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裴之急急忙忙闖進教室，把正要進門的韓素衣擠到了一邊。 　　韓素衣正想以老師的口吻教訓一下他，忽然想起自己帶的是天才班，心頭一怵，隨後，若無其事地走進教室。 　　身邊的姬辰瞥了一眼顧裴之，笑聲宛若銀鈴一般：“昨晚睡過啦？” 　　“嗯……” 　　顧裴之揉揉還有些惺忪的睡眼，點了點頭，猛地打了個噴嚏，裹緊了些外麵的紅袍。 　　姬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嗔怨道：“昨晚肯定沒蓋好被子，都著涼了！” 　　身邊的其他學生看見兩人有些親密的舉動，都仿佛清楚了一些什麼，嘴裡齊齊發出奇怪的聲音。講桌上的韓素衣看到這一對同桌，正要開口，聽見班長學生們的噓聲，有些生氣： 　　“行了，都給我安靜點！” 　　她忽然又捂住了嘴，仿佛在怪罪自己竟然發了怒。可是，班上的眾人卻是安靜了下來。她不禁暗自竊喜——原來這是有用的，自己終於知道該怎麼管住這些紈絝的天才子弟了。 　　接著，韓素衣開始講授今天的基礎課程。 　　顧裴之坐在下麵，手裡空空的，卻仿佛握著什麼東西，心神渙散，毫無注意力集中。姬辰趁著韓素衣低頭看竹簡製成的書冊時，伸出手在顧裴之麵前晃了晃，發覺他毫無反應，嘟起了嘴巴，似乎有些生氣。 　　而此刻的顧裴之，心神早已飄回天清峰，腦子裡隻剩下昨晚的苦修無果，心情很是鬱悶。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姬辰的動作和她的情緒，一門心思惦記著如何能掌握那落梅劍的第一式。 　　往後的大半天時間裡，在他回過神時，想要和姬辰說話，卻發現她氣鼓鼓的，怎麼也不願搭理自己。 　　他坐在位置上，呆呆地想著：自己似乎沒有得罪姬辰吧…… 　　夕陽漸顯頹勢，一點點沉下暮靄。少年走在環山而上的石階上，望向沉沒入地平線的夕陽，心情有些沉重。 　　顧裴之站在院子裡，幾個深呼吸後，舉起了手中的劍，拔劍出鞘，霎時間，寒光乍現。盯著微微有些搖晃的劍身，他的周身有陣陣微風鼓動，靈力從丹田中迸出，附於劍刃之上，好似為它抹上了暗金色的霜。 　　“落梅·霜殘！” 　　同昨日一樣，劍氣為出而散於風中。 　　他跺了跺腳，似乎有些懊惱。 　　憤怒之後，他強迫著自己冷靜了下來，在黃昏後清涼的風中，思索著問題的根源。 　　“或許是我靈力調動的方式不對……” 　　緊接著，他連續嘗試了多種不同的動用靈力附劍的方法，可是卻一一失敗了。手臂已經傳來了微微的酸痛感，而成效，依舊遙遙。 　　“要記住，劍，與人，是一體的。” 　　忽然，李清聖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那是先前，他告訴過自己的事。 　　微微閉上眼，沉住氣，顧裴之把劍拋向空中，又伸出手，握住劍柄的同時，一個利落的轉身，體內靈力瞬間迸發，心中默念劍訣，一道暗金色的劍氣向外飛出。 　　眼見此景，顧裴之的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可是，還未等他高興片刻，那劍氣忽然又散成了點點靈光，消彌於世間，仿佛從未來過。 　　“怎麼回事？” 　　顧裴之愣了愣。 　　緊接著，他向前走動了一些，又照著剛才的方式揮動手中利劍，目標直指院子裡的那棵老槐樹。 　　“這……” 　　顧裴之看著被折落的枝椏，有些詫異：“這招的威力也太小了吧？遠不如預期啊……而且這招的範圍……未免太近了些。” 　　他緊緊攥住手裡的劍，感受到手臂一陣又一陣的酸痛感，咬了咬牙：“再來！” 　　於是，他重新擺好架勢，心中暗念劍訣，體內靈力在他揮劍的瞬間匯滿劍身，在獵獵風聲中，一道靈光逆著風向上而去。可是，這次，還沒觸及老槐，那靈光便被風擊碎，散了。 　　“呼——” 　　顧裴之喘了一口氣，一隻手按在丹田的位置，臉上的表情露出微微的痛苦。他的臉有些蒼白，隻有三兩分血色。忽然，他隻感到雙腿一陣發軟，坐在了地上。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盤腿而坐，將劍置於膝上，調整呼吸，開始吸收天地靈氣以加快恢復自身的損耗。 　　半晌，他重新拿起劍，站起身，剛準備揮劍，身後傳來了一道他極為熟悉的聲音：“小子，倒是掌握了一些訣竅。不過，你修為尚淺，且未與劍互通心意，這劍，自然是不會隨意聽你差遣。修煉靈技前，先熟悉熟悉自己手裡的夥伴吧！” 　　顧裴之回頭一看，眼前的男人頭發裡插著幾根枯草，衣服又臟又破，還有明顯的撕扯的痕跡。他的臉還算俊朗，一雙劍眉隱隱透出英氣，而那未經打理的胡子則嚴重影響了他的形象——李清聖喝了一口酒： 　　“嗝——光顧著看我乾嘛？你有沒有聽我剛才說的話？” 　　“師傅，你這一個來月，是外出乞討去了？” 　　李清聖一怔，瞪大了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像是隻披了幾塊破布。他神色大駭：“糟了！” 　　扭身沖進屋子，緊接著，屋子裡傳來了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一個男人的哀嚎聲： 　　“我李清聖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啊！” 　　