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所謂的母愛真的管用。”蒂莎婭的臉頰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 　　“噢……”伊洛娜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虛弱地和斐茵尼威德依偎在一起。 　　“先別著急哭，我們得捋清楚一些事情，”蒂莎婭手一揮，一張倒地的椅子恢復原位，她坐了上去，撫平裙擺，“首先，斐茵尼威德·阿德爾伯特，確實是泰莫利亞王子阿馬維特的女兒。” 　　伊洛娜嘟囔著：“當然。” 　　“可她是個精靈——甚至不是半精靈，而是純血精靈。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加離譜的基因遺傳了。兩個人類，生出了一個純血精靈。” 　　這回伊洛娜也愣住了：“純血精靈？” 　　“沒錯，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你絕不會想到，她是你，一個人類女術士生出來的孩子。無論怎麼看——用魔法或者肉眼觀察，她都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純血精靈。問題就在這裡。我記得你是四分之一精靈？” 　　伊洛娜遲疑片刻：“是的，我的外祖母是個精靈。” 　　“那就能解釋了，”蒂莎婭揮手召來一堆紅藍兩色絲帶，“如果用紅色代表人類基因，用藍色代表精靈基因。你的外祖母的基因，是兩個藍色。你母親的基因是一藍一紅。你父親的基因是兩個紅色。” 　　絲帶的位置發生了變化，左邊是一藍一紅兩條絲帶糾纏在一起，右邊是兩條紅色絲帶。 　　“我猜，十分巧合的是，你母親的精靈基因，恰好完全遺傳給了你，可能因為你父親的一些顯性基因，導致精靈的特征例如尖耳朵沒有被表達，但它確實存在於你身上，”左邊的藍色絲帶被抽了出來，和右邊被抽出來的紅色絲帶糾纏在一起，“你的基因是現在這樣，一半完全是精靈，一半完全是人類。這也能解釋為何你的魔法天賦如此高超，精靈天生受到魔法的眷顧。” 　　“而阿馬維特，”蒂莎婭召來另一堆紅綠兩色絲帶，抽出一條紅色和一條綠色纏在一起，“他和你一樣是四分之一精靈。精靈賢者勞拉·朵倫和人類術士洛德的克雷格南結合，生下了半精靈雷安倫王後。雷安倫王後和泰莫利亞國王格伊德瑪結合生下了阿馬維特。而格伊德瑪也是個四分之一精靈，和你一樣。阿馬維特身上，攜帶著更多的精靈基因，至少有一半完全屬於精靈。” 　　“就是如此巧妙，你們身上屬於各自精靈祖先的基因，就這樣，被完完全全遺傳到了斐茵尼威德身上，”左邊的藍色絲帶和右邊的綠色絲帶被抽出來，成了新的組合，蒂莎婭冷笑，“瞧瞧，多完美，橫看豎看都像是兩個純血精靈生的孩子，鑒於在她體內卷土重來的上古之血是如此強大，這看起來甚至像是精靈苦心孤詣培育出來的成果。” 　　“上古之血？”伊洛娜嘴唇顫抖，“我以為那隻是傳說——從雷安倫到霍特伯格的三胞胎，沒有任何人表現出什麼特別的力量。就連勞拉·朵倫，她也死得那樣輕易。” 　　“但是現在你看見了，上古之血的力量，遠非在勞拉·朵倫身上表現得那樣虛弱。這是時間與空間的主宰，一場魔力暴動甚至引發了天球交匯，盡管很短暫，”蒂莎婭用下巴指了指窗外高懸於天空的類地行星，此刻正在緩慢消失，“神聖之血，詛咒之血！殺戮者之血，拯救者之血！誕生之血，死亡之血！” 　　伊洛娜緊緊抱著斐茵尼威德，沉默。 　　蒂莎婭煩躁地理了理頭發：“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女兒，你得放棄她！你應該認識到她的危險之處。她覺醒得太早了，不成熟的心智讓她沒辦法完全控製這種能力，隨時都有可能魔力暴動——甚至可能僅僅因為某次尿布讓她不舒服了。然後又來一次天球交匯？就算每次都很短暫，可是這種事情的恐怖程度，我想不比那些黑暗詛咒要低。這個世界的人類能承受幾次？” 　　伊洛娜依舊不開口。 　　“我承認你的幸運，你至少生出來一個看起來‘正常’的孩子，而不是城鎮的下水道和神殿之中那些處於癲狂狀態的男男女女，那些滴著口水、大小便失禁的先知、女先知、鄉村神諭者及奇跡施展者。可是真的正常嗎？一個人類生出來的純血精靈？” 　　“我不明白。擁有自己的孩子，這明明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您為何對孩子的敵意如此之大？甚至發展成現在這樣——強迫每一個學徒結紮的地步！難道我們沒有選擇權嗎？”伊洛娜忍不住反駁。 　　“你們當然有。但是你是個女術士。我再重復一遍：沒有人生來就是術士。也不該有人生來就是！我們這些生來可以操縱魔力的人，必須做出選擇，你究竟想成為什麼——是一名女術士，還是母親？”蒂莎婭略有些疲憊地嘆氣，“相信我，我對孩子本身沒什麼意見，每一個孩子都是可貴的。因為魔法的侵蝕與改造，導致肉體的變化和腦下垂體的機能障礙，大多數術士失去了生育能力，這更顯得孩子的可貴。