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水城附近，一間小屋中，一個男人挑起燭火，摸出書架上的一本書讀了起來。 　　他一行行地讀著，目光上下移動，似乎全身心都投入進了字裡行間。 　　如此全神貫注，就連有人進屋都沒有發現。 　　九風身影忽至，惹得燭火一陣閃動，董廉語微微皺眉，好像在為有人打攪他而感覺有些惱怒。 　　“大人，您交代的事已經辦妥了。”九風欠身匯報道。 　　可董廉語沒有說話，他仍然坐在桌後靜靜讀著手中的書，仿佛根本沒有聽到。 　　“大人？”九風疑惑道。 　　董廉語慢慢合上書，忽然長嘆一聲，前不言因，後不言果。 　　他從椅子上起身，踱著步子到了窗前，推開窗子後，入夜的寒風漸漸湧進屋裡，吹得他的長發飄至腦後。 　　“知道我怎麼看出來的嗎？”董廉語突然無緣無故問了一句。 　　九風一愣，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因為你沒有跪下。”董廉語轉過身，沖他微微一笑。 　　“大膽！” 　　隻見“九風”瞬間變了臉色，剛剛的恭敬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麵上慍怒，全然不似屬下的態度。 　　“你一介凡人，也配讓我下跪？”“九風”冷笑道。 　　董廉語也不懼他，又慢慢踱回了桌後，從容道：“剛剛隻是在下的一個玩笑，還請妖仙不要放在心上。” 　　“九風”冷哼一聲，說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為何不跪下？” 　　“既然你我是合作，地位自然對等，那我為何要跪下？”董廉語學著她的語氣反問道。 　　妖仙忽然移至他身前，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道：“我殺了你，就跟掐死螻蟻一樣簡單，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 　　“那您又為什麼與一隻螻蟻說這麼多？直接動手豈不更好？”董廉語依然笑著。 　　妖仙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甩手把他打了出去。 　　董廉語捂著脖子咳嗽著，臉上笑意不減，他慢慢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不要在我麵前自作聰明。”她說道。 　　“我想，妖仙您來此不隻是為了做這些吧？”董廉語問道。 　　“我來這個鬼地方，是看你準備怎麼動手。”妖仙走到書架旁，用手一一拂過書脊。 　　“計劃的話，先前不是早就交代好了嗎？你把他們的位置都告訴我，由我這邊的人出手解決，然後大功告成。”董廉語答道。 　　“你的那些人，能打得過幾個？”妖仙冷笑。 　　“他們會盡力的。”董廉語微微欠身。 　　“那若是我給你的情報有假，你又當如何？”妖仙扭頭看向他，“你就這麼相信我？” 　　“我相信大人您不屑於欺騙我這種螻蟻。”董廉語笑道。 　　妖仙盯了他一會兒，冷哼道：“你這麼做又有何意義？連自己都是凡人，還妄想推翻正道，不過是蜉蝣撼樹一樣罷了。” 　　“凡人有時也會成就大業，淮陰侯一介布衣，有誰會料到他能走上將軍之位？他可以，我為什麼不能夠？”董廉語不在意她的挖苦。 　　“但他的下場可不是很好，”妖仙說道，“你現在就像他一樣自大。” 　　“自大？不不不，您說錯了，我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我一定會贏的，”董廉語嘴角上揚，“何況我的目的不僅僅隻是滅掉正魔兩道，他們，不過是一塊墊腳石罷了。” 　　“哦？”妖仙稍微提了些興趣。 　　董廉語走回桌前，拿起了先前自己閱讀的那本書。 　　他極快地翻著書頁，紙張如同蝴蝶一般翻飛，最後精準地停在了中間的一個地方。 　　“嗬，你們凡人自己編的？不過是一堆廢紙。”妖仙嗤笑一聲。 　　“它可不是廢紙，妖仙大人，”董廉語也不惱，“它是這個世界的終點，裡麵可是蘊藏著神州雲海，隻要能實現它，所有人都能榮登極樂！” 　　他一臉癡迷地撫摸著書頁上的蠅頭小字，眼底有著抑製不住的瘋狂。 　　“榮登極樂？能有神仙快活嗎？”妖仙不屑道。 　　“比神仙還快活！”董廉語興奮道，“門戶不閉！盜賊不興！老有所終！幼有所長！從此以後，天下大同！” 　　說到這，他呼吸急促了起來，整個人都十分興奮，不停地在屋內走動。 　　“若我能把它實現，天下便再也不會有人餓死，不會有兒女失去爹娘，人人和睦平等，百姓再也不會被欺壓！” 　　“但在此之前，隻要正魔兩道還在，爭鬥就永遠不會停止，總會有人因此而死去，總會有人因此而流血。” 　　“皇室可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妖仙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皇上可不會和那些正道是一條心，他巴不得他們兩敗俱傷，”董廉語笑道，“他覬覦著也恐懼著，可一旦正道威脅到了自己，那就隻有斬草除根一條路可走。” 　　“到最後，皇室也不會再有，任何人在我麵前都是擋路石，隻有我，最後隻有我……才能成就大道！” 　　他張開雙臂，神色扭曲，找書苑 wwｗ.ｚhaｏshuyuａn.coｍ 麵目猙獰卻又自傲。 　　“嗬，瘋子。”妖仙翻了個白眼。 　　“希望你別玩得太大了。記住，你死了不要緊，不要影響我的計劃。” 　　妖仙每說一個字，就會點一下他的胸口。 　　“定不辱命。”董廉語微笑道。 　　“還有，好意提醒你一下吧，”妖仙站到他麵前，“你的某些‘忠心’下屬，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自比韓信，那也知道他為什麼會死吧？” 　　九風的身體一抖，神色變換間妖仙便離開了他的體內，隨後等九風神識歸位，他才意識到自己中了招。 　　“屬下不力，竟被人上了身。”九風跪在董廉語麵前請罪。 　　“無妨，來人是那位大人。”董廉語擺擺手。 　　“那位大人……為何要來這裡？”九風有些緊張。 　　“沒什麼，隻是閑聊了一會兒，放心，我沒有大礙，”董廉語瞥了他一眼，“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啊！是，原先有人匯報說，在附近的村子裡發現了一些異常，需要大人您親自去看看。”九風說道。 　　“一些異常……”董廉語若有所思，“走吧，帶路。” 　　兩人前後走出了屋子，隻剩下一盞燭火在夜風中抖閃，風吹起剛剛被合上的書頁，一時間紙頁翻飛，最後停在了其中一處。 　　書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內容被人用九個大字給遮了去，字體豪放不羈，能夠想象下筆之人的遒勁筆力。 　　仿佛他剛剛就在一旁，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一邊手中筆走龍蛇寫下了它們。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