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梁小馗望著漆黑的遠處發呆,然後好奇的問。梅九爺道:“怎麼你才八歲你就看見鬼啦?哈哈,那你得是多調皮咯”。 出於職業習慣,雙腿盤坐於榻上的梅九爺睜開了雙眼,望向房外。 一個八歲的小孩子不去看電視、也不去找小夥伴玩耍,卻在發呆,這在常人眼裡可能是不足為奇的,可在從小就通靈的梅九爺眼裡就有些不尋常了。 走近一看,隻見梁小馗印堂發黑,眼神呆滯,便知厄運將至…… 梁小馗道:“那天我看見爺爺給土哥驅鬼,然後土哥的病就好了,那小鬼應該是給爺爺趕跑咯。”隻見梅九爺右手食指指於書本內的文字,左手拇指在食指、中指及無名指中來回比劃,拇指忽然停於中指中間,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梅九爺……梅九爺!撞鬼啦……有人撞鬼啦!”一位中年男子上氣不接下氣小跑而來,大聲喊到。梅九爺在通靈巫師這個行業摸爬滾打幾十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所以也就見怪不怪。 梅九爺粗長的眉毛微微皺了皺,眼睛緊閉了一小會兒,深吸一口氣道:“好吧,那我就去看一看。” 話音剛落,便穿起他那又破又舊的中山西裝外套,提起那個陪了他幾十年卻沒有掉色也沒有掉皮的大皮包,比較大的遮陽紳士帽戴在他比較小的腦袋上也有點顯得格格不入。 很快到了那人的家中,他的家裡沒有多餘的物事,僅僅有的隻是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一張掉漆較嚴重的木製沙發,一張方形矮木桌,還有一臺開不了機的電視。 “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怎麼會突然變成這般模樣呢?”梅九爺驚訝的思索著。隻見少年眼神呆滯、精神萎靡、語無倫次、臉色蒼白、印堂發黑,整個人就像被抽走了靈魂一般,沒有任何活力。 梅九爺道:“一東他這是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 一位婦女走到梅九爺跟前,用力提起沙啞的喉嚨,激動的說到:“東兒他上周還好好的,前兩天我聽他說頭很疼,我以為他隻是因為工作給累的,但前天他有發燒,去看了醫生,本來昨天燒退了就沒事了,可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他在樓頂上看見了什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九爺,我一直都覺得您是神仙轉世,能上天入地,能知過去未來,總是能幫我們逢兇化吉,這次希望您一定幫忙,把附在東兒身上的小鬼給趕跑,東兒是我們家裡的獨苗呀,他有什麼事情,我也活不成了呀。”說完,本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便又流了起來。 梅九爺道:“林嫂,你放心,一東會沒事的,我去看看他。”梅九爺走到林一東旁邊,觀察著林一東的神情,並隨手將旁邊的小板凳提到林一東的前麵坐下。 梅九爺心道:“所謂的鬼魂附體,不過是疑心生暗鬼罷了,看一東這樣子的情況,並不像是疑心所致。” 梅九爺細聲喊到:“一東?”“嗯。”林一東回應道,梅九爺見林一東有反應心中暗喜,繼續問道:“你為什麼不吃飯?你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林一東道:“我不餓,沒有……”梅九爺繼續問道:“你昨天晚上在樓頂上看見了什麼?”林一東沒有回應,隻是繼續的發呆。 梅九爺眉頭一皺,沉思了一會兒,對於與鬼神打了四十多年交道的梅九爺,在此時也有點搞不清當中緣由。 