但是你要知道，某些術士——尤其是女性——在操控魔力的同時，仍能維持性腺的正常功能，這並非是一種幸運。” 　　“這當然是！”伊洛娜抬高聲音，“這是種幸福，是上天的眷顧！” 　　“我說了你就是個被生育本能所控製的蠢貨！先不提子宮這個器官導致的施法不穩定性，以及其造成的大量的、施法失敗死亡的案例；也不提那些以自然的方式傳承魔法能力，由於繼承了失控的魔力，導致大腦發生了退化的那些白癡；那些魔力暴動導致死亡的魔源更不必提；僅僅說麵前這個孩子，”蒂莎婭豎起一根手指，“第一，你想靠孩子重回阿馬維特身邊，這不現實，泰莫利亞王室絕不會接受一個純血精靈作為成員。” 　　“第二，我從沒見過一出生就發生了覺醒、在尚未開發心智時便魔力暴動並且活了下來的魔源，這是第一例，或許和精靈血統有關，精靈的魔法親和基因保護了她。但是你能保證她不會有下一次的魔力暴動嗎？你能保證她能好好控製自己的魔力嗎？”蒂莎婭豎起第二根手指，“看看窗外吧。上古之血，如此特殊的魔源。就算她次次魔力暴動都能活下來，可難道我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天球交匯隨著她的魔力暴動，一次又一次地發生？” 　　伊洛娜嚅囁著，沒能說出一個字。 　　“看看外麵吧，伊洛娜，我想那一定是一片混亂了。隻要多來幾次這樣的的天球交匯，我想阿爾祖和他的獵魔人教團幾百年的努力都將付之一炬，”蒂莎婭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悲哀，“我親愛的助手，我想我已經預見了——鑒於現如今獵魔人式微的境地，接下來，我們又要麵對那樣血腥、恐怖的時代——妖魔橫行，怪物大搖大擺地走進人類城鎮，將人類當作食物，大快朵頤。愚昧與無知會像病毒一樣傳播，對殘暴怪物的邪惡信仰、毫無憐憫可言的人祭、自願投入怪物口中的老人與孩子。人類又將陷入黑暗時代。” 　　“那就繼續阿爾祖的研究，重啟獵魔人教團，”伊洛娜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這話說出來都令人氣虛，“至少、至少獅鷲學派依舊鼎立，狼學派有餘火尚存，蝮蛇學派雖然名聲不好，但是也不是不可以用……” 　　“獅鷲學派、狼學派和蝮蛇學派的獵魔人，連同那些不成熟的獵魔人學徒一起算，加起來有一百個嗎？和外麵那些即將到來的、數以萬計的怪物相比，又如何？” 　　伊洛娜閉嘴了。 　　“幾百年來，隻有一個獨一無二的阿爾祖。你難道覺得自己有阿爾祖那樣的才華、意誌與天賦嗎？好，就算你有。但是第三，退一萬步說，假設斐茵尼威德順順利利地控製了自己的力量，沒再發生下一次暴動，然後呢？”蒂莎婭豎起第三根手指，“屬於上古之血的力量一旦現世，必然引來各方麵的爭奪。如此醒目的力量，能隱瞞多久？即使成長為非常強大的人，她難道能夠天下無敵嗎？一個阻魔金鐐銬加一把劍，就能讓一個普通士兵奪走一個成熟女術士的生命。你自己也說了，勞拉·朵倫那樣的精靈賢者，死得那樣輕易。斐茵尼威德，她會被哪個強大的術士奪走？她會在哪個實驗室裡，接受那些酷刑一般的實驗器材的擺弄？” 　　“至少、至少讓我撫養她，盡量久一些，”伊洛娜跪倒在蒂莎婭腳邊，乞求，“直到她不得不離開的時候。好嗎？” 　　她們沉默地對視良久。 　　“隨你吧，”蒂莎婭神情厭倦，站起身揮了揮手，“出於我們的情誼，我會保守這個秘密，隱瞞斐茵尼威德的存在。現在我要走了，我需要立即組織術士兄弟會的人手，準備好迎接這次天球交匯帶來的災難。至於你，被軟禁在艾瑞圖薩的伊洛娜，找書苑 wｗｗ.zhaoshｕyuaｎ.com希望在撫養孩子之餘，你能夠履行好你作為助手的職責，收拾好我的實驗室。” 　　蒂莎婭離開了，伊洛娜抱著斐茵尼威德，長長舒了口氣。 　　【旁白：蒂莎婭的話語不無道理。她的理論見於《被毒害的源頭》一書，那是非常成熟與科學的魔法理論知識。在這山嶽之地，混沌能量過於濃鬱，使魔法擁有了難以控製的、暴躁的特性。這就是被毒害的源頭，是大部分女術士變異且無法生育的根源；那些保留了子宮的女術士，她們的子宮導致施法更加困難和不穩定；而那些保留了生育能力的女術士，後代往往成了一個個悲劇。作為一個魔源，你知道，現在輪到你選擇了。是成為一個母親？還是成為一個女術士？】 　　【發現知識《被毒害的源頭》。你選擇：1.放棄魔法，保留生育能力。2.放棄生育能力，保留魔法。】 　　斐茵尼威德果斷選2，哪個好人家玩ARPG是來生孩子來的？ 　　選完選項，斐茵尼威德看見自己的身體腹部被藍色魔力環繞一周後，隨後魔力沒入身體。 　　【旁白：你選擇成為一名女術士，並且給自己做了魔法結紮。這意味著你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能力，但是與此同時，你擁有了更好的施法穩定性和施法速度。】 　　【你擁有了更短的主動能力冷卻時間。】 　　一個子宮換取更短的技能CD，說實話，在斐茵尼威德看來真不虧，連一絲遺憾都沒必要有。 　　對不起，我現在的媽媽伊洛娜，你的女兒斐茵尼威德，對你的理念實在無法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