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漂泊無家,無問死生(1 / 1)

1002年6月23日,俄拉摩州,磺石火山。   此時正值磺石火山的夏天。以往的每個夏天這裡都是一片生機盎然,如果沒有瘟疫,今年本該也是如此。   寬廣草地上的僻靜一隅,一頭奇怪的動物正在吞食草地。夕陽下,巨大身軀在草地上投下烏雲般的影子。   它看起來像是一頭山羊,但身上的皮毛卻是青色的,皮膚上有許多深可及骨的裂紋,露出紅白夾雜的顏色,卻沒有血流出。它的犄角像鹿角一樣分叉。   除此之外,它還長著喇叭狀的長口器。怪物將口器末端觸著草地,口器隨著怪物的移動掠過草地,被掠過的地方,青草都被齊齊切斷,隻留下幾乎與地麵齊平的草茬。   怪物悠閑地漫步在草地上,像推著除草機一樣,仿佛這裡是自己的家。   一聲槍響突然傳來,怪物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子彈就已經射穿它的腦袋,腦漿與血液迸出。   怪物中槍後沒有倒下,急忙加速逃離,即使腦子碎掉了大半,它也依然有逃命的餘力。   然而因為沒了眼睛,它慌不擇路,完全不明白自己跑向了什麼方向。終於,又一發子彈貫穿了頸椎,這頭怪物才終於倒了下去。   “這是這片區域裡最後一頭阿特拉斯了,隊長。”   “你應該叫我副隊長,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   “我知道了......您不至於把槍口對著我吧。”   “下不為例。”   這段對話從兩棵相近的樹後傳來,兩人躲在樹後觀察著草地上的情況。一個拿著望遠鏡,一個手中端著一桿加裝了狙擊鏡的半自動步槍,端槍的人正是陳星。   “我們走。”   話音剛落,窸窣的聲音響起,幾個影子穿過蔓生的枝杈,走到這片草地上。   “都被啃光了,這頭怪物也太能吃了。”剛剛舉著望遠鏡觀察的人說。   在他們來之前,那頭阿特拉斯已經進食了很久,現在草地上出現了很大一片光禿的裸地。   “說的跟你沒見過一樣,阿特拉斯這種大家夥就是要吃很多東西,米勒。”戴維斯說。   “專心點,小心隱藏的感染體。”陳星仍保持著警戒,跟其他五人完全不同。   “我說副隊長,怎麼可能......”   還沒說完,陳星突然朝著米勒腳下開了一槍。米勒剛剛走在最前,差點踏到那片草茬上。如果踏了上去,現在他的腳就已經被擊穿。   這一霸道的行為激怒了米勒,但沒等米勒用激烈的言辭頂撞陳星,他就注意到腳下有東西在蠕動,並且正以極快的速度遊向陳星。   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警報,下一聲槍響就再次響起。然而這一次,陳星打偏了。   子彈落點的下方,草叢中突然飛出一條黑色的長蛇,張開與鱗片同樣漆黑的大口,直撲陳星而去。   不等它觸碰到陳星,一把鋼刀從側向飛出,刺穿蛇頸,帶著殘餘的沖力紮進地麵,連同蛇一起釘在了地上。借著這個機會,陳星開槍擊碎了蛇頭。   陳星看向一旁,隻見千風伊夏正在微笑著招手,帶著另一半小隊走來。   這時,本該喪失行動能力的蛇又突然甩動起埋在地下的身體,陳星被擊倒在地,蛇尾也趁機纏繞住了他。   這時人們才看到,剛剛飛起的部分竟還不及蛇全長的三分之一。   一陣幾乎可以將人碾成粉末的壓力將陳星包裹,他在其中動彈不得。旁邊的五人慌張地將槍口對準長蛇,卻因為害怕誤傷陳星而不敢開槍。   “閃開!”   一個掠影撞開擋路的兩人,沖到長蛇之前。   明晃晃的長刀向蛇身砍去,先是一刀將蛇的脊椎砍斷,使它不能調動下身,轉瞬間又將一部分纏繞陳星的長蛇身軀砍成爛肉,散落一地。   在千風伊夏的瘋狂揮刀中,鮮血,肉沫和鱗片交相飛舞著。借著蛇無法控製身體下半截發力的機會,陳星推開沾著爛肉的破碎骨架,從窒息的壓迫感中脫身。   “星子,你沒事吧?”   千風伊夏停住了手中砍刀的千刀萬剮,關切地看著剛剛從危險中脫離的弟弟。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手帕,幫陳星擦被血汙覆蓋的臉。   “我沒事......伊夏姐。呼,還好,槍沒被壓壞。”   陳星剛緩過勁來就開始檢查著手中的槍。   “那就好,你沒事就好了。”   千風伊夏終於鬆了口氣。她又挺住手腕,重新開始揮砍,但這次改成了揮砍上半截。   腦袋碎掉的大蛇此時還有意識,千風伊夏的砍擊給它造成難以承受的劇痛,它狂暴地扭動著頸部,想把釘住它的刀從地上抽出來。   然而千風伊夏卻踏住刀把,將刀再次深深釘入地下,繼續千刀萬剮的酷刑。   “呃......隊長。”   其他隊員看到千風伊夏的狀態,有些不寒而栗,想要勸阻。   “你們傻站著乾嘛,警戒!去找找有沒有隱藏的感染體!”   陳星將其他人趕去繼續搜查。等隊員們散開後,他就靜靜地守在一旁,任由千風伊夏將大蛇砍成一副骨架標本。   -----------------   夜晚,幾人燃起了篝火,在這片高原上暫做休整。磺石火山是一座超級火山,在過去的幾十萬年中有過數次爆發。   如今這座火山的火山口,已不是人們想象中那樣,山尖破出一個直通噴湧巖漿的洞,而是一座平整的高原,數十萬年來已經有不計其數的生物在這之上繁衍生息。   千風伊夏和陳星帶領的小隊幾天前到達這裡,執行清除感染體的任務。   五年前,從密林中狼狽逃出的兩人順利找到了愛州國民警備隊,進入其控製下的安全區,後來加入其中,成了他們的隊員。   這五年的時間中愛州國民警備隊一直在清理感染體,積極解放感染體占領區,擴大安全區,聯絡殘存的人類。現在安全區已經擴大至愛州以外。   這就是千風伊夏和陳星的小隊在這裡的原因。   幾人圍著篝火席地而坐,沉默地吃著自己手中的這點食物。這是他們深入感染體占領區的第五天,還有兩天,他們就會彈盡糧絕,不得不返回兩個月前解放的安全區。   “該死,我的餅乾裡有蟲子。”米勒突然打破了沉默。   眾人看向米勒的方向,隻見米勒捏著一個小到看不見的東西,臉上滿是嫌棄與怨氣。   “把蟲子挑出來扔掉吧,不要浪費糧食。”陳星說。   “嗬,我可從來沒吃過這麼下等的飯食。”米勒隨手一甩,將死掉的蟲子甩進篝火,“我媽肯定會難過的。”   “行了,大少爺,你以為就你不願意受罪嗎?要不是為了多分點食物,誰願意來在這啊!”   戴維斯沖著米勒喊。他一向以被認為是緘默賣力和意誌堅定的,這時卻不知怎的有些情緒失控。   “知道你是罐頭企業老板的兒子,過的是好吃好喝的日子,沒吃過苦。我呢?我們家是農民,因為你們這幫有錢的老爺,我們每天得乾十二個小時的活,我敢說我比你們都更能吃苦。那個時候就夠累了,可現在要我選是回去乾農活還是留在這裡的話,我還是想回去。睡野地沒什麼,吃生蟲的罐頭也沒什麼,但在這裡,我們會死啊!”   “我們來的時候有四十個人,現在隻剩十二個了......”   “你還有臉說,加西亞?”米勒突然質問起小聲說話的加西亞,“要不是你們西雅人把病毒到處傳播,愛州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爸我媽也不會被感染體給殺死,整個世界亂成這樣,就是你們害的!”   加西亞和米歇爾是幾年前一起出現在愛州自治區的一對姐弟,是西雅人,年紀都還不大,其中加西亞是這支小隊中年齡最小的。兩人平時都很內斂,不與其他人過多交流。   在瘟疫被命名為“西雅大流感”後,兩人的處境愈發艱難。   “聯邦一開始就不該讓你們這幫害人鬼移民過來。”   艾琳娜仿佛受到鼓舞,也開始指責起加西亞和米歇爾這兩個孤單無助的孩子。   “你們......”   米歇爾憤怒地想要駁斥叫囂的家夥,然而加西亞卻握緊了米歇爾的手,勸米歇爾平靜下來。   “你們都閉嘴!”   陳星厲聲喝止住這些吵鬧的人,平時他總是以嚴厲的形象示人,好維持小隊的秩序。   “首先,你們給我記住,沒人逼你們來這裡送死,你們都是靠自己的腿走到這兒的,死在這裡的人,家屬也會有生活物資上的補償。如果不想呆在這兒,現在就把武器彈藥留下,自己一個人滾回去!”   鴉雀無聲,陳星冷冽地掃視著所有人。   千風伊夏仍吃著自己罐頭中的秋刀魚,魚已經不剩幾塊了,罐頭中看起來隻剩漫過魚塊的肉湯,湯的表層飄著一層油脂。接著,她把罐頭端到嘴邊,將裡麵的湯一飲而盡。   “還有,你們到現在都沒傳染上瘟疫,這就表明這裡沒有攜帶病毒的人,沒人到處傳播病毒,也沒人該受指責。大家都在一個小隊,不準搞窩裡鬥。記住,你們被感染體圍住的時候,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今天還一起坐在篝火旁邊吃飯的人。”   “另外,大家記得罐頭裡麵的湯也是可以喝的,”直到這時,千風伊夏才終於開口。“如果沒吃飽的話,裡麵的大量油脂也是可以提供能量。好了,大家吃完飯就睡覺吧,今天輪到我和你們的副隊長守夜了。”   這些隊員此時都表現出相比剛才更順從的樣子,大多都老老實實地拿出睡袋來各自休息。   就算是看得出來仍然滿腹怨氣的米勒,也隻是故意吃得很慢,咀嚼餅乾和豆子時裝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吃完也老實地躺到睡袋中。   -----------------   小隊宿營的地點是林中的一片空地,周圍被樹林環繞。風吹過枝杈上互相緊挨著的樹葉,簌簌的聲音輕快地響起。   仿佛聽到了最溫柔的搖籃曲,在密林中戰鬥一天後的疲憊眾人,很快都安詳地睡著了。   雖然這些人睡得安詳的原因大概隻是今晚有風,不用在悶熱中艱難入睡而已。   “伊夏姐,你先睡一會兒吧,後半夜我再叫你,反正現在已經沒什麼危險了。”   “沒事的,星子,我就跟你一起守夜吧,讓你一個人守夜的話我會睡不著的。”   “呃......”   陳星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沉默地倚著一棵樹站著。千風伊夏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平靜地注視著夜晚的密林。   “說起來,你們還真是悠閑啊......”陳星突然在腦海中想。   陳星的想法並非是對千風伊夏或者隊員發出的。   現在,他的意識中浮現著一幅豪華奢侈的宴會圖景,宴會上燈光柔和,餐桌上擺滿了珍貴菜品,參加宴會的人都穿著得體華貴的禮服,說起空話來滔滔不絕。   華月就在這些人之中,不似其他千奇百怪的人那般粗野少禮,卻也有著不輸任何人的自信與從容。   “這就叫前方吃緊後方緊吃吧......”   “好啦,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吃得到,我先讓你嘗嘗這塊牛排燒得怎麼樣。”   說著,華月切了一小塊牛排,優雅地送到口中,一咬下去便汁水四溢,香味溢滿口腔。口感和香味也送到了陳星的口中,讓他不住地流口水。   “怎麼樣?”   “好吃......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牛排,我隻能這麼說了。”   “嗯哼,那我就算沒白來呢。”   “說起來......我們真的要跟這些腦滿肥腸的家夥合作?”   “沒辦法,我們必須跟其他人合作才能維持住愛州的安全區,要這樣做沒有足夠的資源是不行的,這些人顯然不缺資源。”   遠離磺石火山的內部拉絲州安全區,一場會議正在進行。   來自聯邦各地的,所有能趕赴到此的幸存者組織首領,全都到了這裡。