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深,火車“嗒啷,嗒啷”有節奏地前行,伴隨著雜亂的呼嚕聲,交織成一首夜的協奏曲。 突然兩聲槍響,劃破了夜的寂靜,接著整個一等車廂都開始亂了起來,紛紛響起“抓刺客,抓刺客”的叫喊聲。 馬三條拉開廂門,發現外麵已經堵滿了全付武裝的士兵,反身回去重重把門一甩,打開車窗,翻身跳上了車頂,這時一條幾乎與夜融在一起的黑色人影正快速向他奔去。 “什麼人,站住!”馬三條迅速拔出柯爾特重型手槍,喝道:“再不停下,我要開槍了!” 黑色人影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回答馬三條的是兩枚呼嘯而來的撒菱。 這東西馬三條熟,他聽著破空而來聲線判斷軌跡,“叭,叭”兩聲準確射落,並立刻聯想起餐車中灰色長衫青年人,便試探著叫道:“忍者?佐藤師兄?” 黑衣人仍沒做聲,乘著前沖的慣性,俯身一腳向馬三條的腿部踢去,一邊拔出了背上的武士刀直刺馬三條的胸口,動作一氣嗬成。 馬三條從黑衣人動作來判斷便越發認定是佐藤,他不願開槍,側身避讓過了黑衣人,黑衣人頭也不回,幾個縱落消失在夜色中。 這時車中,傳來徐詩詩關切的呼叫聲:“爹,爹,你受傷了嗎?” “貝勒爺!”“小三爺!你沒死吧?”馬遝馬爾和宋胖子的呼喊聲隨即響起,馬爾發音不準將“事”字讀成“死”字。 馬三條跳回車廂內,此時剛好馬遝一腳踢破了馬三條的門,硬是闖了進來。 “我沒事,一起去看看徐大人!如果不去,必然會被誤會!”馬三條裝好槍,說道。 “自己人,自己人!”宋胖子高高舉著從五品步軍統領衙門的令牌,帶著馬佳氏三人從士兵中艱難地擠了過去。 徐世昌的左臂滲透著鮮血,正襟危坐在睡鋪上邊給隨行人員一些指示,邊安撫雙眼噙滿淚水的徐詩詩。 “我這裡有宮裡止血聖藥,讓我來,讓我來!”宋胖子一副宮廷第一禦醫的派頭,嚷道。 馬三條懷疑徐世昌這次出行忘了帶醫生,所以蠻配合的。 “徐大人,誰膽子這麼大,竟敢來行刺您!”宋胖子邊處理傷口,一臉拍死馬屁諂媚樣的邊問道。 徐世昌笑著搖搖頭,說道:“小事,小事,沒傷到大礙,這就好!” 這胖子問了也是白問,難道老奸巨猾的徐世昌還會向個陌生人傾吐心事,不過看樣子胖子也就是那麼隨口一問,沒話找話瞎聊。 徐詩詩慢慢鎮定了下來,冷眼看著馬三條,突指著他腰間的手槍,警惕地叫道:“柯爾特!馬三條!你不會是刺客同夥吧?” “從徐大人受傷地方的衣服撕裂程度來看,應該是刀傷,並非是槍傷,何況帶槍的並非都是壞人!”馬三條笑笑說道。 “馬貝勒,您師從明石參謀次長時間不短,名師必然出高徒。對今晚這件事,可有什麼高見?”傷口處理後,徐世昌側身在睡鋪上躺下來,向馬三條問道。 馬三條心裡偷罵道:這老狐貍,故意把明石參謀次長這六個字念得這麼重,想必已經判斷這件事是日方做的。 馬三條甩了甩手,手指中出現一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紳士地舉到胸口位置,笑笑說道:“徐大人洞若明火,下官隻是個種花人,見識淺薄的很啊!” “不至於,不至於,馬貝勒本事滿朝皆知!”徐世昌臉上的笑紋更深了。 而宋胖子沒禮貌地奪過玫瑰,叫道:“不是我說,這玫瑰到底從那裡弄來的?” “不是我說,你這送親使,到底怎麼當的,竟然隻把心思用在小三爺的玫瑰上!”馬遝用力的拍了拍宋胖子的肩膀,幾乎把他的鎖骨都拍散了,不過好在宋胖子的一身肥肉所鑄的“鐵布衫”不是白練的。 