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挺挺倒在地上,完全不顧自己,仿佛是受盡了苦與累,隻想休息這麼片刻。 夜裡冷氣更盛,雖說在林子裡不會冷得那麼刺骨,但張栓全身赤裸,再怎麼抗凍也無濟於事。 可他就像是感受不到寒意一樣,隻是前身貼地,目光在眼前迷離不定,整個人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 “啊……” 一團白氣從他口中冒出,交織變換而後消散。 張栓往樹邊輕輕挪了挪身子,那裡是麵具掉落的地方,離他隻有兩三步的距離,他要把它取回來。 可是,一旦他用力的話,四肢都會發出巨大的疼痛,簡直像是誰將針嵌在了他的血肉之內,每動一下都會牽扯出痛楚。 李清媚的法術並不是完全沒用,她的攻擊還是重傷了他。 “呃啊……” 手指牢牢抓住黑鐵麵具,張栓艱難地抬起手臂,把麵具扣在臉上,在鐵麵接觸到臉的一瞬間,他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 這麵具底下刻著師父的陣法,若長時間不戴在臉上,他就根本抑製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 因為他的煞決修的是血煞。 這也是為什麼宗門上下幾乎所有人都厭惡著他,慘白的身體,詭異的麵容,變態的嗜好,這些通通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雖然長生門裡麵還有比他更惡心的人,但人就是這樣,他們總是會唾棄他人,即使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肌肉忽然虯結糾纏,張栓像是蝦蛄一樣蜷縮起身子,而後又突然挺身,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啊!啊啊!”喉嚨的深處傳出一聲聲慘叫。 “給我……出來!” 他猛地撕開自己的肚子,猩紅色的血液瞬間噴湧而出。 手不停地在肚子裡亂抓,腸子、血肉通通被他扯了出來,地麵上滿是模糊的血色漿體,血腥味慢慢從這裡散開,達到了令人作嘔的地步。 他手掌一頓,抓住了體內的某個東西,伴隨著一聲吼叫,一團黑色的物體被他甩在了一旁的地上。 張栓做完這一切,近乎癱軟昏迷過去,他用最後一點力氣,讓血液多多少少流回了身體裡。 魍魎扭動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這東西似乎離開了宿主就會立刻死去。 就是這個詭異的怪物鉆進了他的身體,才讓他根本無法控製自己,以至於對陳生他們大打出手。 好在最後一刻及時回了神,沒再被操縱下去。 張栓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忽明忽暗,強烈的失血幾乎讓他半隻腳跨進了鬼門關,現在即便是臉上戴著麵具,腹中對血的渴望也抑製不住了。 他需要進食。 可現在哪裡有血可以供他吸取,別說人了,就連野獸都是找不到的,更何況他還是現在這個狀態。 張栓抓起魍魎的屍體,拿到嘴邊試著用力擠了擠,幾滴黑色的液體緩緩滴落,詭異的顏色蔓延進他的口腔。 他咂咂嘴,把屍體撇遠。 沒有用,他需要的是鮮血,要是再這樣下去,他會直接……死在這裡! 先到屋子裡去吧……張栓想道。 他四肢並用,拖著半截腸子往屋子的方向爬去,想要愈合傷口,他就必須喝下大量的血,隻有血……血……血! 一股人的味道悄悄遊蕩在空氣中,飄進了張栓的鼻子裡,他用力抽動鼻翼嗅了嗅,猛然轉頭,朝那個方向爬去。 越靠近那裡,人的氣息就越清晰,張栓已顧不得那氣味到底是誰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已是瀕死之人下意識的行動,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嗚……” 楊子凝緩緩睜開眼,然後突然渾身一激靈,提防地看著周圍。 屋裡已經沒有人了,主子和那個苗大夫都不見了,就連床上的李清媚也沒有蹤影,火苗熄滅,隻剩她獨自一個人待在這裡。 屋外的冷風正嗖嗖地刮著,凍得她小腿直顫,楊子凝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門邊去合上大門。 就在她快要關上門時,門口剩下的一點縫隙卻說什麼也關不上了,她用力抵了抵,發現角落裡傳來砰砰的撞擊聲。 楊子凝以為是有什麼石子擋住了門,於是便蹲下身子查看了起來。 “啊啊啊!” 楊子凝恐懼地尖叫起來,在她蹲下的一瞬間,她看見了那是什麼東西,那根本不是什麼石子,那是,那是…… 一隻人手! 楊子凝嚇得跌倒在地,顫抖著身軀向後挪動。 腳下卻是一緊,冰涼的手掌死死拽住了她的腳腕,那門邊的手居然伸了進來! 下一刻,一股大力直接將她拖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