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出了大事(1 / 1)

鳶尾花敢死隊 鈦戰機 8467 字 2024-03-17

德爾美隻好決定認頭和廠長把最後的部分參觀完。如果她能從一層蹦到七層的保險庫裡麵,就可以跳過這一步了。她和艾爾尼亞在辦公大樓的走廊裡到處亂轉,周圍的汽水廠員工都還是水果扮演的那老一套:他們身上的製服都像是什麼熱帶水果,有山竹、榴蓮、菠蘿蜜或是鳳梨,這預示著新口味,但其中有一些人穿著白色檸檬製服,看上去很奇怪又很平常。景川廠長把她們帶到更衣室門口,這可能是這家工廠最多的一個部門。儀式感遠比經濟效益重要——隻不過這不能贏得布爾喬亞證交所的投資罷了。   關口汽水廠是缺乏投資人的。景川廠長熱愛他的儀式感,和搞笑動畫宣傳片,但他的工廠卻是生機盎然的。雖然遠比不上艾瑪化工,或是卡多拉納米集團,但氣氛要好得多。   “把衣服換好,我們就正式開始往獎品會場進發。”景川廠長示意她倆走進去。   德爾美很不情願地推開更衣室有些磨損的門,艾爾尼亞緊隨其後。   德爾美看著滿屋子的關口汽水廠職工製服,就像來到了琳瑯滿目的菜市場攤位前。她可能真的已經厭倦了來回換衣服,不過最後的一點熱情依然驅使她馬上開始挑選那些五顏六色的玩意兒。艾爾尼亞直接去拿了一件橘子的,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實際上,就算是在網購平臺選擇外星水果,也沒有讓德爾美這樣焦急過。艾爾尼亞在更衣櫃的下層翻來翻去,有個盒子裡裝著她們沒見過的徽章:白底黑色八爪魚,它和某個骷髏頭下方的腕足極其接近。   “那是什麼東西?德爾美,你見過這樣的標誌嗎?”   “要是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德爾美還在一件極為不合身的香蕉狀製服裡掙紮。   “誰玩角色扮演剩下的嗎?”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德爾美擺脫了香蕉製服。“這工廠的事情五花八門,我覺得很迷惑。”   “我總在擔心……”   “擔心什麼?”   “我覺得你來領獎不是那麼容易的。”艾爾尼亞把徽章展示給德爾美看,那東西是雙麵的,另外一麵則是關口汽水廠的火山標誌。   “雙麵徽章?那要怎麼別在胸口上?”德爾美又換了一身葡萄造型的,幾個毛絨葡萄掛在她頭上。在火山標誌那嚴重磨損的底部,藍色發光章魚又在蠕動了。它出現在火山內部,就快要和橙子果肉一起從山口噴發出來。它有令人數不清的觸須,每條觸須都抓著一瓶焦糖汽水……   “你在發什麼呆?”艾爾尼亞看著德爾美誘發了藍光的瞳孔,好像那裡麵住著一隻異形。“我覺得這些糟爛的葡萄不適合你,尤其那愚蠢的紫色,和你的眼珠撞色了。你應該——拿一件淺色的衣服!”她的目光在屋子裡到處遊走,此時隻有一件洗得掉色的檸檬製服掛在墻角。   德爾美很不好意思地打開了更衣室的一條門縫,不過景川廠長並沒有意欲偷看。光著肩膀確實有點冷,她想趕緊結束換衣服的流程。   “景川先生,那個,我想問——你們的白色檸檬口味製服在哪裡?”   廠長似乎還在思考著什麼有意思的事兒,他差點笑出了聲。不過聽到德爾美叫他,他又馬上回過神來。   “我們沒有白色檸檬口味。”廠長很正經地回答她。“你也知道檸檬味汽水是它該有的淺黃色。”   “可我看到很多人都穿著?”德爾美指了指剛走過的一位穿白衣服的職工,就像是子嵐曾經穿的那樣。   “至少我不知道……”廠長一臉問號。“我不會相信有人發明檸檬味汽水卻把它做成透明的,那豈不是告訴你這裡麵全都是食用香精?所以我們廠沒有這樣的製服。”   “但有人穿著啊,在哪裡放著?告訴我,我想穿!”   “我們並沒有那樣的東西,朋友。”廠長滿臉都是費解的表情,他馬上轉了個話題:“沒事的,你可以穿上最新的西柚運動製服,就在進門以後的金色更衣櫃裡。那是我們為拍攝新口味宣傳廣告,和卡多拉集團定製的。”   “啊,那就那樣好了。”德爾美有點失望,不過轉身就發現那更衣櫃實在是如傳奇品質一般金光燦燦。打開衣櫃,裡麵用真空塑膠袋裝著一件緊身製服,式樣好似太空飛行員連體衣,它對人體曲線做到了完美演繹,現在德爾美就像是航空航天部門的禦用模特。把紅色瀑布般的頭發和這件粉色製服聯係起來,她像是一隻做足了健身課程的西柚。艾爾尼亞注意到櫃子裡還有點東西:那是瓶還沒上市的加速性西柚飲料。滿滿的。還沒有開蓋,連“非賣品”標簽都沒撕。把配料表讀下去:超冷水、西柚汁、白砂糖……最後有一個括號,裡麵寫著“本品含有10%的超固醇7號,請勿過量飲用。”   “或許有用。”艾爾尼亞把飲料收在超空間手環之中。   “我看上去還好嗎?”德爾美的樣子非常像是飲料廠的帶貨直播員。   “好得不能再好。”艾爾尼亞咯咯笑了。“你今天便是廠裡最靚的仔。”   “我覺得這衣服舒服極了。我決定了,跟那個老大爺買下這製服,它是多麼奇妙,多麼貼身!”   “希望他給你開個好價格。”艾爾尼亞把自己頭上的橘子葉擺正,走了出去。   “你看上去真的適合我們的新宣發活動。”景川廠長看到德爾美的表現,亦笑出聲。樓道裡滿是歡聲笑語,多半是從擴音喇叭裡播放出來的,職工不多,但每個都很亮眼。很多人都對她的新造型贊不絕口,還以為是廠長找到了全新的模特。除了那些穿了白色製服的員工,艾爾尼亞每每看到他們,就浮現一種怪異的神色。   “你可小心樂極生悲。”艾爾尼亞提醒德爾美,避免她陷入像一隻脫水鮟鱇魚一樣的舞蹈:它們頭上有著小小的燈籠,隱藏在轉角缺乏氧氣和陽光的暗影中,牙齒雪亮,笑得像個死神,吐著氣泡,在你身後張開血盆大口,刺穿你的喉嚨,而你還沉浸於莫名的光芒之中……   德爾美好不容易找到了全新的玩點,她可不會放過這好機會,唱啊,跳啊,旋轉著,復習她從和她長得十分接近的母親那裡學到的愚蠢舞蹈。   “就在最近,也就是幾天之後。”景川廠長走在前麵介紹。“我們會正式發布運動飲料的首段動畫宣傳片。”他像個懵懂少年一般打量著德爾美。“可能我們真的需要換個模特,因為之前那個據說是姓本傑明的——起碼我絕不會和那個姓氏有任何瓜葛。而且這裡有很多我不確定的因素,至少她不是我親手選的。每次涉及到請外景演員,我肯定會來廠裡親自安排。”他小聲對艾爾尼亞吐槽:“我這個糟老頭子,三年都沒來廠裡了。自從那一天我躲進了地下室,我就再沒喝過一口咖啡。”   艾爾尼亞靜靜地聽這個老古董把話說完。   “八月十三日,我知道他們要來了。阿爾巴德區長告訴我的,我明白一切可能要結束了。我躲在地下室,靠喝汽水預調液度日。我用一根幾十公裡長的吸管,從車間反應釜喝全新口味,指揮著配方機器,讓它不停運轉。從地上來講,我們全力生產;從地下來講,我們從未放棄恢復。說真的一切都很美好!我回到工廠,這裡一切正常,井然有序,還有極其難得的特等獎獲得者前來參觀。我該提前一年走出來,這城市沒變太多,戰爭也不能摧毀我們。”   目前為止,景川廠長依然是繼遠才先生以後,關口汽水廠最好的領導者。隻要有這個老頑童在,飲料公司就不會消亡,有這些信念在,老字號就不會淹沒於歷史長河之中。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卡布尼本地人都愛喝它們,人民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   全體員工,也就是除去他不認識的員工以外的那部分,一如既往地歡樂,充滿乾勁。他們對開發新口味樂此不疲:由於帝國軍大力扶植樹莓種植,那麼樹莓汽水是不是應該再增加兩個反應釜?帝國軍控製的行政中心是否需要更多的汽水?福克斯的後勤部門下架了全卡布尼的檸檬味飲料,因為它們含有真的檸檬的淡黃色。焦糖汽水的市場份額越來越多,而一些謠言宣稱橘子味是工業廢渣的代謝產物。每隔幾天就有員工提出新口味的設想,它們幾乎撐爆景川廠長設在管理處的意見箱——這是前所未有的,車間主任再也無法用意見箱儲存他的私人汽車鑰匙卡。   而景川廠長希望讓橘子味重新回到正確的市場位置。