馬三條待他們安靜下來,笑了笑忽說道:“晚上餐車裡,下官曾遇到日本故人佐藤一夫!” 在人家地盤,一個加強連還有重機槍的實力,馬三條雖然清白但也需要自證一下,該說的還是得說,如果被當成漢奸那麼整個家族都要受牽連。 徐世昌瞇了瞇眼睛,笑著問道:“這佐藤一夫是什麼人?” “他曾拜訪明石老師,在門下同我印證過一小段時間武術,後我隨老師出國,便再未相見。”馬三條一本正經說道,口風忽又一轉,笑道:“想必他這些年武功大成,在嚼牛排的時候,竟然對半熟的牛排都有殺氣。”這口氣明顯是調侃了,殺手的殺氣又怎能隨便泄漏,被人發覺還能殺人嗎! “呀,原來是殺氣,我那時感覺壓抑到惡心,還以為是看到了你們的原因!”徐詩詩突然叫了起來,說的很直白。 “徐小姐,你這話說得,讓我的心都碎了。”宋胖子聽到“惡心”兩字,仿佛心被重擊,委屈道。看他樣子幾乎要滴下了眼淚,不過這眼淚也可能是他的神經反應弧太長,是剛才馬遝拍痛的! “不過以徐大人長袖善舞的功力,應當和日本人的關係很好才是!這事也許和日本人沒關係吧?”徐詩詩的話卻在馬三條腦中連上了徐世昌在戊戌做的事,一陣不舒服,血壓有點不穩,他把“也許”字拉得老長,說道。 徐世昌似乎或者假裝沒聽出來馬三條調侃之意,緩緩說道:“貝勒爺太抬舉本官了,近日,本官和日本人關係可能略有緊張,可能略有誤會!但都是小事,小事而已!” “人人都說徐大人無論國內,國外都能左右逢源,人品甚好,小官也覺得這肯定是個誤會!”馬三條的語調已經從調侃變成了諷刺。 這下徐詩詩不高興了,一把奪過宋胖子手裡想遞又不敢遞給她的玫瑰,一腳踩爛,還用力碾了兩次,指著馬三條的鼻子罵道:“你這玩花的死流氓!自從我爹擔任東三省總督後,和日本人在領土主權上無不是據理力爭,寸土不讓!” 宋胖子小心地吹著被玫瑰刺猛然拉傷後的手掌,訕笑著排起馬屁道:“貝勒爺,徐小姐說的沒錯!就在去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日本人在圖門至六道溝釘立木樁,想偷偷將我國領土劃入韓界(韓界為日侵占),徐大人二話不說,馬上令人連夜拔去,並重新釘立標識,記上華名裡數,這下日本人目瞪口呆,無能為力!徐大人,真是國之脊梁!” 這死胖子的記憶力的確不錯,幾乎把百度上關於徐世昌這個章節背得一字不差! “子也曰:好樣的!”馬爾聽得熱血沸騰,豎起大拇指,叫道。 馬三條對日本仍存好感,瞪了一眼馬爾,不過聽了宋胖子吊的書袋後,馬三條也對徐世昌有所改觀,什麼私人恩怨在國家民族尊嚴當前都不值一提,正色道:“徐大人的民族氣節實在值得每個中國人佩服。” 但結尾時馬三條又笑了笑,不知道啥意思,難道是說徐世昌民族氣節高但個人人品卻不行嗎?這徐世昌性格也是挺矛盾的,通常不是人品不行的人,民族氣節便更不行嘛! “讓貝勒爺見笑了,哎呀!”徐世昌想抱拳對馬三條謙虛、謙虛,不料卻拉動了傷口,一陣疼痛。 “既然徐大人心裡有數,那麼小官也就不打攪了!”既然已經過來自證了清白,馬三條便沒必要和徐世昌虛與委蛇了,說道。 “唉,大清實在落後列強太多,振興民族事業刻不容緩。”徐世昌想和馬三條再聊聊,但無奈馬三條臉上寫著“不想聊”三個字,隻好作罷。 經過這次刺殺,徐世昌也加強了警衛,連車頂都時時有人安排值班。馬三條四人也暗中施於援手,接下來一路無事,在徐詩詩對宋胖子的吆三喝四中到達了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