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進出,電梯門緩緩關閉。 就在電梯即將關閉的最後一刻,一桿金屬棍“歘”地穿出,卡住了門! 然後左右捯撬,撐開一條可供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一個腳踏皮鞋,披白大褂的黑發身影迅速鉆出。 正是林音。 為免遭開門殺,林音在開門時收腹屏息,緊緊靠在一側廂壁上,沒有貿然行動。由於林音身材原因,從外麵,不近看的話很難發現貼在內角的她…… 咳,錯了,不是林音,是“凱瑟琳”的身材比較,單薄。 所以,等待了一會兒,確認電梯門前沒有直觀危險後,林音才走出。 隨後將手持的金屬腳架撐住電梯門,使其無法關閉。 小心駛得萬年船。 未知研究所,地下二層(暫定) 眼前的環境與上層截然不同。 光線很暗,隻能隱約看清哪裡有障礙物哪裡有墻壁,難以辨認出顏色,況且四處沒有光源,這些微光從何而來? “嘶嗒,嘶嗒。” 皮鞋踩在地上,帶起粘膩的響聲,地上仿若浸漫著漆黑的非牛頓流體。不出幾步,鞋底已經附著厚厚一層粘液了。 伴隨腳底的聲響,一陣濃烈的腥臭撲麵而來,湧入鼻腔。 林音秀眉微皺,倒不是受不了這種刺激性氣味——解剖實驗室的味道比這勁兒大十倍——而是她從這濃烈復雜的臭氣中捕捉到了一些異樣: 血腥味——完全腐敗的氮臭,真菌分解的硫臭,新血淤積的腥甜; 混合在其中的還有排泄物、動物、化學品氣味; 甚至於某些臭氣太過濃烈,與其他氣體混合後,整體反倒聞起來隱約有些香…… 不過這種“香”是轉瞬即逝的,林音的行動攪動了這裡的氣體,香味因此而來,也因此消失。 雖然環境的危害還在林音忍耐範圍內,但吸入幾口氣後仍令她有些頭暈, 撕下右手的袖子,圍住口鼻,頭暈癥狀似乎減緩加深,但某種疲憊和厭惡感還在緩慢積累。 縱使林音理性、冷靜,對這種負麵狀態的累積也束手無策,隻能加快自己的動作,並祈禱這裡的氣體不會對人體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這一層的結構與主控室大相徑庭,甚至詭異。 寬闊但是低矮的空間中佇立著大量柱子和隔斷,一些隔斷圍出一個大空間,卻不見出入口;一些隔斷在空間分配上完全無效;四棱柱子正好能從一個方向上擋住林音,位置仿佛隨機分布:有連在一起的,有之間縫隙僅一指寬的,還有突兀連成一線的——不論柱子還是隔斷,表麵都覆蓋著黑色粘液,散發出不知來源的微光。 “根據線路圖,故障點應該在這一層的左前方邊界附近,如果有什麼危險,多半也是在那兒了。 “……線呢?快給老娘指路!” 精神力灌注,線條一端連接著自己,另一端穿越墻壁,徑直指向一個方位。 emmm就不能幫我把迷宮也走了嗎?在這個鬼地方每待一秒我精神就差一點,我可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這樣想著,線條竟真的改變方向,繞過障礙。 既然趕時間,那還猶豫什麼呢?林音趕緊沿線前進。 繞過一個拐角時,地上散落的一些東西引起了林音的注意——浸濕大半黑液的白大褂、內衣、長褲以及鞋襪,粗略查看,可以確認跟自己身上的服裝屬同一款式。 “看來這就是消失的其他研究員了……不,他們現在仍舊是失蹤的……” 跟隨指引一路前進,地上散落的衣物越來越多,還有試劑瓶,實驗器材、發卡之類各種各樣的日常物件——某種十分不妙的猜想在林音腦海中誕生。 經過一處岔路時,林音發現由自己“延伸”出去的線突然消失,轉而指向身後, 她立刻反應過來線是有長度的:線長可以直線探查到A32點位,使得它繞墻走時是有個大致方向的,但由於這迷宮般的地形,繞路長度不夠,就容易進死路,所以隨著自己這個“起點”的移動,線探索到死路便改變了路徑…… 合情合理。 沒有繼續沿線條走,林音走進死路,大致估算出了線長,50來米。 也就是說,我的這個能力理論上可以感知到半徑50米內所有物體。 “還算不錯的能力,就是似乎沒有任何攻擊和防禦力有點坑爹……上輩子我要是有這種能力,早就發大財了吧! “這個世界太有意思了,一定一定要找到出去的方法!” 林音不由得加快腳步。 A15、A20…A27, 林音在一些墻麵上發現了凸起的裝置,同樣覆蓋著黑液,但有人經過就會亮起字符,在暗不見指的環境中十分醒目,從緩緩流動的黑液中散射出弱光,能辨認出原本的字樣。 A29,很近了,最多拐兩個彎,再前進十幾米。 轉過一個拐角,似乎跨越了某條界限,身體的不適感陡然加劇! 林音雙手扶額,神情突然變得痛苦,這種感覺好似走入了某種巨型食腐動物積年未洗的口腔, 氣味紊雜,但是腐敗臭味越發濃重,已經適應臭味的鼻腔再次感受沖擊,這裡的氣味已經超越腫瘤樣品,足以切切實實地損害精神了。 空氣中混入了許許多多細小液珠,粘膩宛若固體,不一會兒,林音就仿佛在黑液中洗了個澡一樣,渾身流淌著膠粘厚重的異樣感。 