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死而復生，對普通人來說一定是難以接受的。”威奧看著她們團聚的場麵。“沒想到這些孩子們這麼快就忽略了這點。” 　　德爾美抬頭看去，肖特站在打開的門後麵。他就那麼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甚至沒想要抱抱她。德爾美心中曾想著他是否應該撲過來，但這個木頭腦袋的家夥最後還是選擇無動於衷。 　　“我記得你死了，可是你……” 　　“怎麼，我又活了你不開心嗎？”德爾美很不高興。 　　“沒有，我隻是，”肖特拚命搖頭。“你知道，我暫且還不能接受，死人復活什麼的，這讓人很迷茫。” 　　“很迷茫嗎，隻是躺下又坐起來的順序而已。”德爾美直接走出了放映廳。“你慢慢迷茫去吧，肖特同學。” 　　“你讓她不高興了，馬裡特納。”海薇茨跟著走了出去。 　　艾爾尼亞依然麵無表情地走過他身邊，露琳則拉著艾爾尼亞的手離開了電影院。威奧把燈都關了，隨後偷偷溜走。蘇乾則慢慢走到愣神在原地的肖特麵前，仔細觀察著他。 　　“你認識我嗎？”肖特看著蘇乾隱藏在玻璃蓋下的眼睛。“你是個人造人，對不對？” 　　“你跟我來。”蘇乾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祖瑪元帥的孩子，我找你有段時間了。” 　　至於從電梯怎麼上到主控室的，艾爾尼亞隻能將其稱為社交災難。和不認識的人擠電梯本就難受，更別提包含了機器人。 　　“這個電梯非常緩慢，我來為你們介紹我親愛的隊員們吧。”威奧身子扭轉著，也擠了進去。 　　威奧隊長總共有三個主要部下，其中最高的那個身材瘦削，雙手好似利爪，卻能熟練操作電子裝置。其獨眼位於四棱星一樣的麵罩之下，外表可說是神秘莫測，他便是蓋特·亞伯。 　　蓋特用他那細長如鐵釬子般的手指，按下了電梯麵板對應的觸摸塊，電梯便開始慢吞吞地往上移動。 　　艾爾尼亞極力避開蓋特那駭人的身體，不想卻碰到了另一個家夥：身上綁著許多金屬鏈，穿著過時的整備班緊身衣，頭頂上的鬥笠邊緣垂下來圈黑紗，麵孔讓人直接觸發了恐怖穀效應——這個冷漠的女人麵皮，它的邊緣露出可怕的機械結構，她的嘴唇上還塗了凝固狀鮮血一般的暗紅色唇膏。這便是涅墨西斯隊員。 　　涅墨西斯毫無表情可言，空洞的兩個眼孔，深度無法估計。艾爾尼亞下意識往後排移動，卻撞上了某個龐然大物。 　　她扭身抬頭看去，這家夥麵目可憎，完全是純粹機器人的大塊頭，正在那裡用它的掃描眼盯著自己。胸口以維克軍閥的語言印刷著一行字，艾爾尼亞認為那是“費爾南多”的意思，很明顯這應該是它的名字。 　　她又打量起他們的隊長來：威奧·俄賽星是個老掉牙的指揮官型人造人，他與其它被陳列在卡布尼科技館裡的內戰時期指揮官人造人別無二致：幾乎禿頂，頭上還有幾撮頭發；眼神兇惡且極富穿透性，他左側臉皮業已損壞，打了幾個納米板補丁；右側額頭上有其軍銜印記，很明顯是一位監兵（帝國軍軍銜，高於上尉，低於少校）。他的製服都破爛了，那塊銹跡斑斑的護胸甲還擋在衣領下麵，手上帶著有多種戰鬥模塊的手套，背後帶著副迷你火箭噴射背包，腳上則穿著沾滿汙漬的人造人皮靴。 　　“老古董還是神采奕奕。”艾爾尼亞忍不住小聲評論，但還是被威奧聽到了。 　　“你不害怕嗎？”威奧低頭看著她。 　　“真好笑，我為什麼要怕你？” 　　“很多人都會覺得老式人造人很恐怖，因為他們沒有人樣，像個詐屍的老粽子。”威奧滑稽地回答她。 　　“與其害怕一具屍體，還不如考慮如何讓自己不變成他們的樣子。”艾爾尼亞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活人不能被死人嚇死，對吧？”威奧點點頭。“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說話間，電梯停止了它顫顫悠悠的行動，卡在了快到控製室的地方，大家能看到上方的半個大門了。 　　“費爾南多！”威奧發出了命令。 　　“砰！”那大塊頭向電梯頂部猛擊，電梯像是被打痛的驢子，瞬間恢復了正常，徐徐停在正確的樓層。這空港實在爛得不像話。剛走進控製室，大家就感覺到了生銹的氣息，所有觀察窗上全是一層黏糊糊的東西，有點像是樹莓膠，德爾美表示這讓人作嘔。控製臺上掛滿了機油和鐵渣，那些老指針都昏昏欲睡的樣子，根本沒力氣轉動。 　　“這就是傭兵之港，我們人造人最喜歡來的地方。”威奧倚靠在控製臺邊上。