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 龍默坐在桌前,暢快地喝著酒。 風曉妍坐在對麵,托著腮,看著龍默喝酒。 龍洪坐在角落偷偷看著,眼中帶著笑意。 龍家武館的少年們雜七亂八的坐著,哈酒聊天。 “龍默,你酒量不錯嘛。”風曉妍道。 “你跟過來乾啥,影響我喝酒。”龍默道。 “我請你喝,你敞開喝就是。”風曉妍大氣道。 “你家的錢的大風吹來的啊。”龍默調侃。 “你我之間,計較這些做甚。”風曉妍趴在桌子上,把玩著筷子。 龍默靜靜看著風曉妍,過了一會,道:“你這人挺有趣的。” “我以為你要說‘這小妞,長的真俊,真想抱著稀罕稀罕呢’。”風曉妍笑道。 “你臉皮真厚,凈想些這個,想就算了,還口無遮攔。”龍默服了。 “難道你不想嗎?”風曉妍靈魂反問。 龍默一愣,自我反省了一下,老老實實道: “偶爾。” “偶爾?嗬。”風曉妍笑了,伸出手放在龍默手上。 龍默沒有抽回手,反正之前也碰了好幾次,反應也沒有最初那麼悸動了。 風曉妍的手很柔滑,溫暖,手指嫩白,是男人都會喜歡的類型。 被這樣的手握著,龍默有一種歲月安好的感覺,忘記了抵抗。 不遠處,龍洪嗆了口水,隨即假裝平靜,繼續瞪大眼睛。 “你越界了,我們隻是過路人。”龍默違心說道。 然後他就看見,風曉妍眼神的光芒慢慢黯淡,當龍默反應過來的時候,風曉妍已經抽回了手,趴在桌子上,安安靜靜的,像隻貓。 龍默最見不得女人露出這樣的神色。 “你不開心嗎?”龍默道。 “有點吧。”風曉妍小聲回答。 “那就喝點酒如何?”龍默提議道。 “嗯,好。”風曉妍端起酒碗,龍默為其斟酒。 “夠了。”“好。” 風曉妍雙手抱著碗,小心喝了一口。 “好難喝。”她立馬放下碗,不肯再喝了。 龍默笑了,把她未喝完的酒碗拿起,自己一口口慢慢飲盡。 風曉妍道:“你喝酒好像很慢哎。” 龍默道:“我覺得喝酒就像吃苦一樣,人不可能短時間內消化所有麻煩事,隻能一點點的慢慢解決,一個人的時候,酒要慢慢喝,沒人跟你拚量,隻有你自己了解自己,怎麼喝才算剛剛好。” 風曉妍道:“說的真好,情緒也是一樣,有時候失落不是因為一件兩件的小事,而是在此之前,已經遭受了許多變卦,一顆心早就混亂,想要排解這種孤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需要慢慢的找個人聊天,總好過——那啥。” “總好過,一個人對飲,縱情狂歡,酒醒之後,還要承受那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龍默道。 “龍默,我覺得我們真的很般配。”風曉妍道。 龍默看著風曉妍的眼睛,他再次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光,那種光是什麼呢,是信任,還是體諒?是曾經的自己翻來覆去都夢不到的場景,還是曾以為流浪到死也等不到的那個人? “我,我配不上你。”龍默低下頭。 “哎呀,你說句好聽的不行嗎?老說這種喪氣話,我不想聽。”風曉妍道。 “好,你真美……你家真有錢。”龍默再次抬起頭,眼中已經帶著些假笑。 隻是那眼淚卻還在眼眶,落不下來,也咽不回去。 “誇的真好,下回不用誇了。” 好在,風曉妍此時也沒有看他,而是望著外麵的夜色,發著呆。 龍默看著風曉妍那平靜的表情,暗自掐滅心裡那些零星的情緒。 “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家了。”風曉妍道。 “我送你。”龍默起身。 “謝謝。” “你我之間,無須客氣。” “你不是說我們隻是過路人嗎?”風曉妍道。 龍默失語。 “好啦,不逗你了。”風曉妍拍拍龍默的肩膀。 龍默無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像暗中下某種決心,但不過片刻,卻又鬆開。 …… 送完了風曉妍,龍默來到李漢生的家門前,看見他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望著月亮發呆。 “漢生,我把錢給你帶來了。”龍默道。 李漢生站了起來,又跪了下去。 龍默一把喝住他:“你乾什麼,堂堂七尺男兒,膝蓋就那麼不值錢嗎?” 李漢生道:“有了這錢,我就能買藥,救我親娘,此乃大恩。” “什麼恩不恩的,又不是我的錢。對了,大娘的病真能治好?醫生靠不靠譜?”龍默轉移話題。 “那女先生說了,我娘主要是常年乾活,過於積勞,身上大大小小的病太多,她給免費出手,又是推拿,又是針灸,把我娘的腰都治好了大半,不過後續還是需要喝藥來調理氣血,這比錢,主要還是用來給我娘買藥的,那位先生根本不收我錢。”李漢生感激涕零道。 “什麼,是女醫生,還不收診費?竟有這樣的事,你是遇到好人了啊。”龍默驚嘆。 “對啊,那位先生真是人間菩薩,好像是姓張,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就這樣,龍默陪著李漢生聊了大半個時辰,然後告別,李漢生也承諾等自己母親養好身體後,就去龍家武館。 …… 月下,龍默慵懶地把劍甩在肩上挑著,卻依然帶著一股孤傲的氣場走在路上。 習武之人就是這樣,走到哪都有股自信,這種自信來源於自身的強大,即便不憑借外物,一拳一腳依然能震懾宵小。 這種自信,極其沉穩,和文人那種自命不凡的傲氣不同,文人的自信往往最終表現為狂放,越是不羈,越能寫出神鬼莫測的詩篇,而武人的自信則表現在他的沉穩,越是沉得住氣,則代表內力越深厚,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龍嘯九天。 