顧裴之站在院子裡，聽見這話，微微咧開嘴，額頭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心中不免為李清聖感到一絲尷尬：師傅，你在這靈院裡，還有正麵形象？ 　　不一會兒，李清聖發著抖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他蜷住雙臂，身子有些發冷，不住地顫抖，還不停地喃喃著：“靈院出賊了？誰把我紅袍子偷了……”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顧裴之的身上，那一抹夜色裡有些奪目的鮮紅。 　　顧裴之隻覺得一陣風掠到自己麵前，緊接著，自己身子一寒，再看自己，隻剩下一件單衣，大袍不見蹤影。 　　他看向李清聖，有些訝異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此時他麵前額男人，換了一身嶄新的白色綢衣，外麵披著一件他看著有些熟悉的紅袍，一頭如瀑的黑發有些隨意地束起馬尾，擱在腦後，在風中輕輕揚起幾縷青絲。他的雙眸炯炯有神，散發著奕奕神采。幾縷發絲垂落額前，臉上本有些粗礪的胡子此刻竟然為他增添了幾分滄桑感。他那雙劍眉微微向上挑動，嘴角向上揚起，笑著問： 　　“怎麼樣，為師這身，帥不帥？” 　　顧裴之兩眼發直，嘴角不經意間流出一條口水。他拍了拍腦袋：“嘶——我肯定是有兩個師傅。” 　　“何出此言？” 　　李清聖走到少年麵前，雙目緊緊盯著他的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不知為何，心裡隱隱有揍他的沖動。 　　“一個負責耍帥，一個負責犯賤。” 　　砰—— 　　沙包大的拳頭直直地砸在了顧裴之的頭上，疼得他蹲下身子，捂住腦袋嚎個不停。 　　李清聖閉著眼睛，攥緊拳頭，嘴角向下撇，咬牙切齒地哼哼道：“為師本來就是這麼風流倜儻，是你眼神不好，看走了眼！” 　　他冷冷地瞪了蹲在地上的顧裴之：“別裝了，起來吧，剛才根本沒用力！還有正事兒要和你說。” 　　顧裴之聽了，差點罵出聲——自己的頭上都鼓起個大包，你竟然說自己沒用力？騙鬼呢！ 　　“師傅，你還能有正事兒？” 　　“別給我犯賤！把你的劍給我！” 　　李清聖朝顧裴之揮了揮拳頭，沒好氣地說道。 　　接過顧裴之遞來的劍，他雙手拭過劍刃，眉頭皺了起來：“普通玄鋼打造的黃階下品靈劍，，劍柄末還有尚器閣的標識，應該是出自黃庭屋的爐鼎。你花了多少？” 　　他一隻眼瞥了瞥顧裴之，另一隻眼仔細端詳著手裡的刃器。 　　“這是蘇鐵大哥幫我買的，花了八千貢獻點。” 　　“蘇鐵？嗯……”李清聖沉吟了片刻，“我記得這個弟子。內院軒轅榜上第六位、涅磐會的現任會長，就是他。” 　　“師傅，您也關注靈院裡的這些事兒？” 　　“也不能說是關注吧，”李清聖咂了咂嘴，繼續說道，“這涅磐會在靈院裡這些年名聲不是太好——他們開的丹藥坊和靈器坊，有多次鬧出胡亂抬高物價強買強賣坑害新弟子的事兒。為此，鬧到執法堂好幾次，是常客了。一來一回次數多了，他這個會長我也就熟悉了。畢竟每回來保人的都是他。” 　　他給顧裴之解釋道。 　　顧裴之心頭忽然一緊：“這是……真的假的？” 　　“為師說的可是實話，當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李清聖打量了一番手裡的下品靈劍，找書苑 www.zｈaｏshｕyuaｎ．coｍ“做工還行，沒有偷工減料。這把靈劍，即使因為劍賣得比較火熱，要比其他兵刃更昂貴一些，不過畢竟是黃階下品，最多也就四五千貢獻點。小子，你被坑了啊！” 　　顧裴之聞言，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腰間懸著的弟子令牌上，滿臉肉痛的表情——這八千貢獻點，自己可是要還的啊！ 　　“這事兒暫且放著，我給你處理。先拿劍！” 　　李清聖把劍直直甩給顧裴之。 　　顧裴之穩穩接住劍，看著李清聖。 　　“喲，反應不錯。”李清聖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手。 　　“嘿嘿——” 　　“行，聽好了——心思沉下來，仔細去感受，感受這把劍的生命力。將自己的意識與它相融，去找尋認同感，嘗試感悟人劍合一的境界。” 　　顧裴之照著李清聖所說的做了。可是，他所感受到的，隻是一片矇昧的混沌，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他睜開眼，對著李清聖搖了搖腦袋。 　　“怎麼會？” 　　李清聖一把奪過少年手中的劍，舉在胸前，身子極其輕微地一顫，片刻，劍身開始震顫。 　　錚—— 　　一聲嘹亮的劍吟聲傳入顧裴之的耳中，令他感到有些耳鳴，身子為之一振。 　　“好清脆！”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贊嘆。 　　李清聖的不滿意寫在了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很難嗎？” 　　“可是，師傅……” 　　李清聖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伸出拳頭的動作忽然一頓： 　　“小子，你煉劍骨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