但他沒有機會,也沒有借口,拆不掉那幾罐氫氣,漫長而粘稠的樹莓果醬也找不到任何買家。工廠麵臨著難題。是拆毀樹莓生產線還是繼續順從帝國軍的意思?德爾美注視著墻上關於蜜桔的獎章,以及錦旗,這是龍霄共和國頒發給工廠的。所有的卡布尼人都希望再一次看到貨架擺滿了橘子口味,那些黏糊的樹莓本來就是殖民軍帶來的——借著環保組織的關係,種到卡布尼遍地都是。   “我去打個電話。”廠長說道。“你們可以繼續往七樓那邊走,今天看起來誰把火熱辣椒放到電梯的冷卻槽了,所以隻得走樓梯,非常抱歉。我們在那邊回合。”   “好的,廠長先生。”艾爾尼亞禮貌地回答。   電梯井裡麵還在噴射火焰,有幾人在旁邊拿著滅火器乾瞪眼。德爾美卻是一刻也忍不住了,太多的試喝讓她感到生理上的急迫。   “我必須找個廁所。”   “在那邊。”艾爾尼亞早就留意了衛生間的牌子。“在你右後方。”   德爾美像一道粉色的旋風沖進廁所。裡麵是淡淡的薄荷香氣。有一位穿著白色製服的女員工正在鏡子前打扮自己,像是剛來應聘的那樣。艾爾尼亞的目光很警覺。德爾美把隔間門關上,在裡麵呆了許久。   “艾爾尼亞,你帶紙了嗎?”   “裡麵沒有?”   “隻有三片橘子皮,還故意切成了樹葉形狀。”   “你不知道怎麼用三片橘子皮嗎?”那個女員工發出了一陣嘲笑。   “我更想知道你如何解開那件緊身製服的拉鏈。”艾爾尼亞從門板下麵把紙包塞了進去。   “別說了。我不會在裡麵呆太久。”   艾爾尼亞用餘光注意鏡子,那個女員工快速地把胸口圓形徽章反轉了過來,變成了火山造型標誌。然後她哼著小曲,卻分明是《骷髏之舞》,悠閑地走出了衛生間。   “德爾美,”艾爾尼亞用衛生推車頂住女廁所的門。“這裡不太對哦。”   “你是說那些橘子樹?”   “不是的。”   “或者是藍色發光章魚?”   “可能跟章魚有點關係。”艾爾尼亞確認周圍隔間裡沒人了。“這個汽水廠有些什麼問題。那些穿著白色製服的員工,他們的徽章都有兩麵性。”   “你覺得他們有什麼問題?”   “有些人表裡不一。”艾爾尼亞扶了扶眼鏡。“我不太想破壞你今天的情緒,但我告訴你,我撒謊了。我能看得到所有人是怎麼一回事。”   “你當然能看到大家長什麼樣子,你在說啥?”德爾美費力去夠那個拉鏈。   “威奧送我一副眼鏡,可以用人臉識別數據庫直接看到對方的資料。”艾爾尼亞輕輕地說道。“所有白色製服員工,他們不僅有軍銜,而且還不是關口汽水廠的職工。”   “他們為什麼有軍銜?”德爾美有點迷惑了。“他們不是本廠職工?那你看到了什麼?他們是什麼?”   “他們是那些家夥假扮的。”艾爾尼亞想了想。“八帶目汽水集團。所有的白色製服員工,他們的所屬單位一欄全都是八帶目汽水集團,也就是關口汽水廠的競爭對手。”   “那我的所屬單位寫著啥?”   “我以後會告訴你。”艾爾尼亞打了個岔。“另外他們都有帝國軍身份,換句話說,八帶目集團和帝國軍是一夥人。這些家夥應該都是他們設法摧毀本地老字號的計劃成員。”   “你的意思是……”德爾美差點叫出聲。“我們現在非常危險了?”   “不對!”艾爾尼亞把手放在隔間板上。“現在最危險的是景川老爺子!你想想看,關口汽水廠之所以存在,靠的是什麼?”   德爾美思考了幾秒。“應該是不變的配方吧?”   “配方誰發明的?”   “當然是景川先生……”德爾美說道。“我覺得優秀的領導也很重要,一家企業不該隻靠著知識產權活著。”   “誰是優秀的領導?”   “當然還是景川先生。”德爾美有點不耐煩了。“你快讓我出去!景川先生怎麼啦?有他在,這家公司就不會倒下。”   “所以他們要讓他先倒下……”艾爾尼亞這才把她釋放出來。“換句話說,他們要趁此機會殺了景川老爺子,以及——”   “以及誰啊?”德爾美把衣領擺正了。   “我和你。”艾爾尼亞回答。   “咱倆和他們的瘋狂計劃有什麼關係啊!”德爾美抽出“滾雷”,檢查它的狀態。   “殺了領獎人,終結老關口汽水的一切。他們要做的就是讓人們的心中再無老字號,把大家熟知的歷史給抹了去,換成他們那些工業化合物和食用香料組成的新興食品。”   “他們以為我們會束手就擒嗎?”德爾美輕蔑地笑了笑。“別那麼緊張啦,艾爾。我們今天是來領獎的,肯定要把獎品帶回家的,放心吧,我不怕!”   “我也不怕。”艾爾尼亞嘆氣道。“我們出去罷。”   一路小跑,上了樓梯。景川廠長還完好無損。頂樓的員工不多,都是白色衣服的。保險庫在大樓的另一端,被重重防火閘門保護著。通風管道裡送來苦澀的黃連氣息,混合著保險庫大門的金屬味道。墻上似乎都是脫落的墻皮,那些員工個個步履沉重。隔著一層樓板的六樓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有人在翻箱倒櫃。艾爾尼亞全神貫注地盯著那些冒牌貨。德爾美來到廠長身邊,對他露出甜美的微笑。   “啊,我夢中的獎品!”德爾美指著深邃的走廊。“我們可以開始走向頒獎典禮了嘛!”   “當然可以,”景川廠長摸了摸他的白色胡子。“我們趕緊往那裡走,大家已經迫不及待了!”他清了清嗓子,又說:“你們知道嗎,這把夏尼大公的熱能花劍,是我從熱線灣的一個報廢逃生艙裡得來的。那是許久以前,老塞克裡頓告訴我,夏尼大公在熱線灣戰役中擔心後人無處尋覓他遺體安葬,便把自己的佩劍放在逃生艙裡,從卡布尼先生的旗艦裡彈出去了!當然他們贏了!共和國贏得了勝利,隻不過那把劍就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我能找到,因為那把劍害怕橘子糖漿!隻要噴上橘子糖漿它就會短路,從而釋放出一些不起眼的電信號。”景川廠長得意地說道。“所以我派出兩艘飛船,一艘裝滿橘子糖漿,一艘安裝了最強力的探測器。在我足足噴射了六十萬瓶橘子汽水的量以後,我們一切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這把劍的歷史還真夠齁的。”艾爾尼亞吐槽道。   “我覺得它是很好的獎品,應該獎勵給最熱愛卡布尼老品牌的人。它具有歷史意義,舉足輕重,它是那一代偉人們的紀念,就和我們的品牌一樣,是時代的回憶,也是我們的信念。”   “您說的可真讓人感動。”德爾美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嗚咽。“沒有先人的奮鬥,就沒有我們的幸福生活。”   “現在的孩子能知道這一切就很不容易啦!”景川廠長仿佛找到知音。“我和你可以結成忘年之交!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跑題了,隻要我們轉過這個拐角,就能看到——哎呀!”   景川廠長和一個穿白衣服的員工撞了個滿懷。對方懷裡還抱著一個細長的帆布包。   “你就不能小心點嗎?”景川廠長正想埋怨,那個人卻早就跑得消失掉了。   那個人頭頂上有一隻藍色發光章魚。德爾美感到一陣惡寒。   “別管她了。”廠長走到保險庫大門前。“這個保險庫是特製的,可以抵禦護衛艦級別的攻擊,我會把廠裡各種有紀念意義的好東西都放在裡麵。這裡目前還沒發生任何一起事故,絕對安全,比我們廠的意見箱還要安全!”   他輸入了一連串密碼,德爾美幾乎等得不耐煩了。最後景川又拿出一枚瓶蓋,放在識別裝置下麵。   “這可是我創業後的第一枚汽水瓶蓋,實際上,隻有董事會成員能打開這道門。當然他們大部分都不呆在卡布尼星上,所以隻有我能打開它。”   大門打開了,廠長拉著德爾美的手,小步走進保險庫裡。   “德爾美·艾瑪,我要向你正式介紹,本次‘考古大放送’活動的特等獎:夏尼大公的熱能花劍!當當!”   德爾美隻看到一個被砸爛的玻璃展櫃,和滿地的玻璃碴子。   “它隱形了?”她看著廠長的眼睛,那裡滿是興奮的淚水。“廠長先生,獎品在哪兒?”   “它就在那裡!請看——”景川廠長高興地轉過身,指著碎裂的展櫃,和桌麵上的玻璃渣。“我了個去!”   他一臉驚恐地看著倆人。   “你的獎品被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