他們將在這裡討論重建聯邦政府,可能的話,一個新的聯邦將會重新在這片瘟疫橫行的大地上建立起來。   然而,這個過程沒那麼簡單,所有人都心懷鬼胎,都想著為自己所屬的一方勢力撈到最多的好處,最有發言權的自然是實力最為雄厚的那個。   “工商聯盟......那個組織幾乎可以用龐然大物來形容,全國都有他們的安全區,治理也很嚴密,跟我們的愛州自治區這樣鬆散的聯盟完全不一樣。”   華月輕輕搖動著盛著一點紅酒的酒杯,不無惆悵地想。   “一個新成立沒多久的集團不太可能做到如此嚴密,我想這個聯盟應該很久之前就存在了。你也知道,就像小報上流傳的陰謀論,什麼幕後操縱聯邦的地下教會之類的......”陳星說。   “這個也有可能,他們能在軍隊崩潰後搶占那麼多裝備,肯定沒那麼簡單。不過這件事現在對我們來說暫時沒什麼用,我倒是很在意另一件事。”   “那些感染體工人?”   “沒錯,他們能把感染體控製到那種程度,是我沒想到的,你看到那些工廠裡的景象了,無論是上流水線還是操作機器,感染體都能做。並且感染者不需要休息也能高效工作,徹底停止活動後,管理人員就把他們丟到焚化爐裡。更重要的是,感染體還被用作武器,他們擴大安全區就靠控製感染者自相殘殺,你知道有組織的感染體有多麼可怕。”   “這幫吸血鬼一直都非常狠。”   “也沒有人會去同情感染體。另外聯邦政府已經崩潰了,沒人能管得了這些人。何況,別說管了,他們現在完全可以憑借控製感染體的優勢,逼迫來這裡參加會議的人遵守他們製定的規則。”   “要是我們拿到的裝備再多一點就好了,再多一點也不至於......算了,他們到底是怎麼控製感染者的?”   “天曉得。”   華月端起紅酒抿了一口,繼續優雅地切割牛排,雖然隻是相對優雅。   瘟疫中,那些有權勢的名門望族,以及政府高官,軍隊將領,遭到大麵積感染,很多人的家族遭到滅頂之災,家族成員極少能幸免於難。   大多本土和海外的軍隊也都出現了士兵大規模感染的現象,它們在這五年中都大多相繼崩潰。   這裡的幸存者組織首領大多是在亂世中趁勢發展起來的,本質上隻是軍閥或者土匪頭子。跟這些人相比,保持矜持平靜就是優雅到極致了。   華月快要吃完這塊牛排時,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人坐到她旁邊的位置,這時她才注意到,原先坐在那個位置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您就是華月小姐吧。”   這個人看起來有三四十歲,滿臉都是疲憊的神情,看起來有好幾天沒合眼了,穿著一身發皺的白大褂,聲音有些卷舌,不像自由聯邦的原住民。   “您好,我叫古輝揚諾夫,是一個科學家,負責研究......”   “這家夥是誰?”   “你能不能別看見個人就吃醋啊......呃,不好意思,我是說,您剛才說您負責研究什麼?”   “我說我負責研究大瘟疫,現在我有些重大的發現,希望能講給您聽,拜托了,這件事很重要。”   -----------------   “......星子?”   “啊!”   千風伊夏叫了陳星一聲,沒想到陳星竟然沒有防備地嚇了一跳,差點摔了過去。   “不要嚇我啊,伊夏姐。”   “我哪有......我隻是看你一動不動的,還以為你倚著樹睡著了,你那些含混不清的話我還以為是夢話。剛才仔細一看才看到你的眼睛還半睜著。”   “呃......”   “你沒事吧,星子?是不是白天太累了?要不你還是睡一會兒吧。”   “沒事,伊夏姐,我剛才隻是走神了。”   “走神了三個小時?”   “......呃......沒辦法,最近精神總有點恍惚,總是想起以前......”   “你在想小羽嗎?”   提到那個名字時,千風伊夏有些落寞,仿佛那個名字對於她來說很沉重。   微風穿過枝杈,密集的樹葉仍在低語。   “對不起......伊夏姐,我看你好像一直都很......”   