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城西約莫三四裡的地方,有座隱靈山,傳說此山有仙靈之氣,隻是凡夫俗子感覺不到,所以叫做隱靈山。 隱靈山高不過百丈、長不過十裡,山上清泉流水、綠樹紅花,風景迷人,一年四季各有不同,倒是顯得鐘靈毓秀。山下一片田園,開著金燦燦的菜花。山腳有個三五十五戶人家的村落,一條清澈小河穿過田園、繞過村落、順著山形流向遠方。 李君廷兄妹三人沿官道走了三四裡,轉向順著另一條大路向隱靈山腳的那個村落而去。穿過開著金燦燦菜花的田園,來到小河的石橋上,正遇十多個村姑農婦在河邊浣衣。 那些村姑農婦看到三人過來,打招呼道:“李家兄弟,這是去哪裡來。剛才李都頭過去,還向我們打聽你們的消息呢。” 更有一個農婦調侃道:“莫不是李都頭為你們找了門好親事,讓你們回去相親。我們村裡也有好多賢淑的姑娘呢,莫不給你大哥提一提,也好娶回家去。”浣衣的村姑農婦中幾個尚未婚配的姑娘臉一紅,隻顧低頭洗衣。 都是左鄰右舍,兄妹三人對這些村婦的調侃也不介意。 李君廷抱拳笑道:“大嫂,你可別取笑我和老三,我大哥家教嚴著呢,讓他知道了,還以為我和老三輕薄鄉裡姐妹。” “是啊,大嫂,我大哥要是知道了,非打斷二哥三哥的腿不可。”李君瑤也跟著說道。 那農婦哈哈大笑道:“君瑤,你也不小了,有心儀的少年郎沒,趕緊嫁了。” 李君瑤紅著臉道:“沒有,我才不嫁呢……”說著,一揮馬鞭,跑過橋去了。 兄弟二人向著那幫村姑農婦拱拱手,也過橋去了。 那農婦看著兄妹三人的背景,點點頭道:“李家兄妹,知書達禮,文武雙全,不知會成為誰家的良配。”說著又對那幾個尚未婚配的姑娘笑道:“妹子,佳偶難遇,你們可要好好抓住機會呢。”幾個姑娘臉色更紅,心裡如小鹿亂撞。 一個年長的農婦道:“君瑤尚在繈褓之時,李家父母突然亡故,兄妹四人全靠君平拉扯長大,君平發妻病故後,因要照顧弟弟妹妹,也未再娶。唉……他那發妻倒是賢惠,卻是走得早。” 前麵說話的農婦接過話:“李都頭哪裡都好,尊老愛幼,待人接物也中正平和、禮數周全,平日間也多曾惠澤寨鄰,就是對他家老二老三嚴厲了一些。” 兄妹三人來到村東一座青瓦白墻的院落前,院落四周砌著一人高的圍墻,墻門虛掩,墻內伸出一些花樹,墻邊柳樹下拴著一匹黑色駿馬,兄妹三人跳下馬來,也將馬拴在柳樹上。 李君廷兄弟二人杵著不動,示意李君瑤先進去。李君瑤撇撇嘴,哼了一聲,推開墻門走了進去。 李君瑤來到院中,看看四下無人,心中詫異:“大哥不是回來了嗎,他馬也在,他人呢?”心裡想著,但腳下未停,徑自走向堂屋。 李君廷和李君誠躲在墻外,正悄悄商量如何應對大哥的狂風暴雨,突然院內傳來李君瑤的驚呼:“哇!大哥,你這是乾嘛?!你不會想拿劍砍二哥三哥吧?!大哥,求求你了,他們雖然乘你不在跑去賭錢了,但你千萬別砍他們吶,我讓他們向你認錯,嗚嗚——” 兄弟二人大驚。 李君誠道:“二哥,大哥不會真的要拿劍看我們吧?!” “我咋知道。不管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先進去!”李君廷翻個白眼,猛地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李君誠也趕緊跟上。 二人來到堂屋,怔住了—— 隻見大哥李君平頭發束得規規整整,穿一領青衫、戴兩個黑腕,端坐在椅子上,用白娟反復擦拭著手中三尺古樸長劍,那柄長劍已是寒光凜凜。李君瑤站在旁邊,正在抹淚。 聽到二人進來,李君平收劍入鞘,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微黃清瘦的臉,唇上頷下長著些暗黃短須,目光深邃,臉上古井無波,看了看弟弟妹妹,緩緩說道:“來,我們給爹娘上炷香吧。”