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毒計(1 / 1)

天武俠探 寫手廚子 4244 字 2024-03-17

天武有名山大川無數,這其中,尤以北部的白頂山山頂的雪景最美。   天武十三年春末,武帝擎天曾登臨山頂,並作了一首不怎麼樣的詩:登頂恐幽寒,日照玉生煙,不知冬已去,年年復年年。   白頂山下,有個白頂鎮,鎮上有個武館,叫白頂武館。   武館當家叫於鼎,先前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主兒,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讓他隱退江湖,來到這北邊小鎮開了個武館,至今未曾娶妻生子,收徒一十三,都是打小就跟在身邊的,當親兒子一樣疼惜。   武帝在白頂山題詩那天,工部尚書李開便見了白頂鎮的衙門老爺,著他命人在白頂山頂立碑刻字,以揚天威。   “老爺,這立碑刻字倒還好說。”衙門師爺用折扇敲打著手心,“可是這石碑重逾萬斤,運碑上山當征苦力,發銀錢,現如今衙門府庫裡存銀不足千兩,哪裡來得銀錢發給這些苦力喲。”   “那你說咋辦?”衙門老爺瞪著眼睛。   “下官有一拙計。”師爺瞇縫起眼睛,在衙門老爺耳邊耳語了幾句。   衙門老爺聽完沒有說話,臉上陰晴不定,最後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點了點頭:“就按你說得辦。”   第二天,衙門張貼出了一張告示,著城北石工老魏,雕工老許,領三十人入山采石雕字,每人發銀錢五兩,限期一個月。   告示張貼當天,老魏和老許就帶著三十個學徒進了山。   夏初,老魏和老許帶著三十個學徒出了山,每人拿了五兩銀錢,高高興興地回了家。衙門又貼告示了,大致意思是,現下石碑已成,需征百人伐樹造車以及以木車運碑上山頂,立碑揚威,事成每人發銀錢二十兩,限期三個月,有意者,可前往衙門報名,限一百人,報滿即止。   有了先前采石刻字那幫人的皆大歡喜,這報名者自然踴躍無比。於鼎,就是其中一位。   要說這於鼎本身開著武館,為啥還要掙這個危險錢,自然是缺錢。於鼎隻在收徒那天收取一次費用,其他時間全靠他先前攢下的積蓄撐著,十三個半大孩子,這沒到幾年,他那點兒積蓄就扛不住了,也虧了他大徒弟已經十五歲了,能替自己照看武館,自己才能出來討個營生。   這一百個人,當天就報滿了,第二天就由三個壯班領著奔山裡伐樹造車去了。於鼎臨行前給這十三個徒弟都叫到身邊囑咐了一下,在自己回來前,都聽大師兄陳啟的。   運碑隊離開的第三個月月頭,一大早就出門買米給師弟們做早飯的陳啟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誒?你們聽說了麼?”巷口張嬸嗑著瓜子說道,“聽我們家老張說,昨天夜裡,李壯班帶著運碑隊的六個人,渾身是血得跑了回來。說是啊,這碑剛立起來,還沒埋結實呢,就從漠北那邊殺過來了一隊騎兵,這運碑隊死的死,傷的傷,就這七個人逃回來了。”   陳啟愣住了,顧不得掉在地上撒了一地的米袋子,轉身就朝著衙門口跑了過去。   到了衙門口,陳啟才發現,自己知道的並不比別人早,衙門口早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衙門老爺和師爺站在衙門口的臺階上,身邊站著七個形態各異的人,有人包著頭,有人拄著棍,有人吊著胳膊,有人更是全身上下,包地隻剩腦袋了。但是,這不是陳啟最關心的,陳啟最關心的是,這七個人裡麵,沒有他師父。   此時,衙門老爺正在講話,大致意思就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出了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之類的。   “衙門老爺,那運碑隊的銀錢啥時候發啊。”這是個婦人,嗓門洪亮,大家回頭看去,隻見此婦滿臉橫肉,原是鎮上屠戶張大本事的媳婦。   “這銀錢早就已經發了啊。”師爺說道,“這銀錢給石碑運上山頂時候就發了。”   隨後,他轉過身,對那個包地隻剩了腦袋的李壯班問道:“你沒發麼?”   “回師爺、衙門老爺。”李壯班虛的話都快說不明白了,“發了,已經發了,不信你問他們。”   “發了嗎?”