 兩座山頭人影翻飛,慘叫聲此起彼伏。 看走眼了,夜靈如是想。 陳代帆不是浪得虛名,新朝第一鎮總兵的名頭,有含金量。 十萬輕步兵,隻是開胃菜,源源不斷的輕步兵,正向山頭湧來。 不止輕步兵,又有一隊隊輕騎兵,後麵綴著重騎兵,向岈口沖來。 還有,一輛輛重裝甲車、重裝弩車也漸漸加速,目標岈口。 “撤了三道防線!”牧羊睜眼,吩咐傳令兵。 “啪啪啪!”三枝彩色煙花騰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煞是好看。 “趕緊地!腿慢送命莫怪我!”守禦第一道防線的陳中槍怪笑。 言罷,雙手不停,快速拆下一具中型機弩扛肩上,一溜煙逃了。 手下兵手忙腳亂,拆機弩、杠機架,也跟著逃了。 “踏踏踏…”密集的踏水聲,更烘托輕騎兵的氣勢。 牧氏不過如此,早該除名了,還瞎混什麼勁? 自以為摸透了牧羊的底細,陳代帆下達了總攻命令。 “噗嗤!”夜靈笑噴,塗黑子太壞了,帶的人更是猥瑣。 天空露了魚肚白,岈口的情形漸漸可目視,夜靈的眼力特別棒。 沖最前的輕騎,下意識地錯開土坎,倆前蹄正好踏進地溝裡。 兩尺深的地溝,對於有準備的戰馬不是事,懵懂? 前撲、失重,戰馬撲進水裡,騎手快速翻躍,試圖重新控製戰馬。 而輕騎兵,是一股洪流,還夾雜一定數量的重騎兵,根本剎不住。 隻要失蹄,隻要落馬,必被後麵的戰馬踐踏成泥。 付出千騎的代價,偽禁軍才止住勢頭,紛紛繞過地溝。 京畿禁軍有踏田的訓練課目,騎兵們漸漸適應。 代價,是戰馬的體力消耗成倍增加,特別是重裝騎兵。 重裝甲車停了,一隊甲士躍出,迅速扒平土坎,順便填平地溝。 見夜靈望過來,牧羊猛翻白眼,懶得理你。 水田不比耕地,難有上畝的水田,你趟過十裡長的水田? 損毀偽禁軍的重型裝備是目的,殲敵是附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