說罷,站起身來,神情肅穆走到香案前,點了香,對著雙親遺像作了三個揖,又磕了三個頭。 三人看著大哥瘦削頎長的背影,雖然詫異,但不敢言語,也恭恭敬敬地給爹娘上了香。 “二弟、三弟、四妹,你們可能心中詫異,為何突然給爹娘上香吧?”上完香後,李君平看著三人,平靜地道。 三人互相看了看,又看著大哥輕輕搖了搖頭。 “當初父母在時,曾教導我等,要為國盡忠、為親盡孝。前日縣裡派我去吳中公乾,一個在郡裡中當差的同僚對我言,北邊胡蒙王朝舉兵犯境,朝廷正在南下征募兵士,四皇子晉王已到揚州坐鎮,居中統籌。今早我返回長興,知縣人大告訴我,軍帖已於昨日發到縣裡,要從長興征募兵士五百。如今國家有難,正是效命疆場之時,我和二弟的名字俱在征兵令中。征募的兵士由我代管,五日後開拔,到揚州集結操練後前往北部邊關。沙場征戰,不知歸期。我和君廷走後,三弟和四妹一定要好好持家,積善鄉鄰,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李君平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又道:“三弟和四妹已長大成人,隻可惜我這個做大哥的沒能看到三弟四妹成家立業……” 此時,李君瑤早已忍不住掩麵哭泣,李君誠抿嘴不語。 李君廷走過去,拍拍三弟四妹的肩膀,咧嘴笑道:“你們哭什麼,我和大哥為國效命,正是建功立業、光耀李家門楣的大好機會。老三人中俊傑、老四女中豪傑,可莫要做小女兒姿態。” “二哥,我就是忍不住想哭,嗚嗚——”李君瑤撲在二哥懷中大哭起來。 “大哥,朝廷不是征募兵士嗎,那自然是越多越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和二哥走了,我們在長興也沒意思,不如我去應募,帶上四妹一同到邊關,這樣我們兄妹四人也有個照應。”李君誠突然道。 “是啊,大哥,三哥這個想法妙!我怎麼沒想到!我也去應募,古代也有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的光輝事跡。今天我李君瑤也要上陣殺敵,讓人知道什麼叫做巾幗不讓須眉!”李君瑤從李君廷懷中抬起頭來,破涕為笑。 “胡鬧!沙場征戰,豈是兒戲!沙場征戰,危險萬分,我和老二應征是上命不可違,你們兩個湊什麼熱鬧!”李君平沉聲喝道。 李君誠搖頭道:“大哥,你曾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們一身武藝全是你教授的。當初教我們武藝時,你說我李家世代為將,更是虞朝開國元勛,隻是最近兩百年祖輩癡迷於求仙問道,從京城搬來長興,但又不得其門而入,導致李家沒落。你教導我們,要學好本事,不辱祖宗威名。如今機會就在眼前,豈能錯過!我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必然再現祖宗輝煌!” “大哥,三弟說得是,我們兄妹有家傳武學在身,一身本事,就該大顯身手,委身在小小的長興縣,何時才是出頭之日!我剛才想了想,不僅我們兄妹四個,就是王鋒等人我和三弟也去動員他們,那幫家夥在我和三弟的調教下,也是一身武藝傍身,帶上他們一起奔個大好前程。”李君廷應出聲和。 李君平不語,踱步想了許久,微微點頭。 隻因一場征戰一席話,李家兄妹走出了長興,從此三界多了一段傳奇。若乾年後,回首往事,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