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平雖是離開深穀,但也不心急,隻是如在凡俗一般順流而行,途中觀山看水,好不自在。即便不時遇到一些妖獸,除有主動攻擊李君平的被順手斬殺之外,其餘的李君平皆不理會。 曉行夜宿,走走停停,如此過了十來日,忽然前麵無數奇峰突起,層層疊疊,沖破雲霄,時有虎嘯猿啼、鷂落鷹飛。河流兩岸高峽緊束,讓河流回返往復,水流湍急,雪浪飛卷,拍得礁石岸堆隆隆作響,在峽穀中回蕩不絕。 李君平見此間形勢險峻,已無法再如凡人那般行走,又無捷徑可走,便運轉真元,或踏浪而行,或攀巖虛渡,數日間又順流行了三百裡,無知不覺中身法竟提升了不少。 又過了幾日,那水流突然一個急轉,翻滾著打著旋飛流直瀉入一個緊挨著巖壁的四五丈寬的無底黑洞之中。洞口古木掩映、怪石嶙峋、悶響回蕩、冷氣蒸騰,映著一線天空的日頭,顯得陰森恐怖,讓人毛骨悚然。 李君平在巖壁上尋了個稍微凸出尚可落腳的地方定下身子,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看了半晌,四周隻有滾滾流水和難以攀緣的萬丈絕壁,既無其他異常之處,也無可以繼續前行的路徑。 見此情形,李君平心下暗忖,莫非那道意識假言誆騙自己不成,還是自己理解有誤??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那道意識雖善惡難辨,也應該不會這麵無聊,誆騙自己一個練氣小修。況且“順流而下、向山而行”字麵意思不難理解,如今山已無路,莫不是還要“順流而下”?! 各種念頭在李君平腦海中飛轉,推翻有重來、重來又推翻,如此反復,最終還是“順流而下”占了上風。 打定主意,李君平也不猶豫,在附近巖壁上尋了些老藤,結成長繩。然後試了試堅韌程度和牢固程度,確定不會因自身原因斷裂後,找了個水勢最小的地方,將繩子牢牢係在洞口的一株粗大的古樹上,運轉真元,抓住繩子順著洞壁試探著向洞中探去,心中想著一旦事有不虞,便立即返回。 李君平抓著繩子向下慢慢溜了七八丈,衣袍早水流打得冰濕,不過通過神識探查,發現這洞並非如想象中的那般險惡,也暗暗定下心來。 又下行了三五丈,肉眼透過水幕便能看到一個空曠空間,更不消神識探查。李君平心中一喜,蕩了過去,抓著繩子落在地上,四下看了看,原來這無底黑洞的洞壁在此處凹了進去兩三丈,高約丈許,團團一周,形成一個環形平臺,飛流而下的水幕遮擋住了平臺,若不靠近,根本難以發現,天光透過水幕折射下來,讓平臺略微有些光線。 李君平將繩子係在一根石筍上,小心翼翼沿著平臺轉了一周,用神識仔仔細細探查了數遍,除了靈氣依舊濃鬱之外,未發現什麼端倪。雖然心中兀自不甘,不過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運轉真元將濕透的衣袍蒸乾,打坐恢復了元氣,又將那“順流而下、向山而行”八個字琢磨了一番,李君平站起身來,取出鐵槊,沿著洞壁叮叮當當敲了半天,忽然發覺其中有一處敲擊發出的聲音與它處似乎有些不一樣,若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 反復試了幾次,聲音確實與它處不同,李君平心念一動,運轉真元,鐵槊在聲音不同之處的石壁上一搠一劃,石壁“嘩啦”一聲掉下一層碎石,露出一幅刻畫在石壁上有桌麵般大小的圓形圖案來。 圖案好似一個陰陽魚,線條玄奧復雜,不知刻畫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隻是正中有個像手掌模樣般的印跡,模模糊糊,看不清切。況且以李君平現在的淺陋見識也不認識,又何必糾結。 