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擊著落地窗,和煦的春風不再,呼嘯地拍打著窗框,想要灌入輕奢的室內。 雨勢變大,傾盆的雨,密集、嘈雜,雷聲轟鳴,電光熾亮。 “哈—哈—哈!”像是溺水之人,急促貪婪地呼吸空氣的吞吐聲從浴室傳出。 浴室光滑濕潤的地板上趴著一個穿著浴袍的男人,正大口大口地呼吸。 趴在地板上,眼前一片漆黑,就連手指微動都極其費力,全身的細胞也在抗拒著翻轉、起身、站立。 雙手無覺、雙腿麻木。 隻有大腦還是清醒的,不,是異常清醒。 “站起來,站起來……”嘴裡呢喃。 一遍遍重復這三個字,不停地努力。 不能停在這裡,必須要有所行動。 是的,他清楚地知道。 但那又如何,他知道該有所動作卻又做不到。 “嗬嗬嗬…”一陣似是自嘲的輕笑。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恢復意識了,而且過一會兒,就會再次無緣無故地失去意識。 “這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喃喃自語。 或許可能是更多次。 一念及此,熟悉的眩暈感再度襲上毫無防備的大腦,眼皮變得沉重。 不知經過多少遍暗示所構築的心理防線瞬間潰散,連哪怕一瞬的抵禦都未能堅持。 一切就像前幾次那般…… 在昏迷的邊緣苦苦掙紮,雖然他知道這是徒勞。 異軍突起。 一陣舒緩的輕色音樂緩緩響起。 悠揚的音樂沒有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反而讓意識更加昏沉,幾近沉淪。 “啊,原來是…安眠曲。”一聲輕嘆,他恍然大悟。 乾脆就這樣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是有夠傻的,我連有這種資格都不被允許。 他的腦海閃過莫名其妙的想法,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呼吸的幅度變小,頻率也趨於平穩。 漸漸地,微弱的呼吸聲都銷聲匿跡,如同陷入沉睡。 就在精神即將沉淪時。 “啪!”響亮的耳光聲。 “嘶—!”倒吸一口涼氣。 無知無覺的手臂又清楚地將痛覺傳遞給中樞神經係統。 微微發疼的臉頰讓他的睡意消逝。 現在…還不到時候。 手臂猛地前伸握住浴室的門檻,嘴裡不斷地發出難言之音,手指死死地鉗住門檻,然後指甲滲出血絲。 手上動作不停,嘴裡抱怨。 “這安眠曲…真是難聽死了!” 艱難地挪動著身子來到浴室門口,雙手緊緊地握住實木門框。 因為拚盡全力,麵色猙獰;因為太過用力,關節泛白。 好在,他借著力勉強站了起來。 僅僅隻是站起來,就已經用盡了渾身解數,光潔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但還不行。 壓抑著大口呼吸空氣的欲望,他將整個身子倚靠在門框上,顫巍巍地伸手向前。 整個人卻突然如遭雷擊,僵硬了肢體動作,嘴唇微微開闔。 混合著暖色調的白光瞬間充盈視野,一如天光乍現,於是永暗綻放黎明。 “我…能看見了?!” 語氣低沉,帶著顫音仿佛不敢相信。 “呼—!”深呼了一口氣。 抬起手在眼前搖晃。 白皙纖細的手在暖光中細膩光滑。 “…我…是真的好了!” 無神的黑色眼瞳再次染上神采,黯淡的墨瞳重新有了聚焦。 簡約卻溫馨的家具布置和黑白色的裝修風格映入眼簾。 微微黃暈的燈光打在身上,久違的感到一陣溫暖。 也曾無數次幻想過視力恢復後的心情,歡呼雀躍、手舞足蹈。 但願望成真,視力真得恢復了,心境卻異常的平靜。 隻是耳邊縈繞的安眠曲讓他實在是煩悶。 “停止播放。”下意識的指令。 安眠曲奇異地消弭,仿佛從未有過。 偌大的空間重新歸於寂靜,打量著眼前的環境,應該是某間套房的主臥。 