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11時30分,浦島紀夫提前30分鐘到達目的地,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高等學府,即使是站在門外,浦島紀夫也能感到學院的壯麗,巍峨的建築群充滿了藝術感。 來往的人流無不光鮮亮麗,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而他穿著一身掉色發白的正裝,麵無表情的站在大門一角,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就在他望著人群出神,安享這份孤獨時,一個人從後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紀夫,怎麼傻站在這裡” 回過頭,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身後,由於是背光,他看不清來人的麵容,但靠聲音確認出對方的身份。 “白,不是說在這集合嗎” 浦島紀夫有些疑惑。 “沒必要在這浪費時間,我們先進去吧” 說著白龍武就拉他進了校門。 在通過門禁時,保安見兩人年紀較大,顯然不是在校的學生,就招手攔住了他們。 “你們兩個乾什麼的?”保安大爺的語氣很差,顯然把他們當作閑逛的混混。 “大爺,這是我的證件,我也是這裡的畢業生,今天是來拜訪老師的”被攔住後白龍武並不動怒,反而很恭敬的從懷裡拿出證件遞給對方查看。 “唔,沒問題,進去吧” 保安大爺將證件還給白龍武,語氣依然惡劣,但在兩人走遠後,後怕的拍了拍胸口。 ...... “傻笑什麼?” 白龍武用證件拍打他。 “我隻是有些高興” 浦島紀夫難得露出一個微笑,他真心為白龍武的際遇感到高興。 火星不是地球,惡劣的環境讓城市開發兇險異常,微小的事故也可能造成重大傷亡,他們遺留下來的孩子無人照顧,因此產生了不少治安事件。為了應對此種情形,政府成立了公共撫養機構,統一收養父母已離世的孩子,他們二人皆出身於此。 但公共撫養機構的孩子成年後,一般沒什麼成就,極少有人升學或進入上流社會。 而白龍武就是那個萬中無一的幸運兒,他不僅進入了最高學府,在畢業後又被招攬進軍隊,繼續在軍官學院中深造。 他在年紀尚輕時,就展露出驚人的頭腦,不僅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解題速度也堪比計算器。 更令人羨慕的是他的外表,麵容如古羅馬雕塑般精致立體,俊朗又不失陽剛。 他們是同齡人,可從小白龍武就比浦島紀夫高出一個腦袋,在成年後身高更是達到了一米九,配上如精鋼般鍛打的肌肉,站直後就像一座人形鐵塔。 不少家中隻有獨女的達官顯貴想要招攬白龍武做女婿,這樣既能照顧女兒的心願,又能保持權力不旁落外人。 “現在去哪?”浦島紀夫問道。 “可惜時間有限,不能好好帶你參觀一下學校”白龍武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先去花城導師家。” “花城導師是學校裡的教師嗎” 浦島紀夫再問。 “兩位導師都是” 這個回復並意外,或者說他早有相應的心理準備。 幾十年時間過去,新雅典茁壯發展的同時,各種問題矛盾頻發,大小的團體隨之誕生,各自謀取相應的利益。 改研會是其中頗具影響力的一個團體,組織創始人史馬克與花城山是奧林匹克學院的教授,其理論學說主要是社會變革,再分配等方麵,關係到絕大部分勞動者。 “趁著這次公開演講,把會議地點設在家裡,想必是要完全公開化了”白龍武說完嘆了口氣,浦島紀夫聽出了他的不滿。 “你不贊同公開演講”他問了出來。 “贊同?我當然不贊同,風險太大了”談到這個話題,白龍武顯得特別激動,打破了美男子的形象“更重要的是,新雅典不會妥協,所有訴求都得不到滿足,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那你有和導師提過嗎?”浦島紀夫話剛出口就後悔了,這是個不用問的問題。 “當然,我說過無數回了,但導師總是說變革就會有流血犧牲,但我討厭無意義的犧牲,死亡毫無意義,這點我很清楚” 浦島紀夫第一次見他無能為力的樣子,陡然發現他也是個凡人,有做不到的事。 但公開演講是決定好了的事,不是他們兩個可以改變的。 ...... 接下來的路,兩人都很沉默,好在目的地就在眼前,在穿過一條綠蔭小道後,成排的獨棟建築出現在眼前,兩位導師的住所就在其中。 浦島紀夫並不追求物質享受,但他也不否認優渥的生活更讓人身心健康,與破舊狹小的公寓樓相比,高等學府為職工配置的住宅更像一個家。 “等等,我看到個熟人”白龍武突然開口,不等他回應,就朝遠處的一群學生走去。 認識白龍武這麼多年,浦島紀夫肯定他不是一個輕浮的人,現在卻看見他主動向女學生搭訕,木訥的表情也變的瞠目結舌。 靠著出眾的外形條件,加上健談的風格,白龍武很快就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雖然和浦島紀夫是同歲,但顯得特別年輕,與十幾歲的學生站在一起,就像是高年級學長一樣。 “紀夫你還不認識吧,這是花城老師的女兒,花城戀” 聽完介紹,浦島紀夫看向人群中女孩,眉目確實和導師很像。 “好帥啊,是你男朋友嗎” 女孩們圍著花城戀詢問,弄的她十分窘迫,戀愛果然是年輕女性最為關心的問題。 “不是哦,我是花城老師的學生,而戀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是我看著長大的” 聽完解釋,花城戀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女孩們則更加熱情,圍著白龍武噓寒問暖,而毫無存在感的浦島紀夫被遺忘在角落裡。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該去音樂教室了” 花城戀打斷了同學們的鶯鶯燕燕,雖然父親是學校教授,但她並沒有選擇相關專業,而是進了音樂學院。 她從小就參加了吹奏社團,熟練掌握著長笛的吹奏技巧,花城戀愛好於此,也願意為之付出一生。 ...... 在和女孩們告別後,兩人來到了花城山的家門前,正準備敲門時,門卻自己打開了。 花城山瞇眼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兩個來的正好,去隔壁給我把史馬克抬過來,昨晚肯定喝多了” 白龍武和浦島紀夫對視一眼,走向隔壁的屋子,敲門時發現門壓根沒鎖。他們跨過玄關,並沒有花什麼功夫,就在餐桌上發現了沉睡中的史馬克。 兩人上前查看,多虧了學校提供的高檔住所,室內的恒溫設備讓醉漢睡的很香甜。 ...... “在座的各位也知道今天的會議主題,為下周的公開演講,提前部署安排” 會議正式開始了,除了兩位導師與白龍武,組織中身份最低的人都是中層乾部,在座的人無不是行業佼佼者,他們中有學校教授、工廠經理、農場主、企業管理人等,更多的是像浦島紀夫一樣的產業工人,他們才是組織的中流砥柱。 “老師打擾一下,在此之前,我有話要說” 白龍武站了起來,聲音清晰洪亮,引人注視的同時,也不咄咄逼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已經討論很多次了,不用在提” 花城山粗暴的拒絕了他,另一位導師史馬克神情恍惚地癱在沙發裡,似乎酒還沒醒。 “那是我們私下的交流,不算什麼,我們改研會不是講究言論自由的地方嗎,我希望趁此機會,向大家表達我的發對意見” 他給了花城山無法拒絕的理由,接著白龍武就把來時路上所講的話又復述了一遍。 “我反對的觀點,是基於我在軍隊中任職得來的,這並不是無的放矢,布魯圖斯等家族在軍隊中的影響力根深蒂固,所有高級軍職都由他們把持,新雅典軍團隻是他們的家丁,公開化必然遭到鎮壓” “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一直沒有開口的史馬克說話了。 “放棄內部改良這種溫和路線,拋棄幻想做好戰鬥的準備,在不瓦解他們的戰鬥力之前,一切都毫無意義,為避免無意義的犧牲,我希望取消下周的公開演講” 白龍武的話讓人震驚,一時之間場麵陷入沉默,無人在開口說話。 史馬克站了起來,雙目炯炯有神,雜亂的白發讓他像一隻老獅子,與之前醉醺醺的老頭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那麼開始投票吧,希望下周舉行公開演講,將組織公開化,進行溫和路線的人舉手”史馬克說道。 在場的絕大部份人都舉了手,畢竟戰鬥是會死人的,而溫和的改變不一定會出現犧牲者。 “可以放下了,現在希望做好戰鬥準備,隱蔽潛伏的人舉手”史馬克說完,第一個把手舉了起來,浦島紀夫也立馬跟上高舉著手。 白龍武無奈的笑了,他輸了,人總是對強權產生過分的期待,不得到足夠的教訓之前,這種幻想無法打破。 “在我們的努力下,新雅典會變得更好,回報我們的是整個世界” 花城山走上臺前,宣告著爭論的結束,下周的公開演講勢在必行。 ...... 回去的路上,白龍武很是健談,但浦島紀夫覺得,他平靜的外表下,顯露出一絲反常,甚至是歇斯底裡。 “軍隊有趣嗎?” 浦島紀夫問道。 “這個啊,要看人,不過你肯定能耐得住寂寞,不如說你哪裡都能適應” 兩人勾肩搭背著,這個動作對身高差過大的兩人都有些吃力,但他們並沒有改變動作,即使走的費勁也依然堅持著。 “我不會去,所以也不希望你去,我還會勸熟悉的幾位同誌不要參加” 在漫長的路也會有盡頭,就在快到大門時,白龍武話鋒一轉。 “放心,我不會去的” 浦島紀夫並不意外,他早就在等白龍武說出口。 他們在校門口分別,原本浦島紀夫已經走遠了,白龍武卻忽然叫住了他。 回頭望去,陽光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希望你能原諒,我無法拯救所有人”他說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轉身走了。 ...... 接下來離入夜還有些時間,浦島紀夫決定去補給站領取下周的物資,一路上他都在低頭想事,沒注意到前方的人是誰。 “紀夫,好久不見了” 秋月白,他在中學裡的同學,畢業後他們分配在一個工廠裡,但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很少碰見。 “有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上次不是在六車間見過嗎”他撓了撓頭,有些舉足無措。 “那是多久之前了,你能想起來嗎?”秋月白的反問讓他無法回答,雙重身份早已讓他對時間感到模糊。 但時間並非停止不前,歲月對彼此留下了深深的痕跡,看著她眉眼間的皺紋,瞳孔裡學生時代的純真,早已不復存在。 “對了,正好有話跟你說”秋月白從隨身的兜裡拿出一份函件。 浦島紀夫感到一陣眩暈,有預感接下來的話是什麼,他不想聽。 “下個月我就要結婚了,男方你也認識,是廠裡的人”秋月白將邀請函遞給他。 “一定去,我還有事先走了”浦島紀夫接了過來,他不想說什麼場麵話,也不敢在看她的表情,轉身就走。 “你明白嗎,我等了很多年”秋月白追了出來,對著他的背影喊到。 浦島紀夫沒有回頭,秋月白還說了什麼,但是他已經聽不見了,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在經過一個拐角後,立馬狂奔了起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閉上雙眼高仰起頭顱,想要嚎叫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他蜷縮在床上,快點讓自己睡著,隻有這樣他才能忘了一切。 ...... 第二天,工作日。 “師傅這是中邪了?”學徒王嘉明用手在浦島紀夫麵晃了晃。 “咋了,怎麼魂不守舍的”見他沒有反應,王嘉明搬了把椅子坐在他麵前,經過不懈努力的騷擾,浦島紀夫總算有了點回應。 “下周六,沒事不要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