師爺又對著剩下六個逃回來的人問道。   “發了,發了。”這六個人從身上不同地方各自摸出兩錠銀錠展示著。   “大人!大人!”陳啟急忙問道,“我師父呢?他也沒回來嗎?”   “誒喲!這不是武館陳小子麼?”師爺激動地說道,“快上來,孩子,快上來。”   這師爺說話這當口,眼淚已經流了下來,隻見他一把拉住陳啟的手說道:“孩子,這次若不是你師父,恐怕李壯班他們也難以逃出啊。”   師爺越說越激動,竟是一口氣沒緩上來,差點憋死過去。   原來,是於鼎拖住了想要追擊的漠北騎兵,這才讓李壯班等幾人逃出升天,見到這個情形,這幾個渾身是傷的也是涕泗橫流,就差給陳啟跪下磕幾個了。   “各位,各位。”衙門老爺這時候開口說話了,“雖然府庫裡已經沒錢了,但是不能讓大家夥白白犧牲。老爺我一生清廉,也不曾存下多少銀兩,今日,便給每戶亡屬發放撫恤金,一兩。”   說著話,他將懷裡的一個盒子遞給身邊站著的馬快班頭,馬快班頭打開盒子一看,寒酸的差點沒哭出來,裡麵零零散散鋪著一層銀渣渣,看起來都是牙縫裡摳出來的樣子。   “孩子,於師傅英勇,這裡是五兩銀子,老爺我無能,就隻有這些了。”衙門老爺拉著陳啟的手,眼淚“吧嗒吧嗒”掉在陳啟的手背上,冰冰涼涼。   “老爺。”陳啟強忍著悲傷,“老爺,這錢,我不能要。師父他是為了心中的大義,若是我收了這錢,便是辱沒了師父。”   “誒。”衙門老爺將五兩碎銀收回到袍袖之中,“英雄啊,英雄,英雄出少年啊。”   陳啟走在回武館的路上,心中思緒萬千,終於,在一個沒什麼人的拐角處,陳啟坐了下來,揪心的疼痛讓他無法繼續前行,腦子裡都是自幼和師父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第一次學拳,第一次挨打,第一次出城踏青捉蟈蟈,許許多多的第一次,充斥著師父的影子。陳啟自幼父母雙亡,是師父拉扯他長大,在他心裡,師父更像是自己那記憶中模糊不清的父親,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如今,卻天人永隔。   坐了好半晌,陳啟才想起家裡還有眾師弟等著吃飯呢,勉強收拾起心情,往回走去。還好,這鎮上的人心終歸不是太過涼薄,自己遺落在米店前麵的米袋子被米店老板收拾起來了,自己路過時被老板叫住,拿回了米袋子。   “師兄,你怎麼才回來。”劉寧比陳啟略小幾個月,“師弟們都嚷嚷著要餓癟了。”   “老二,今天你做飯吧。”陳啟把米袋子遞給劉寧,“我不舒服,先回屋了,吃飯就別叫我了。吃完了趕緊帶著師弟們練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事兒別上街轉悠了。”   “誒,好嘞。”劉寧接過米袋子,“師兄若是實在扛不住就招呼我。”   陳啟點點頭,沒說話,徑自回了屋,給自己裹進被子裡,眼淚不停得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再睜眼,已是月上梢頭。   入夜,衙門後院,衙門老爺和師爺坐在圓桌前,圓桌上是八涼八熱十六個碟子,從酒壇子裡舀出來的酒,香氣四溢。在他們身邊,還有那李壯班和其他六個死裡逃生的人,此時竟都奇跡般地康復了,圍坐一起,臉上洋溢著笑容。   “這次,我們用不到四百兩的銀錢,就辦成了天大的事情。”衙門老爺舉起酒杯,“這要感謝在座諸位的鼎力相助。我先乾了!”   “哪裡哪裡,姨丈您說笑了。”李壯班嘿嘿笑著,“能給姨丈辦事,是我等眾兄弟前世修來的福分。”   “東海邊上有個姚鎮,姚鎮衙門老爺和我是同窗,你們明日便起身去姚鎮找他,他給你們在衙門裡安排了職位。”衙門老爺說道,“畢竟現在事情還沒過去,等這件事情徹底過去了,再給你們調回來。”   “感謝衙門老爺!”眾人舉杯暢飲。   這幾個都是李壯班找的小兄弟,本就是屋無一間,地無一壟的氓流,在哪生活並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影響,但是能在官府任職,那也算半個官,威風!   這些,陳啟並不知情,他隻知道師父沒了,他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師弟們,這事兒,瞞不了多久。   與此同時,白頂山北麓,一處猶如亂葬崗一樣的死人堆裡,一個身影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