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邊已是魚肚白,李君平絲毫未覺早已過了一整夜的時間。 待一番發泄,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滿身覆蓋著油膩黢黑的汙垢,厚厚的一層,正散發出腥臭撲鼻的氣味。李君平略感驚訝,不過轉念一想,這乃是基礎功法裡麵所介紹的靈氣入體,洗筋伐髓,排出人體的雜質,讓肉身更好契合天地,感應吸納靈氣。 李君平站起身來,連忙脫去沾滿汙垢衣衫,用清水接連沖洗了五六遍身體,才將汙垢洗盡、異味祛除,然後又換上一身青衫,規規整整綰上頭發,雖然此時麵皮依然微黃清瘦、身材依然瘦削頎長,但整個人卻愈發精神矍鑠、神采奕奕。 此時的李君平,麵容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隻是心中尚有激動難消,緩步走出門外,對著冉冉升起的朝陽和遠處的雲嵐深吸了一口氣,又長呼了一口氣,耳聰目明,神清氣爽。感覺四周的一切似乎與往日有了許多不同,十丈外纖毫可見、針落可聞,對天地山川、風雲雨露、草木土石等倍感親切,好似這世間萬物其實都有著自己的神韻、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道理。 念及此處,那丹田中的兩團白色雲霧似乎瞬間又濃密厚重了一些,經脈中正在流動的白色氣流似乎也粗了些快了些。 李君平也知那白色雲霧和氣流,即是基礎功法介紹的修士吸納煉化入體的靈氣,其名曰“真元”,丹田中一團雲霧代表練氣一層,兩團代表兩層,如此類推,當丹田中的真元達到九團的時候,就是練氣九層,那也代表著練氣期的極致,可以準備築基了。築基,那又是一個與練氣期有著雲泥之別的境界,離此時的李君平還太遙遠,想也是白想,不提也罷。 一夜之間,李君平不僅打破了仙凡桎梏,還一舉將修為跳過練氣一層,突破到練氣兩層,究竟是什麼原因,自己沒有靈根也竟然能成功走上仙路,卻不是李君平能夠想得明白的。或許千百年以後會有答案,亦或許永遠也不會有答案,更不會想到這是多麼驚世駭俗,甚至會比凡人滅殺修士更加令人震驚。 望著丹田內的真元,李君平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想試試修士的真元和凡俗的內勁究竟有什麼不同。 李君平回屋取出長劍和鐵槊,來到庭院中站定。擱下長劍,斜提槊柄,槊鋒著地,試著將真元貫注到鐵槊中,鐵槊瞬間“嗡嗡”作響,微微顫動。一聲輕叱,鐵槊向上一挑,槊鋒攜帶著寒芒,“啪”的一聲,瞬間劃破空氣,竟然產生了音爆。 隨即,三十六路“奪命槊”從李君平手上行雲流水般使將出來,劈、蓋、截、攔、撩、沖、帶、挑等,一招一式不知比運轉凡俗內勁之時迅猛淩厲了多少,以前個別略感吃力的殺手鐧招式也能輕易施展出來,一條槊猶如猛虎下山、蒼龍出海、怪蟒翻身,人隨槊走、槊隨人動,重重槊影,虎虎生風,卷起昨日被風雨摧折在庭院中的殘枝敗葉,瞬間又被槊影擊得粉碎。 “咄!”,庭院邊一棵碗口粗的樹突然鐵槊被紮了個對穿,槊鋒插在樹乾上,李君平手臂一震槊柄,樹乾“啪”的一聲爆裂開來,攔腰爆成兩截,隻剩下一根四五尺高的樹樁。 三十六路“奪命槊”使罷,李君平舞得興起,隻覺全身淋漓暢快,神念通達,槊鋒點住放在一旁的長劍劍格,將槊一帶,“唰”的一聲,將長劍帶出鞘來,隨即手一揮,鐵槊飛紮在十來丈遠一根老樹上,紮得老樹晃了幾晃。 李君平一個鷂子翻身,順勢抓住劍柄,自然而然使出了“三才劍”,驀然感覺今日之劍迥異於往日,一柄劍仿佛通了靈,與人心意相通,大有心之所念、劍之所往,心之所到、劍之所至的感覺,二十七式“三才劍”比往日更多了幾分神韻,如若再遇到之前滅殺的那個黑衣修士,單人獨劍或許可以與他拚個旗鼓相當。 練到深處,劍刃似乎隱隱有一層透明的氣體包裹,雖然不甚分明,卻讓“三才劍”的招式更靈動、更精妙、更狠辣,庭院邊那根碗口粗的樹樁,早被李君平重頭到根一劈兩半。 “奪命槊”和“三才劍”輪番上演,如此反復十來遍,真元也運轉應用得愈發順暢,直到丹田內真元徹底耗盡才罷休。 李君平回到屋內盤膝打坐,催動功法運轉大周天,此時才真切感受到空氣中果然有一些難以名狀的物質被剝離出來,閃著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光,隨著功法的運轉被煉化融入丹田中,這應該就是基礎功法中介紹的“靈氣”。