陳星支支吾吾地說,他好像以為自己正在麵對著一件易碎的藝術品,任何頻率不對的噪音都會將她震裂。   “沒什麼,星子,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呢?這話我們應該對小羽說才對。”   千風伊夏看向那些睡著的隊員。   “如果小羽還在,也該有他們這麼大了。”   “是啊......”   “如果我們當時沒有放棄他的話......”   聲音漸漸微弱,千風伊夏將臉埋進膝蓋,沒有說完剩下的話。   “伊夏姐......”   “星子,不用安慰我,我會慢慢調整過來的。”   “我們會把感染體趕盡殺絕的。”陳星咬牙切齒地說。   “是啊,消滅感染體,讓我們的生活恢復原樣......星子。”   說到這裡時,千風伊夏抬起頭來看著陳星。   夜幕籠罩下,陳星的眼睛可以看得比別人更清楚一些。他看到,千風伊夏的眼眸如盛夏湖泊般澄澈,仿佛無瑕的美玉。   “你覺得小羽最希望的是什麼?”   “小羽......他希望我們好好活著嗎?”   “他希望的是我們去見他。”   沉默,時間仿佛短暫地靜止了一般,千風伊夏和陳星凝視著彼此。   “哈哈,我可沒有說現在就去見他。星子,小羽這孩子其實很害怕被拋棄。他被蛇咬中後,一直都很焦慮,雖然他一直在勸我們放棄他,可我知道,他其實根本不想讓我們把他扔下。可是沒辦法,為了不連累我們,他隻能那樣勸我們,我們也沒有勇氣帶他走完去愛州的路。所以,他能希望的,就是我們能早早地去天堂找他。”   陳星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他也沒有希望我們現在就上天堂,不然在拿到那支槍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我們後背開槍了。小羽終究還是希望我們能好好活著,他愛我們勝過愛他自己。我們,為了不辜負這條他換來的命,也要好好地生活。哈哈,我瞎猜的,也不知道對不對,以後我們再問他吧。”   千風伊夏將臉轉過去,忍住沒擦自己的臉頰。然而陳星已經看見了一切,那淺淺的笑影,以及從臉頰滑落的眼淚。   “好了,我們該走了。”   千風伊夏站起身來,眼前的十名隊員仍然深陷在安眠中。天空中,暗藍與魚腹白的分界線橫亙在她與陳星的上空。   曙光出現了。   -----------------   中午,陳星的小隊探索至一處低矮的小山,行動計劃是陳星臨時提出的。   吃早飯時,陳星提議不按照既定計劃巡視已清除感染體的區域,而是探索新區域。這讓其他人很意外,因此招來了反對。   “副隊長,這樣真的好嗎?”   “隊長,你和副隊長一夜沒睡,再去探索新區域很危險吧?”   “已經探索的區域已經安全了,再去巡視隻會事倍功半,探索新區域才能提高效率。”陳星用這樣的說辭回應眾人的疑問。   因為有千風伊夏的支持,其他隊員一看兩個隊長都決定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嘖,不知道是誰昨天差點被拉彌亞弄死。”米勒小聲咒罵。   至於為什麼陳星突然要去探索新區域,這就要問華月了。   首先要講明已知的知識。在目前,科研人員暫且將感染體歸為五類,即提豐,拉彌亞,阿特拉斯,赫爾墨斯,亥伯龍。   提豐是人類感染體,拉彌亞是爬行動物感染體,阿特拉斯是大型哺乳動物感染體,赫爾墨斯是小型哺乳動物及鳥類感染體,而亥伯龍則是一種極特殊的感染體。   昨天,古輝揚諾夫突然在宴會上找到了陳星,並向她透露了一個關鍵情報。   古輝揚諾夫的研究團隊突然發現了一種詭異的病毒聚合體,它能夠在無生命物體中長期存在。巖石,木材,鋼鐵,甚至巖漿中,都能夠找到他們的活性個體。   最重要的是他們發現,這種感染體具有影響其他感染體行為的能力,如果控製得當,或可以利用其操縱其他感染體。