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到望不見盡頭的洞。 很奇怪,它內裡並非是翳眼的漆黑,反而點綴著不規則的斑斕,在無光的寂靜中散發著色彩。 我嘗試將石塊向洞中扔去。一秒,兩秒,三秒……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即便是與洞壁碰撞的時候,如果能稱之為“碰撞”的話。 洞壁是不規則的凸起,隱約有著血肉般的觸感,溫熱而有彈性,但即便我用盡全力也隻能使它微微內陷,然後在我放鬆力量的兩秒內恢復原狀。它比脆弱的動物軀體要堅韌的多,即便是鋼製的開鋒刃具也無法在它上麵留下痕跡,反而會被它磨損變鈍。 在洞中沒有發現任何動植物,它有著能夠容納一棵合抱之木的直徑,卻無法容忍不足片葉大小的昆蟲的生存。它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這實在不像是一個會自然出現的洞。 它絕不該是出現在世間的造物。 它是活物,這個想法占據了我整個腦海。 我不知道該如何確切地形容自己的感受,我隻能用拙劣的言辭來嘗試表達:我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最深處的顫栗。 或許是從天靈蓋開始向下,也或許是從臟室開始向周身擴散,一種莫名的感覺剎那攝住了我的全身。 蠕動蜷曲的臟器,翻騰倒弄的胃袋,翻卷咽鳴的皮肉,我已不屬於自己。 我像是從盛夏被浸沒入嚴冬,圍繞著、窺伺著我的從燥熱變成了酷寒。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侵襲了我,僵硬的手指難以屈伸,冷氣在肢體與衣物之間回蕩著汙染,它向著我的神智蔓延。 我奮力地掙紮著。感受著眼球在皮膜下的不斷上翻,我猜測這應該是恐懼在嘗試占據主位,但它大概是無法得逞了,畢竟思維能夠活動的空隙已經越來越狹窄,我已無暇去感受情緒的味道。 我必須做點什麼。 我應該做些什麼? 在一陣劇烈的顫抖之後,我拚命擠在思維被徹底湮沒前的餘暇,下達了最後一個指令。 或許,我該進行下一步的探索了。 而我已沒入了深洞。 ——————————————————— 叢草緊握著這放肆散發的熱意,擴張出最大的孔隙去呼吸,在這罕有人跡的深林中迸發野蠻的生命力。 這似乎吸引來的風的關注,它寫著更熾烈的熱意來到此處,給予這卑微的生命一點造物主的恩賜。它與熱浪一同在呼嘯中狂放,恣肆著唇角的張揚。 唔? 在一眾野草的倒伏膜拜中,一張張紙頁也在飛快翻動著自身,一道道潦草的墨痕也在其間展現著自己。 看來,即便是這偏僻遠離塵世的荒林,也免不得被恐怖直立猿踐踏的命運。 那紙頁的主人呢? 這裡除了紙頁外,似乎並沒有什麼人類活動的痕跡。 哦,紙頁旁的那塊塊草地有被踐踏的痕跡,大概就是人類留下的。 除此之外呢? 這裡隻有自然的氣息,既沒有在被夷平的地麵上搭建起的房屋,也沒有向下挖掘而修造的水井。這裡連個洞都沒有。 風搖搖腦袋,晃著身子離去。 ——————————————————— 這裡是哪? 不,這絕不是我原本的世界。 我的世界在哪? 我震動著緊縛的身軀,奮力掙脫著這不應有的束縛。 我被纏在了一個柱子上,在持續掙紮了許久之後,我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怎麼被纏在柱子上? 我怎麼能被纏在柱子上!? 我的手……什麼是手? 我的腳……腳在哪裡? 我的腦袋隱隱作痛……腦袋,什麼是腦袋?我會痛?什麼是痛? 不,不,不對,我是誰!?我是什麼!? “吼吭?!!!” 我不應該如此發聲,我在被割裂著,我是誰! 亙古寂靜的深幽裡,點綴著瑩瑩的絢麗,唯有蒼涼哀漠的嘶鳴繞柱不絕。 我,要找回自己。 無名的巨獸在淵柱上盤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