不出十秒,林音喉嚨發緊,哇地一聲乾嘔了出來,四肢略微脫力,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嘶吼,反抗著大腦,要逃離這裡—— 『這個地方邪惡汙穢,蠅蛆蟲豸都不屑一顧,我為什麼非要進來? 『出不去就出不去吧,至少還能安安穩穩地茍活,不要讓我再想起這惡心的地方!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憑什麼我要來遭這個罪?』 林音腦海中憑空出現了許多人,他們高矮胖瘦,他們身著白褂,他們沒有臉孔但印象中的身影活躍生動…… 他一絲不茍熱衷於負責設計實驗和整理報告;她活潑可愛喜歡和眾人一起做課題;他思維跳脫擅長發現漏洞和提出啟發性觀點;他才智不顯但很會烹飪;他總是被眾人吐槽發膠氣味太重;他一直苦惱脫發;她常常睡眼惺忪…… 他們在勸解; 他們在吶喊; 他們在自己身後。 “……真好啊,謝謝你們。”林音艱難地擰出笑容,反手則重重甩了自己一逼兜,“可是我是林音,不是凱瑟琳。” 火辣辣的痛感給林音帶來了片刻清醒,她對幻想中的勸誡置若罔聞,一步一步走到了目標點。 “終於……”林音鬆了一口氣,接下來隻需要跟隨指引完成排障就好了。現在灌注精神力…… ……誒等等,線去哪兒了?! 林音腦海有一瞬間出現空白,我線呢?指引我不畏艱險行到此處的線呢? 我下來時還在,剛剛轉角的時候在不在來著……壞了,它是什麼時候開始脫離我的視野的?! 林音的思維再次變的阻塞、混亂,腦海中再次出現了研究員們的幻影,而這一次,他們的肢體僵硬,沒有五官的臉孔上滲出黑液,嗓音嘶啞,重重疊疊—— 『你根本不知道關於這裡的一切,盲目的沖動和與生俱來的傲慢釀成了你現在的慘狀!』 他將實驗報表撕得粉碎。 『——快回去吧,快點回去!那是不屬於你原本世界的未知——』 她的尖叫尖銳刺耳。 『趁現在還來得及,你還可以選擇回頭!趁那黑暗深處的不可知怪物沒有理會你的僭越,你還能全身而退!』 他顱麵凹陷,用手指撕開兩洞“眼睛”。 『回頭!!收起你那作為“穿越者”目空一切的冷漠和傲慢!不要嘗試理解,轉身,立刻!』 尖銳暴戾的嘶喊在顱內不斷回蕩,震得林音頭昏腦脹,劇烈脹痛中,她似乎看到他們走出幻像,蕩開黑液,包圍了自己。 林音本能地弓背曲肘,半紮馬步,做好防禦姿態。 眾人身上的黑色越來越多,突然動作停頓,然後齊齊向林音撲來。而林音卻猶如雙腳被釘死一般無法動彈,隻能竭力運轉滯澀的思維,眼睜睜看著幾團猙獰的人形離自己越來越近。 “嘩啦!嘩啦——” 預感中的糟糕碰撞並沒有發生,但情況不容樂觀,甚至可能更加糟糕: 飛撲過來的人形在空中徹底溶變為一片粘液水幕,劈頭蓋臉地澆了林音一身;幾十名研究員化作的黑液有如瀑布一般將抱頭蹲防的她染成了徹底的黑色。 她感到自己的細胞正在溶解。 毫無疑問,這些黑色的腐臭粘液,全是由這座建築中的研究員們的肉體所化! 某種未知的力量,以黑液為媒介,將他們溶化,鋪滿整個樓層,成為新的黑液,不斷循環,吞噬一切闖入這層空間的生靈! 她感到自己的思維正在溶解。 是了,這是一種具備極高智能,能乾涉精神和招致幻像,會使用極其精巧的偽裝手段,引誘獵物層層深入的……捕食者! 黑色粘液恐怕就是它的存在形式,類似單細胞生物的進食方式,那些被溶解的研究者們早已被消化殆盡,成為這個怪物的養分! 她的身體漸漸垮了下去,似乎關節已經腐化;額頭浸沒在黑色中,已然麵目全非;一隻手臂仍舊死死撐住地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看上去隻是將死之人無謂的掙紮。 “嘰咕嘰咕~” 粘液靜靜流淌,不多時,整層樓層的黑液便匯聚到一處,將這個年輕女孩的肉體包裹在其中,巨大的液體量填滿了10立方米的空間,似在以全部的消化器官美美享用這間建築中的最後一份甜品。 樓層中遍布的黑色全數褪去,顯現出簡約的灰白;墻與柱的分布不再雜亂無章,仿佛此處不曾發生一場災難,隻餘下死亡的寂靜。 真是太不幸了,我們的主角出師未捷身先死,恐怕要成為壽命最短的穿越者主角了~ 但這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這樣的怪物普通人根本無從抗衡,就算是身懷秘密的凱瑟琳和穿越者林音也無從應對呢。 看來,這段故事就到此為止了,感謝各位看官的支持,我們下次再…… 慢著。 “嗡——” 一陣沉悶的振動聲打破了靜謐。 地下二層深處的黑液球體快速壓縮,體積急劇減小, 最終聚合成人形! 一個跪伏在地的人形生物,身體由黑液組成。 液體表麵凸起細小的刺紋,向外生長成茂密順滑的黑發;同時人形身上的黑色淡化,轉變為肉白,軀乾也具有了人類皮膚的質感。 人形緩緩起身,動作由僵硬到絲滑,表皮蠕動,五官漸漸明晰起來—— 如果這時有研究員在這裡,他一定能認出,這個從未知黑色捕食者的身體中走出的人形,其形貌正是核心組的精尖研究員—— 凱瑟琳·溫尼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