打坐了大半日,李君平才將體內真元恢復。 過了半月,李君平將真元和神識運轉應用得更加熟練了,丹田中的兩團白色雲霧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三團,神識也壯大了一分。但由於李君平對修真界一無所知,也不知這修煉速度是快是慢。 此時的李君平,對凡俗的事務已經毫無興趣,隻想進入修真界求仙問道。驀然記起當初二弟三弟同自己分別時曾說過,二人進入的宗門在大虞東麵的一個海島上,於是心思活動開來,思忖前往東方渡海尋找仙門。 且說自李君平在棲霞嶺搭建草屋養傷以來,數月間,除了處理軍中事務,協助飛龍大將段誌玄操練兵馬、演習戰陣外,平常都是深居淺出,極少下山,眾軍士也習以為常。 這日旭日方升,九嶺關城門尚未開啟,一個軍將領著幾個軍士正在門前值守,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卷起塵土來到關門前。 軍士上前查看,卻是一個身穿青衫、腳踩黑靴,頭發綰得規規整整,腰懸長劍、手持鐵槊,背上斜跨一個行囊,身材瘦削頎長,麵皮微黃清瘦,長著一些暗黃短須的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在關門前停下。 那軍將認得是李君平,忙過來行禮道:“卑職見過將軍!”隨即又笑道:“將軍今日來得好早,不知將軍傷勢是否痊愈。”李君平除了上陣殺敵勇猛外,平日待人接物中正平和,雖然此時已經封侯拜將,軍士們也不甚畏懼,不會敬而遠之。 李君平對那軍將笑笑道:“有勞諸位掛念!”說著從懷中摸出一麵令牌給軍將看了一下,說道:“本將有事要見段將軍,請諸位行個方麵,打開城門放我進去。”那軍將手一揮,幾個軍士打開城門,李君平進城。軍將行禮告退,暗自疑惑:“李將軍平日進入軍營都是一身戎裝,今日怎地一身便服就來了”。 此時飛龍大將段誌玄正在營中督導軍士早操,忽然有軍校進來報告說,營外長興侯、蕩寇將軍、旗正李君平求見。段誌玄忙道:“快快有請。”說罷已自站起身來。軍校請李君平進來後退出營外。 段誌玄見李君平今日身著便服,未著戎裝,身上還背著行囊,精神矍鑠,神光內斂,飄飄然有出塵之意,似乎與往日有了許多不同,但又不知其所以然,心中雖感到詫異,卻也未多問。 二人見過禮後,李君平向段誌玄說道:“末將今日有事想要單獨勞煩將軍。” 段誌玄屏退左右,還未及問話,又聽李君平道:“承蒙聖上神武,三軍用命,擊退胡蒙王朝,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寧,末將欲解甲歸隱,辭去一應爵祿職務雲遊四方,今日特來拜請將軍奏明聖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請將軍幫我,望聖上恩準。”說罷,從懷中取出印綬,又從背後行囊中取出一套官服,一並整整齊齊放在案上。身上的令牌倒是沒有拿出來。 “什麼?!你要辭官?!你要歸隱?!”段誌玄大驚。李君平點點頭,麵色平靜。 段誌玄兀自不敢相信,疑惑道:“如今聖上英明,朝堂清朗,正是男兒建功立業、加官晉爵之時,你一身本事,大好年紀就已封侯拜將,將來必然能再建奇功,更上層樓。何故辭官歸隱,莫非是朝廷有什麼虧待你的地方?!” 李君平搖頭道:“朝廷雨露甘霖,待我兄妹四人恩重如山,何曾虧待我等。隻是我兄妹四人如今已去其三,剩我孑然一身,我也無意高官厚祿,隻想雲遊四方,觀高天之星雲,看滄海之波濤,修身養性,了此餘生……” 段誌玄還待要勸,李君平擺手道:“將軍好意,我已心領。隻是如今去意已決,將軍不必再勸。今日一別,後會無期,願將軍一路凱歌,早日再建功勛,保大虞萬世基業。告辭!”說罷,對著段誌玄深深一揖,退出營外。 段誌玄望著李君平退去的身影默默無語,唯有一聲嘆息,然後小心將李君平留下的印綬和官服收好,將一應事項寫成奏章,奏報朝廷。朝廷感念李君平的功勞,並未褫奪其爵祿職務,仍然原樣保留,多年以後,又封李君平為護國天師,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從此,大虞再未有人見過李君平,直到百十年後,當李君平再出現於大虞之時,又是一番震動,不過那時早已滄海桑田,物非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