同時,其可以通過空氣或水傳播的方式,將病毒傳染給人類之外的動物。   他們的發現本該引來萬眾矚目,然而結果是,消息被工商聯盟壓了下去。在宴會開始後,工商聯盟中的朋友向古輝揚諾夫透露了他即將被抓捕的消息。   得知消息後,古輝揚諾夫急於將消息透露給有能力的人,希望這個發現能為人所知,並起到應有的作用。他當即找到了華月,說出了很多信息,包括發現地點,他希望華月能派人能去附近地點探索。   “想不到早就有人來過了,不過好像也不奇怪。”   “你去那附近隨便找找就好。我困了,星塵,晚安。”   “你還敢說晚安?現在是早安的時間了!說起來,這東西沒個稱呼嗎?”   “你又忘了,他們給它起了個代號的。”   “什麼?”   “塔耳塔洛斯。”   -----------------   陳星在山腰的位置發現了一個山洞,將隊員部署在洞口後,陳星和千風伊夏進入山洞探索。   “星子,我們現在執行的是十分危險的任務吧?”   “可能是吧,裡麵有很多東西都未探明。”   “放心吧,就算有什麼危險,”   千風伊夏抽刀向洞壁砍去,兩截被切開的蜥蜴從上麵掉下來。   “我也會將它們全部砍斷。”   開始時,千風伊夏隻是對蛇類感染體特別有攻擊性,後來變成對所有拉彌亞的特別注意,現在,她幾乎對所有的爬行動物都有敵意。   探索的路上出現了一些感染體,數量不多,並且全部都是提豐。從外露的血肉看,他們在曾為人類時可能受過訓練,因此有點難纏。   對於陳星和千風伊夏而言,這算不上什麼阻礙,多數都能一槍斃命。   越來越深入時,陳星和千風伊夏發現側方還有一個洞,進入之後,他們發現那竟是一個巨大的血肉之巢。   血肉之巢是一種特殊的培養皿,具有一定智慧的特殊感染體會抓正常動物或感染體來,放入其中。   一段時間後,血肉之巢就會將放入其中的生物逐漸改造成特殊感染體。   洞的內部並不是很大,洞壁已經被大片連結交織的血肉鋪滿,仿佛滲著暗紅色的光。   中間,一個巨大的紅色肉球倒垂著,憑借著一些相連的血肉才沒有掉落。   “這是......”陳星注意到地上有什麼東西。   “血肉之巢罷了,不過是培育特殊感染體用的,搗毀就好了。”   陳星沒有注意千風伊夏的話,抽出砍刀,朝地上的暗紅血肉劈砍幾下。但他下手很輕,仿佛手中的是切除腫瘤的手術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陳星從地上拔出一個東西。   一把沖鋒槍,有著亮黃色的槍托,彈鼓掛在側麵。   “這,這不是......”   “伊夏姐,雖然聯邦繳獲了不少這種槍,但我敢保證,我認識這把槍,這是小羽的那把,”陳星抬頭看著上方的肉球,“小羽就在這裡麵。”   特殊感染體有時會用人來培養。現在的情況可以推定,肉球裡麵的就是白羽。   五年前從密林中逃出後,陳星和千風伊夏就常在任務中隨身配備砍刀,千風伊夏更是配備了雙刀。現在,兩人瘋狂地揮砍著與肉球連結的血肉。   終於,肉球從倒垂的狀態中掉下來,裡麵似乎有東西在蠕動。   “小羽,我們這就把你救出來!”   千風伊夏繼續揮砍著肉球,陳星卻開始冷靜下來。   終於,肉球的壁開始逐漸呈現薄膜般的透明,裡麵的東西也已能隱約看清。   裡麵的東西撕破最後的阻礙,沖到外界的光中,然而他卻不是外麵的兩人期望的樣子。   那個東西長著蜥蜴一樣的身軀,爪子長且鋒利,蒼白皮膚被尖銳的黑色骨刺刺破。龍形的狹長頭顱上。巨顎兩側的皮膚裂開了兩個大洞,透過大洞看到的巨齒與猩紅口腔卻更令人恐懼。   六個火球一樣橙紅的眼睛,已經轉向他身旁的兩人。   “亥伯龍......”千風伊夏呆滯地看著眼前的怪物。   “伊夏姐快跑!”   陳星抓起千風伊夏的手拉著她向外逃,怪物悲慟的嚎叫在身後的空曠山洞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