李君平又驚又奇,急速運轉真元,緊握鐵槊,以防不測,暗忖那道意識誠不我欺,此處果然另有玄機、別有洞天。 過了半晌,未見這幅圖案出現什麼異常,李君平向四周看了又看,腦中念頭轉動,深吸一口氣,伸出左手,慢慢向著圖案正中那個好似手掌的印跡輕輕按去—— 就在手掌按到印跡的瞬間,異變突生!隻見那好似陰陽魚的圖案突然急速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帶著巨大吸力的漩渦,同時爆發出耀眼的白光。李君平大驚失色,欲待縮手,又哪裡來的急。 那漩渦和白光一陣拉扯,李君平連人帶槊瞬間消失,跟著消失的還有圖案和白光,整個空間又平靜下來,唯有一條係在石筍上的藤繩和一堆散落在地的碎石見證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在李君平消失後,一道看不見、摸不著的人影出現在李君平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語道:“這家夥到中州之後會成長得更快些吧。嗯?!不對,這傳送陣年久失修,隻怕會出現變故。唉,你小子自求多福吧……”說罷,又無影無蹤。 籠罩在白光中的李君平隻感覺天旋地轉,全身疼痛,惡心欲吐。幸好這種感覺並未持續多久,約莫數十息後,忽然身旁空間出現一條數尺寬的裂縫,無匹的吸力從裂縫中傳來,瞬間將李君平拉入裂縫消失不見—— 在一片浩瀚無邊的汪洋大海上,長風呼嘯、雪浪翻滾,極目之處便是海天相接,不知其深、不知其廣,隱藏著無數未知的機緣和危險。 一些海島散布在這汪洋大海中,大大小小、零零總總,不計其數,有些相對集中、環境較好的群島逐漸成了過往海客息腳之處,長此以往,海客中有部分由於各種原因在海島定居下來,並繁衍後代,他們的子孫便成了生於斯長於斯的原住民,各種風俗習慣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與先輩初來之時有了一些變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海島上的原住民中也有修士,也有恩怨情仇,並且由於這汪洋浩瀚,既隱藏著無數危險讓人殞命,也蘊藏著無數資源供人索取,隻是可供人長久居住的海島少之又少,所以導致這些原住民中,無論凡人還是修士似乎爭鬥得更激烈。 一些或是為了尋找資源,或是為了躲避仇殺等等各種原因的外來者也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來到這些海島上,讓本就復雜的局麵更顯混亂。 人是社會性的動物,隻要一聚在一起,就不可避免出現各種交流、爭鬥,從而形成各種交易、集會、賽事等等,但核心逃不過兩個字——利益。 一個方圓數十裡,山石崢嶸、草木蔥蘢,形如巨龜伏海的叫做“玄龜島”的海島上,不少房屋、洞府等散布其中,看起來也是人氣興旺。 此時,數百練氣期修士正聚在玄龜島的南邊的一個海灘上,團團圍著一個用石塊木頭等搭建的一個高約兩丈、長寬二十來丈的方形高臺,不時有修士跳上臺爭鬥,或死或傷,場麵慘烈血腥。每場戰鬥結束,臺上都有流光遊走,遺留在臺上的屍體、血跡等在流光中消失不見,恢復如初。臺下人聲鼎沸,呼喊吵嚷,從一些修士的口中聽到這是在爭奪什麼名額的預選資格,其他的倒不甚清楚。 就在場中愈發熱鬧、臺上爭鬥愈發激烈的時候,玄龜島深處上空十來丈的地方突然出現一條一閃而逝,無人察覺的黑色裂縫,一道人影從裂縫中跌落出來,如流星般墜下。 那人影即將接地的瞬間,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在一塊巨石上,身著青衫,手握鐵槊,隨意看了一眼身上無礙後,便以手加額,舉目四顧。