梅九爺道:“林子,昨晚一東是在哪個樓上看見臟東西?能帶我去看看嗎?”林子又名林亞南,是林一東的父親,整日遊手好閑,還愛喝酒賭錢,是村子裡出了名的無業遊民。 “哎,就在我們樓上,我帶您去看看。”響亮的聲音從林亞南嘴裡脫口而出,本來安靜的環境也瞬間變得沒那麼安靜。 梅九爺與林亞南夫婦一起到了樓頂,此時太陽正落入山中,晚霞襯托之下的樓頂周圍顯得有些陰森。 梅九爺環顧四周,樓麵的四周都很整潔,唯獨圍欄旁的酒瓶顯得格外刺眼,梅九爺心道:“亞南平時喜歡在外邊喝酒,斷然是不會在這裡喝酒,那這酒瓶估計就是一東喝的,那這一東為什麼在這裡喝酒呢?是喜歡喝酒?偷著喝?還是借酒澆愁呢?” “那邊圍欄怎麼會有那麼多酒瓶呀?”梅九爺好奇的問到。林嫂憤怒地對著林亞南喊道:“是不是你跑到這上麵來喝酒?天天都沒點正事!”林亞南道:“我乾什麼在這上麵喝?我平時都在外麵喝,我沒事兒我在這喝作甚!”他們當著梅九爺的麵就吵了起來。 梅九爺道:“一東平常愛喝酒嗎?他好像長這麼大也沒和我這老頭喝過一杯呀。”林亞南道:“那小子他不喜歡喝酒,二十一歲的人都沒跟他老子喝過一杯。” 梅九爺看著屋後的山林笑了笑說道:“那就對了,哈哈,林嫂呀,回頭你把一東的生辰八字給我,我給他算一算。一東的情況多半是由於你們後山陰氣過重,很多孤魂野鬼都喜歡在陰氣重的地方禍害人,後天會下陰雨,你們在這樓頂中央搭個大帳篷,準備一桌酒菜,到時我在這裡訟一首驅魂令,在你們家的孤魂野鬼都會得到超度,一東的病也就會好起來。” 細雨久下不停,從早晨下到了傍晚,陰沉沉的天空像是將有大事發生。林嫂按照梅九爺的吩咐布置著現場,一小桌子飯菜、一個大帳篷,帳篷裡祭奠亡靈的香燭剛剛點著,樓上人滿為患,由於房子太小,所以樓下也是擠滿了人。 一位大媽突然大喊道:“九爺來啦!大夥都讓讓……” 梅九爺那瘦瘦的身板穿著一件襯衫,外麵卻搭一件法袍,頭頂還戴了一頂遮陽紳士帽,是個人看見這身穿搭都會覺得奇怪,在場的很多小朋友都是沖著他這身打扮來的。 梅九爺行動緩慢,漫步而來,走到帳篷內,正對著後山站立於桌子中間,略微抖動但有力的雙手從手提大皮包內分別拿出一塊驚堂木、一對牛角以及一個號角置於桌子的右下角。 桌子的左下角放了一本書,書內夾著林一東的生辰八字,桌子前邊中央固定了一根木棍,棍子上方綁著一副破爛且舊的布畫,畫裡畫了各種各樣的神仙。 “啪!”驚堂木拍出響亮的一聲,梅九爺道:“哦~南無……南無……哎……”梅九爺在以歌唱的方式念著誰都聽不懂的語言,雖然沒人聽得明白當中表達的是什麼,但不管是梅九爺的語氣,還是表情,都像是有什麼人在和他對話,有時似乎是在與諸天神佛溝通,有時像是在與鬼神爭辯。 正當梅九爺唱到結尾,準備燒紙錢給鬼魂之時,突然從樓下傳來一婦女大喊道:“不好啦,一東又發瘋啦!” “哇,這也太可怕了吧。” “看到沒,人是不能做壞事的,做壞事是會被惡鬼附身的。” “一東他娘,趕緊看看去吧” 周圍傳來各種雜音,眾人議論紛紛。梅九爺道:“走!我們一起看看去。”說完便走到樓下,隻見少年麵容痛苦,發瘋大喊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好一個負心女郎!天地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啊哈哈哈!啊哈哈哈……若是一切如夢,人將何時醒來!……” 他的母親邊哭邊在旁邊勸他別發瘋,但林一東似乎誰的話都聽不進。 梅九爺道:“林嫂,快~攔住他!將他綁起來。”林嫂擦了擦眼淚道:“死鬼!趕緊來幫忙,還嫌丟臉丟的不夠啊!”林亞南急忙應道:“哎,喔,來~”兩個人將發瘋的林一東製服並捆綁進了房。 