走著走著,龍默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出來。”龍默冷漠道。 隻見那道白衣身影一步步走了出來。 “是我。” 江宛蓉道。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這做什麼。”龍默道。 “等你。”江宛蓉道。 龍默看著她,靜靜等待下文。 “我看見你和那個白衣服的姑娘走在一起,她看你的時候,眼中藏不住的歡喜。”江宛蓉默默自語道。 “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聽了這話,龍默的心像被紮了一下,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把情緒隱忍下去。 “我喜不喜歡,與你現在又有什麼關係?”龍默冷漠道。 “我隻是想知道。”江宛蓉道。 “你走!”龍默低沉的吼道。 “我不走,我要看你卸下這副幼稚的偽裝,像個搶不到糖的小孩脆弱流淚的樣子。”江宛蓉笑了起來。 “好,你看吧,反正我也不在乎。” 龍默頹廢地坐在地上,感覺好累,然後他又躺了下去。 “你要睡覺了嗎,小朋友?”江宛蓉說著,坐到龍默身旁,喃喃自語:“曾經,我們也是這樣,坐在一起看夜晚的星星。” “別說了。”龍默一隻手捂住了眼睛,但那有些抽搐的呼吸卻出賣了自己的心情。 “你總算哭了吧。”江宛蓉哈哈笑了起來。 “那我也問你一件事,你嫁給那程立雪,你破身了嗎?”龍默咬著牙問道。 江宛蓉聽了這話,笑的越發肆無忌憚:“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就是個癩蛤蟆,吃不到,現在眼饞了吧,真可憐。” 龍默的眼神越發頹廢,他放棄了追問。 “事到如今,告訴你又何妨,程立雪比你強了不知道多少,他又疼人,什麼都讓著我,做飯都不讓我下廚,閑著沒事還給我寫詩,哪個女人嫁給這樣的男人能不幸福?我和他每日都如膠似漆,隻要在一起,房事恨不得天天做!他活兒可好著呢,不像你畏手畏腳,連親個嘴都要問我……” “夠了!” 龍默再也忍不住,雙手捂著臉,眼淚止不住的下流。 此情此景,換作任何一個正常男人,早就忍不住對著江宛蓉一頓火力輸出了,可龍默隻是流淚,什麼都不反抗,不解釋。 他知道江宛蓉是自己心裡永遠過不去的一道坎,無論她怎麼對待自己,龍默都難以生出恨意。 他承認自己是個軟弱的男人,他隻想好好愛一個人,僅此而已,愛不到,那便算了,他活著的意義不是為了憎恨。 “你,龍默,就是個廢物,你承認嗎?哈哈哈……”江宛蓉騎在龍默身上,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打在龍默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龍默,你個廢物,你有本事就打回來啊?你為什麼連憎恨都學不會?”江宛蓉罵道。 “我沒本事,你有,那你就打死我吧,我給你劍,你有本事就在我身上捅個窟窿!”龍默麵如行屍走肉道。 “你想死?你居然還想死,你怎麼這麼沒用,自己未婚妻跟別人跑了,你一點憤怒都沒有嗎,被一個背叛你的女人打成這樣,你居然隻想尋死!”江宛蓉神色越發猙獰,出手越來越重。 龍默一把抓住江宛蓉揮舞的手腕,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來嘲諷我,能讓你感覺快感嗎?” “對!我看你越慘就越開心!”江宛蓉嘶喊道。 “好,那我這就去死。” 龍默拔出手中的劍,就要自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江宛蓉變了臉色,再也笑不下去,本能的上前死死抱住龍默。 龍默感受到這久違的溫度,原本快要崩潰的心,此刻也一下子平靜了。 “龍默,你想死,問過我的意見嗎?”江宛蓉死死抱住龍默,一點也不肯鬆手。 “你不是討厭我嗎,我死了你不就開心了。”龍默哽咽道。 “我讓你死你就死啊,你為什麼這樣!”江宛蓉的的聲音也帶著些哭腔。 “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唯獨不能讓我……” “忘了你。”龍默把這三個字留在心底。 “好,我要你活著,能做到嗎?”江宛蓉道。 “可以。”龍默怔怔的回答。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現在這個語氣的江宛蓉,才是自己的江宛蓉。 “好,說話算數,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江宛蓉小心翼翼的鬆開手。 龍默沒有了尋死的想法。 其實本來也沒有,隻是情緒突然崩潰,不知道怎麼麵對,才選擇了這種極端。 “你為什麼又關心我了?”龍默道。 “我隻是不讓你去死,這也算關心嗎?”江宛蓉冷笑。 “宛蓉,你回去吧。”龍默道。 “好,相公還在等我呢,我要給他做飯去。”江宛蓉轉身就走。 “宛蓉。” 龍默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 江宛蓉停下。 “照顧好自己。”龍默道。 “哼。” 江宛蓉繼續走。 龍默目送她消失,一個人在原地呆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