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幕:雲煙(一)(1 / 1)

耳旁響起了柴火燃燒的劈啪聲,我感到了不對勁。   我睡的屋子裡怎麼可能會有柴火劈啪作響?   猛地睜眼,卻看到了古樸的木質屋頂。   我再一側頭,卻隻看到了一道白色輕紗所製成的床簾。   心中大呼不妙的我再一次感受著頭下的枕頭形狀,以及身上衣服材質,以及身下的床榻本身,我頓時了然目前是什麼情況。   這種搭配。   周朝,或者說西周初期。   我微微嘆了口氣,就聽見身旁傳來了聲響。   “衛康叔,已旦辰時矣,君今晨起者有早晚於常?”   我愣了一下,這每個字好像自己都能聽得懂,咋合一塊就一個字理解不了了?   我盡力回想著曾經高中和大學學習的文言文知識,但隻能大概理解這人的意思好像是我起得比平時晚了點來著?   我盡力編織著語言,嘗試模仿著曾經課本上文言文的風格回答。   “吾亦不知其故。或昨日之勞者。”   話一出口,我驚訝無比。原來隻是想模仿一下,誰知道這張嘴竟然非常順暢地說出了非常完美的古言。   太詭異了。   我趕緊從床上起來,輕輕撥開了簾子,看了看周圍。   這應該是一座宮殿,隻不過由於周朝已經是太過久遠的朝代,所以建築風格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依舊是十分古樸。   說白了,就是破。   坐在床邊,看著身旁出現的幾個傭人開始忙裡忙外,我則開始思考起現在的現狀。   上一次記憶中的出現的周朝,是昨晚的夢。   至於為什麼會知道那個夢裡是周朝?   廢話,除了周朝人,哪還有姓姬的頂級王室貴族。   我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靈魂穿越,也不知道那個夢真的就是所謂我的前世之一。   但不得不說,此刻身處這裡,確實感到了無比的真實。氣味,觸感,聽到的話語,無一例外表明,這就是目前的“現實”。   太真了,真到我不敢信這是夢。   正想著,一個侍衛一般的人走到了殿門前,朝我作揖。   “殿下之具,公器皆修之,終計其始乎?”   我點點頭,開始準備更衣。   但當我換好衣服後,我大概理解了剛剛那句話的含義,頓時感到了一陣驚慌。   夢裡麵,我是在用那羅盤進行最後一次運算的時候,被那女人一劍刺死。   我下意識地想要張口說出拒絕的話語,但是下一秒我的頭便劇烈的痛起來。   隨即,我便意識到,會不會是某種限製?隻要我想嘗試改變什麼,就會被這股沒來由的劇烈頭痛給硬拽回來。   我又嘆了口氣,隨即出了我的這間小宮殿,跟著那名侍衛走到了一件更大的宮殿裡。   進去後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正前方那個巨大的羅盤一般的物什,並且十分驚訝地發現這東西竟然是懸空在半空中,並沒有任何底座在支撐。   侍衛將我帶進來之後,便識趣的自主離開,並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還順手關上了大殿的門,留下我一個人和這羅盤一起。   詭異的是,就在這一秒,我的腦中突然多出了很多應該不屬於我的記憶,都是和那羅盤的操作方法有關的記憶。   以及,我終於意識到了,我猜的不錯。   這就是姬封死之前幾個時辰內發生的事情,就是那個夢中要發生的場景。   我低頭看著自己現在這具已經不再年輕的身體,知道隻能按照既定好的套路走。   於是我開始按照腦海中的指引,操作起了羅盤,計算起了姬封最後的問題。   ----------------------   時間過得很快,我也並沒有感到餓感,就從早上七點一氣在這殿內呆到了傍晚五點左右。   我怎麼知道的具體時間?我也不清楚,但是透過窗紙照進來的陽光不會說謊。   我看著麵前的羅盤,心知馬上最後的計算結果就要出爐。   根據姬封的記憶,那個結果,關係到這個世界的運行基礎,關係到每個生靈最後的命運。   關係到萬物存在的理由。   而此刻,再有幾分鐘,一切就會水落石出。   但不巧的是,劍刃破空和斬殺血肉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   果然,一切都是注定按照原本的軌跡在進行。   