此人正是從無名深穀洞中消失的李君平。 李君平看了半晌,將鐵槊放入腰間那個破舊的儲物袋,然後跳下巨石,找了個方向尋路疾行而去。 行了十來裡,李君平遇到一個小小的凡人村落,這些凡人見李君平是修士,雖不驚奇畏懼,卻也恭敬無比。李君平乘機向這些凡人打聽了一番,這些凡人倒是很熱情,知無不言。能得到高高在上的修士的垂詢,這些凡人自然無比榮幸。 一番打探後,李君平得知此處叫做玄龜島,四麵汪洋,具體位於海中何處這些凡人也不知曉,隻聽聞古老相傳,先輩是從西麵渡海而來,至於來自西麵哪裡不得而知。不過島上時常有修士往來停留,但都高來高去,不與凡人多接觸,前幾日有許多修士往南邊去了,凡人們也不敢隨意打聽。 李君平念頭轉動,向這些凡人道聲謝,便向南邊而去。這些凡人看到竟然有修士向他們道謝,更是誠惶誠恐,受寵若驚。 幾十裡的路程,對於修士來說不過是一兩炷香的功夫。李君平到了海邊,遙遙看到一大群修士團團圍著一個高臺,臺上正有兩個修士在激烈爭鬥,臺下圍觀的修士指手畫腳、品頭論足,起哄喝彩。 李君平暗中觀察了一番,發現都是些練氣期修士,便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臺上的爭鬥時,不緊不慢靠近擠入人群,一邊觀看臺上的爭鬥,一邊豎起兩隻耳朵不動聲色探聽消息。 旁邊的修士見有修士擠在身邊,也不甚在意,反正大家都是圍在這裡看熱鬧,哪有閑心去管身邊的陌生人,端的平白引出紛爭。 突然,臺上一聲暴喝,一名五大三粗的修士手起一錘,將對手的腦袋砸得稀爛,對手未及吭聲便死在臺上。那五大三粗的修士也不耽擱,解下對手屍體腰間的儲物袋,跳下臺來,對手的屍體則是隨著臺上流光遊走,消失不見。臺下喝彩聲甚囂塵上,有修士道:“吳大錘得到預選資格是板上釘釘了。” “預選資格?!”李君平心中一動,暗暗看了身邊的修士一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隨即搖頭嘆息道:“唉,預選資格雖好,卻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吶,隻怕死傷不少。”又對身邊修士道:“敢問道友,如何看待此番比鬥?” 那修士雙臂抱胸,看了李君平一眼,冷冷說道:“還能如何看待?!五年一次的秘境選拔,我等散修就算得到進入的資格又如何,還不是給那些門派中人當炮灰罷了。”說罷不再言語。 另一個看起來年長一些的修士捋著胡須接話嘆息道:“田道友所言不差,不過天下絕大部分修行資源均被大大小小的門派壟斷,像你我這等散修又到哪裡去弄修煉資源,也隻能給那些門派中人當炮灰了。如今秘境即將開啟,雖然爭奪慘烈,但也算是散修們的一個機會,如能在秘境中分潤得一二,便抵過在外修行十年,隻要不死,也不怕沒有一飛沖天的機會。主持這場比鬥的王錚王前輩就是很好的榜樣,進入秘境得了機緣,成了築基期的高人,這方圓幾千裡的瀛洲群島哪裡去不得?!如今三十個預選資格隻剩下十來個,田道友和這位道友如要參加,可得抓緊。”那抱臂修士哼了一聲,卻未搭話。 李君平向著兩個修士拱拱手,也不再言語,心中回想著無名深穀中濃鬱的靈氣,眼睛看向臺上,等待觀看接下來的比鬥。 古往今來,絕大部分資源都是集中在各種大勢力的手裡,利益分配已定,要想重新分割,何其艱難,每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不是伴隨著血與火和屍山血海?!同時,任何人要想突破階層的障礙,無不付出艱辛的努力,此時此刻,修士和凡人沒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