“這裡位於十三星區的亞空間裡，放心，沒人能搜查到它，當然，沒有我們的許可，你們也甭想離開。” 　　“我好奇我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德爾美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們的穿梭機設定的超空間參數發生了錯誤。”涅墨西斯的麵孔下發出聲音。“要感謝威奧大人，如果他不去打撈你們，你們就老老實實死在那裡吧。” 　　這個女機器人說話就像個在冰櫃裡放了幾十年的爛鐵條，突然自己振動起來了。 　　“那你們為什麼要救我們？”海薇茨問。 　　“蘇乾說了，這個宇宙需要平衡。”威奧示意蓋特亞伯去操作控製麵板。“我無法理解他的這種哲學思維，他認為福克斯的行為必然導致這個銀河的錯誤結局。我可不懂，那個野心家，能搞出什麼亂子呢？他最多造幾千萬支艦隊，讓所有星球都被造船廠的下腳料覆蓋——可是那又有什麼用？看在繼電器的份上，我，拿錢，乾活，走人。” 　　蓋特簡單碰了幾個按鈕，又接上了幾條線，控製室的指示燈全亮，又忽明忽暗。空港四處的探照燈也都亮起來，德爾美隔著窗戶張望，空港四周都是粘稠的，扭曲著的大團物質，它們卷著，盤在時空的線索之上。這景象，不可用任何語言或是理論來闡述，或是證實它。一些隱約出現的船隻殘骸，像是被注塑在模型裡的昆蟲標本，靜靜地停滯在空中，和許多碎片，從未移動，或是改變位置。 　　“我們到底在哪兒？”德爾美指著那些奇怪的物質問威奧。 　　“十三星區裡麵有個錯誤的地方，不在地圖上，當然我們知道怎麼進去。這裡大概每隔一百年能進去一次，每次維持幾天吧，沒多久。”威奧也在觀察物質的樣子。“這裡沒有時間和空間的限製，沒有維度，可以當成是永恒的地方，如果你打算留在這裡，你或許長生不死。不過人造人已經是永恒的生命，我們也並不在乎這些問題。除了我們腳下的空港，剩下的，都是抽象的玩意，你別想理解它。你就知道，你打算自己從這裡偷偷離開，你就永遠困在那些膠水裡吧。” 　　“哼，我是不會再去作死的。”德爾美笑了起來。“威奧，你這些隊員，你們，到底是乾啥的？” 　　“死亡導致你的記憶也發生問題了嗎？”威奧諷刺她。 　　“再死一次都可以，我不怕了。”德爾美得意地說。 　　大家都懷疑地看著她。 　　“啊，我是說，我已經注意不要再死了。”德爾美趕緊改口。 　　“那我們可正式給你打個招呼，也包括對海薇茨小姐。”威奧在背後的麵板上摸索了一陣，按下了電鈕，頓時屋裡奏響了老派的歌曲。“我是威奧·俄賽星隊長，我們是格林納達小分隊，人造人軍團分隊之一。” 　　“這位是我們的黑客、攻擊手，蓋特·亞伯。”威奧手指的方向，蓋特還正在維修電路，突然用那隻碩大的電子眼珠瞟了大家一下，找書苑 www.zhａoｓhuyuａn.com 把德爾美嚇得後退了幾步。 　　“這位是我的刺客，以及僚機駕駛員，涅墨西斯。” 　　這個讓人感到極其不適的恐怖人偶，卻給大家敬了個標準的共和國軍禮。所有人都全身發冷，露琳幾乎是立刻就躲到了德爾美身後。 　　“我們的開路先鋒，攻擊手費爾南多。”威奧話都說完了，費爾南多依然保持站立的姿勢，甚至不想跟大家打招呼。他的電子眼也暗淡無光，似乎睡著了。 　　“那個破鐵皮裡真的有人嗎？”德爾美忍不住靠近，並撫摸他的胸口。 　　費爾南多的電子眼猛然亮了，對準了德爾美。 　　“好吧，我承認那裡麵有個不羈而高傲的靈魂。”她後退了三步。“不過，我對這座幽靈港完全不感興趣。我還想吃打折的藍莓冰淇淋，第三空港區的招牌綠豆卷餅，以及老式橘子汽水——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到卡布尼？” 　　“威奧先生，德爾美小姐發話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卡布尼？”蓋特提問道。 　　“啊，說到回卡布尼，那可要趕緊。”威奧看了看全息屏上的消息。“我本來還想跟你們多介紹這座可愛的太空站，看來大家都等不及了是吧？” 　　“多新鮮啊。”德爾美調侃他。“我現在就想回去。” 　　“那，你們自由活動吧，德爾美小姐在這裡呆著。蘇乾要和你在空港星圖室講點東西。”威奧顯得很失落。“有一些自動販賣機，隨便轉轉吧，累了就去休息室裡歇著……我講完了。”他嘆了口氣。“你們走吧，出去吧，德爾美小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