知道如此的我也沒有多做反抗,等著身後的殿門如同先前夢中一般,被那女人一腳踹開。   我甚至還幫她在貼心的倒數著。   隨著十聲倒數結束,身後的殿門被一腳踹開,與夢中同樣的情形開始上演。   我嘆了口氣,沒有轉身,隻是默默地注視著麵前的羅盤。   “子殺我夫,弒我君,滅我門。今,是汝死之日也。”   我完全猜到她會這樣說,畢竟她的身份可是商紂王的忠心妾室,哪怕紂王一心隻愛妲己,她也毫不背棄。   民間傳說,是因為帝乙曾經和他的兒子們一同出行的時候,年幼的紂王還算心善,撞巧救下過這個當年還小的姑娘和她的母親。但這也隻是傳說,紂王小時候的確因為出行原因,路過那村中,但有沒有救下那個小女孩,沒人知道。   因此,商朝滅後,這個癡情的女人才會被姬封給保了下來。表麵上,是因為隻有姬封最不喜歡惹事,追求安穩,不關心權力,還心懷善念,會去嘗試拯救這樣的人。   但也許,隻有姬封,才知道關於這女人的真相。   但姬封也深知,那女人並不清楚當年的真相。她早已經把自己的救命恩人視作紂王,即使現在姬封告訴她真相,對方也不會接受。   況且,已經過去幾十年了,真相真的還重要嗎?   所以,此時此刻,我的後心此刻正被那沒有任何妝容,眼神瘋狂,披頭散發的女人,拿著我親手給她防身用的劍所指著。   腦海中正在被申遺的那部經典電影的臺詞再次響了起來。   “好人就該被人拿槍指著?這TM是什麼狗屁道理。”   確實,哪有這樣玩的。   我又嘆口氣,再次拿起筆,將一個新產生的卦象記在龜殼上。   “翦殺欲割,悉聽自便,死無所恨。”   但是,並沒有像夢中一般,那把劍很快就穿透我的心臟,相反,好像過了很久,後方劍意依舊冷冽,但是那女人卻依舊沒有出手。   我再一次嘆了口氣,看到羅盤慢慢停下,給出了最後一個卦象。   我剛準備記下,卻聽到了身後的一聲帶著無盡悲傷的嘶啞哭訴。   “宥予,所以為汝也。”   隨後,熟悉的陣痛感襲來,撕扯著我的心臟,那利劍快速刺進又快速拔出,從窗口噴出的溫熱血液直接染紅了麵前寫滿卦象的龜殼。   喉頭泛起鐵銹味道,翻湧的血液便被我下意識地從嘴中噴出,整個人被那無盡的痛楚所包圍,慢慢失去了對周圍的感知,渾身力氣也被抽空,直直的跪倒在了地上。   我感覺都自己對於這具身體的掌控正在脫離,而獲得主導的姬封,隻是用力將一個假香囊中藏著的那個物品取了出來。   一塊泥巴做的扳指,混著姬封嘴中不斷滴落的鮮血,掉在了地上。重力讓那早已乾裂的泥巴徹底分解,讓那裝飾用的扳指化成幾塊碎片。   此刻,黃昏的夕陽照在整座大殿內,襯托著殿內無盡的血色。那女人眼中的瘋狂伴隨著我身體內快速流出的大量血液漸漸隱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取代那瘋狂的是無盡的驚恐。   她看向了那些碎片,不斷地念叨著什麼,然後顫顫巍巍的鬆開了右手的劍,回神後重重的跪在了還沒有完全斷氣的我麵前,大聲地嘶吼著我的名字,抱著我逐漸冰冷的身體,淚如雨下。   就如同自己犯下了滔天罪孽一般。   當然,雖然我已經基本上失去了對周圍事物的感知,但我依舊能感受到那種心痛。   不是那把穿心之劍所造成的心痛,而是那種被背叛的心痛。   很奇怪,但又很能理解。   雖然我已經逐漸的感受到了黑暗在侵襲著我,但是我的大腦依舊保持著理性的思考。   我知道,這是姬封自己心中的那種痛,那種被自己所嘗試拯救之人所背叛的不甘和心寒。   但可惜,我沒有姬封更多的記憶,隻能分析到這裡,然後看著那女人將我身體翻過來,放在她身上。   斷了線的淚水不斷地滴在我的臉上,痛苦不堪的雙眸映射在我的眼底。   感受著一切漸漸流失,我最後用力露出了一絲笑。下一秒,身後的羅盤好似發出了一陣劇烈的白光,包裹住了整座大殿。   而伴隨著這陣光出現的,是一首曲子。   我很相信,這首曲子絕對不是這個朝代會有的。   因為我平常愛聽古典樂。   我能很容易聽出來,這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瞬間,我感覺一陣吸力在我頭上產生,將我的靈魂從姬封體內吸了出來。   再然後?   世界就再度變得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