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尚有妖魔未除,難留此地,恕先行告退。” 說罷,元菁華取出法符,迎風一漲,踏符而去。 她還有任務在身,之所以能跟陸景雲說這麼多,隻是看在對陳槿榆的愧疚,還有陸景雲同為修道士的身份上罷了。 大派斬妖除魔,一般盡量避免波及凡俗,可情勢所迫,凡俗死傷在所難免,修士也顧不得那麼多。 碰上心硬的,看都不會看死傷的凡俗一眼。 即便是心軟些的,也就在心中致歉,最多殺妖更賣力些而已。 似元菁華這種主動道歉,還予以補償的,在修真界屬實是鳳毛麟角之存在。 陸景雲忽然感覺很疲憊。 億萬雨珠從天穹落下,滴在他的臉上,觸感冰涼。 他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 蹲下身,輕輕地抱起陳槿榆。 “我們走吧。” 他抱著陳槿榆,一步踏出,向著兵馬司方向而去。 一路飛掠。 玄京城內,喊殺聲四起。 各方亂軍在混戰中刀劍相向。 血水順著雨水流淌在街道上。 殺至此時,已經沒有幾人清楚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他們隻知道揮動兵刃。 兵馬司門前亦滿是血汙,各方軍隊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陸景雲踩著屍體,重回兵馬司。 前庭外,陳渭還是那副倚靠的姿勢,垂首而坐。 “爹爹!”陳槿榆大哭。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陳渭,抱著他的甲胄。 “爹爹,爹爹。”她小手捧著陳渭的蒼白的臉龐,淚眼婆娑“你怎麼了?你睜開眼好不好,看看槿榆好不好。” 陳渭沒有反應,他的身體已經冷透了。 任憑陳槿榆如何呼喚也沒有用。 陸景雲垂眸,輕輕將陳槿榆的手從陳渭臉上放下:“槿榆,走吧,我們帶著你爹一起離開這。” 玄京已是修羅地獄,他們必須盡快出城,晚一刻,就會有更多的軍隊圍困住這裡。 陸景雲將陳渭屍體背起,帶著陳槿榆來到兵馬司西院。 這裡是兵馬司養馬的地方,因為外界的大亂,絕大多數馬匹都被驚得撞破欄桿逃走了。但仍有一匹血紅大馬安靜地駐留在原地。 它見陸景雲到來,悠悠打了個響鼻。 這是龍魁馬,純血且上等,被大乾譽為馬中之王,可以日行數千裡不歇。 它是陳渭送給陸景雲遠遊的禮物,但他終究沒有看到陸景雲騎上它的那天。 陸景雲從料房中取出一摞新鮮的馬草,龍魁馬吃盡了,親昵地蹭了蹭陸景雲的手。 陸景雲摸了摸它的頭,飛躍上馬,懷中抱著陳槿榆,陳渭的屍體被他用繩索綁在身後。 “駕!” 陸景雲一晃馬韁,龍魁馬疾馳而出。 他的目標是最近的永定門。 突破沿途的亂軍,離開這座染血的京城。 馬蹄重影,濺起片片水花,浸潤了京道上的累累屍體。 很快有軍隊發現了他,厲聲喝道:“速速停下,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離開玄京,強闖者斬!” 見陸景雲並未停步,兵卒們提著長槍重戟,直直向他刺來。 陸景雲眉眼若寒霜:“滾!” 他左手抱緊陳槿榆,右手揮劍一斬,真元流轉間,所有阻攔他的兵卒都被劍鋒震飛數丈。 “是仙師!”有兵卒驚懼。 “怎麼辦?” 攔路的軍隊漸漸生出退意,他們不是武道強者,麵對修士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都愣著乾什麼,給我攔住他。”有軍官大喝“敢不服從軍令的,皆斬!” 陸景雲取出一枚黃金鑄就的令牌:“都給我讓開,否則休怪我劍不留情。” 乾元令! 文臣武將最高的賞賜,見此令者,如大乾太祖皇帝親臨。 軍卒們都被這道令牌震住了,他們愣愣地看著男人騎馬沖來,半響後才記得匆匆避讓。 乾元令比軍令的優先級還要高,見到這枚令牌,就連皇帝都得正顏以待。 陸景雲穿過他們的封鎖,一路上乾元令震懾諸軍,但也有極少部分軍隊並不買賬。 玄京城內的軍隊來自各方勢力,北霖,西蒼,禁軍,玄甲……並非所有軍隊都服從於乾元令的威懾。 陸景雲碰上這樣的軍隊,隻能憑借自身劍法殺出重圍。 一路奔走,一路殺戮。 也有武道內景的高手前來阻攔,陸景雲真元已然不多,當即施展起損元咒。 在妖魔秘法的加持下他真元大漲,劍光更上二層樓,倏忽間將內景高人的頭顱斬下,震懾千百軍卒。 “他殺內景都如屠雞宰狗,我們怎麼擋?” “莫非是武道大宗師?” “怎麼可能有如此年輕的武道宗師?” “他是仙人!隻有仙人劍法才會那般厲害!” 軍卒震怖,他們看著那個可怕的男人飛馳而過,青色衣袍上沾滿了血。 簡直就是一個殺神,就連身經百戰的軍人都難以企及他那樣的殺人技藝,一劍下去直擊要害,從不拖泥帶水。 他的劍並不算極快,但永遠能斬在敵人最薄弱最致命的地方,仿佛操練了千百遍一般。 該經歷多少死戰才能磨練出那般殺人技? 軍卒們目送他縱馬遠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無人有膽氣阻止。 陸景雲就這麼突破重重包圍,終於抵達永定門處。 他放緩了馬步。 朱門前,是大批的軍隊,有不下十位內景高手的氣息。 甚至……有武道宗師。 兩鬢霜白的將軍駐馬而立,體內真氣如同江河。 大乾鎮國大將軍,武道宗師薑望。 陸景雲心中微沉。 他的真元已然接近枯竭,再度施展損元咒也並無意義,他沖不破這最後的包圍網。 “你很厲害,年輕人。”薑望溫和說道“但是到此為止。” “一介宗師,不去城內平復暴亂,護駕真龍,卻在這裡擋大門麼?” 薑望淡笑:“老夫並不在乎這場玄京之亂是何結果,隻是履行我的職責罷了。” “以前我就是個看大門的小卒,後來我突破宗師,成了看國門的將軍,但說來說去也都是一樣的。”他笑道“我隻擅長看門,除此之外的任何事與老夫無關。” 陸景雲不語。 “你很不錯,後生。”薑望看著他,就像看晚輩的那種溫厚眼神:“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麼,如此年輕的劍道天驕,不應該籍籍無名。” “陸景雲。” 他淡淡回道:“我並不算什麼劍道天驕,隻是個練劍練得勤快些的普通人罷了。” “陸景雲……”薑望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特別的色彩“你的景是風景的景,雲是白雲的雲?”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