法事做完後,梅九爺向林嫂交代道:“林嫂,一東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的,我雖然用一道驅鬼令趕走了聚集在你家的孤魂野鬼,但附在林一東身上的是怨鬼,可能是從他工作那裡惹來的,我給你一道符,這符能鎮住怨鬼,並護住一東的心智,未來十天你還需要每天去祠堂給祖師爺叩二十個響頭,並將一東的事告知他,請求他老人家給一東驅鬼,回來後,要將你在廟裡的經歷告知一東,哪怕他不願聽,不出十天,我準保一東大病痊愈,你能做到嗎?” 林嫂道:“好,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 第五天…… 床榻之上,少年手腳皆被捆綁,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怨憤,直到他母親的漫步而來。林嫂道:“東兒啊,我今天又到祠堂叩了二十個響頭,我隻希望祖師爺能讓你趕緊好起來。” 看著母親為了自己而越來越紅腫的額頭,少年再也無法抑製自己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 一東道:“媽媽,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林嫂有些不知所錯,緩慢的將林一東從床上扶起,激動的回應道:“東兒……你好了?”林一東眼神由怨憤變為感動,麵部由僵硬變為從容,嘴角微微上揚,細聲言道:“媽媽,我餓了……” 林嫂激動回應道:“好嘞,想吃就好啊,媽媽這就給你去端來。”林一東邊大口吃肉邊說道:“媽媽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我並非一無所有,我還有最愛我的媽媽。治愈我的並非九爺爺,也不是祖師爺,而是你呀我的媽媽。” 林嫂表情瞬間驚慌,趕緊回道:“不,不,不是的,是因為九爺給咱們家驅了鬼,我給祖師爺叩了頭,你才變好的。” 一東道:“隻聽過叩頭扣死人的,哪有叩響頭能治病的呀。”林嫂驚出一身冷汗,回應道:“噓!你才剛好點,別再胡說八道啦,舉頭三尺有神明呀。” 林一東終於恢復如初,他們家也有了從前幸福的笑容。 “九爺……九爺……東兒的病好啦。”額頭紅腫的林嫂興奮不已的跑到梅九爺麵前說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梅九爺道:“啊?真的?那就好啊,沒事就好啊。” 激動的林嫂又是跪又是拜,繼續說道:“他說再休息一天就去上班去,您真是神仙下凡吶。”梅九爺趕緊攙扶,說道:“林嫂,你客氣啦,大家都是自己人。” 最後林嫂給了梅九爺一封紅包致謝,梅九爺隻好收下。 月如銀盤,漫天繁星。 每當深夜時分,梅九爺便獨自一人夜觀天象,隻見空中一顆明亮紅星一閃一閃,時亮時暗,梅九爺表情沉重盯著它,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該來的總會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忽然紅星墜落,劃過夜空,烏雲漸現,遮住了星空,三個魂體憑空而來。 中間身披黑色鬥篷的是冥界判官,決人命運,也決人生死,左右二魂為黑白無常,黑無常掌管黑魂,白無常掌管白魂。 判官言道:“梁冠梅~你可知罪呀?”梅九爺神情坦然,回應道:“知道。” 判官道:“好,梁冠梅,1931年出生,壽期90年,因你多次泄露天機,改他人因果,現減16年壽命,念你一生行善,故由白無常收走,流放魂殿三年,魂力成型後,可再度輪回。”說罷,三個魂體隨風而散。 碰!碗碎落一地,隻見梅九爺身體倒於桌上,已安然離世……十三妹道:“天哥,出事啦~爹出事啦!” 梁宗天帶著梁小馗及其他親人匆忙趕到,可惜也沒能和梅九爺見上最後一麵,醫生診斷為腦梗塞合並腦出血死亡,一代通靈巫師梅九爺從此永遠活於人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