直接忽視了占據大麵積視野範圍的高檔床,走到床頭櫃前駐足。 拿起一個相框,端詳…… 相鏡表麵與相框一塵不染,可以看得出經常有人清潔或者主人十分愛護這個被用不菲相框裱起來的照片。 晚霞、夕陽,蒙蒙細雨、公園小徑,一男一女。 男子麵容清秀英俊,皮膚乾凈白皙,抿唇的輕笑似陽光溫暖,讓人如沐春風。 黑色的西裝褲乾練修長,灰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風衣讓他有種白麵小生的感覺,單手撐著傘。 女子親昵地挽著男子的手臂,笑意吟吟,洋溢著幸福的笑顏,如花嬌美。 嬌弱的身子明明苗條,可又凹凸有致,女子半依偎著男子,一身和男子同款的休閑裝扮襯托出女子清純靈動的氣質,長長的秀發隨春風肆意飄舞。 可以看得出,照片中的男女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人。 端詳許久,腦中浮現出一句甚是應景的詩句: 從此煙雨落金城,一人撐傘兩人行。 “我應該認識她…沒錯,我應該是認識她的!” 熟悉感洶湧而至! 隻是來不及多想,視野角落亮起一點綠光,閃爍了一下。 放下相框,視線平移。 在相框旁是一塊智能手表,很前衛,滿滿的科技感。 藍寶石表鏡搭配著薄薄的純金表框,時針和分針的指針密密麻麻地鑲嵌著昂貴的粉鉆。 奢侈感撲麵而來,這塊手表絕對造價不菲。 拿起手表,還不等仔細觀察,手表的表盤亮起: 生物聲紋識別成功。 生物指紋識別成功。 生物虹膜識別成功。 你好,虞銘院士。 時針和分針消失,這一串識別成功後,這句問候孤零零地占據黑色表盤。 “虞銘…是我的名字?” 在虞銘愣神之際,右手已經形成肌肉記憶般將手表戴在了左手手腕上。 “?” 等等! 看著藍色表鏡,虞銘第一次仔細端詳自己的樣貌。 這麵容似曾相識……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轉身快步回到浴室,站在洗浴鏡前,看著鏡中自己的容貌,久久無言。 寬鬆潔白的浴袍整齊地穿戴在身上,俊美清秀的容顏在白熾燈光下平添了一抹病態的白。 這不重要。 真正令他驚愕的是容貌,和照片中的男子一模一樣。 名為恐慌的情緒在心中發芽,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哪裡?為什麼我會在這?為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虞銘究竟是什麼人?” 手表的虛擬AI出現在屏幕上,機械地說:“檢測到主人行為怪異,初步判斷為意識混亂,即可執行備用方案第二條。” 話音落下,令虞銘應接不暇的大量機密文件的全息影像出現在虞銘眼前,影像的背景快速切換。 虞銘雙目漸漸失神,像是陷入一種奇異的狀態:“試做型造神精華、基因組本身出現問題、不明原因的基因突變、類外骨骼的奇異構造、未知原因的智力退化……” 喃喃自語著不知所謂的特殊名詞。 稍頃,虞銘回神,不可置信地回味著剛剛接收的信息,眼中陣陣精芒掠過。 再次抬頭,他的眼神已經變了,些許桀驁與穩重取代了迷茫,整個人從內到外散發著一種極其強烈的自信,甚至是自負! “這就是實驗的風險,虞銘院士,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或許已經永遠精神死亡了。”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洗浴鏡毫無預兆地四分五裂。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虞銘本能地後退。 眼中閃過不解。 作為從事科研事業的專業人員,虞銘有著敏銳的“視覺”善於發現常人已司空見慣的事物,這極大地滿足探索欲的需求。 他同樣有著穩重踏實的行事作風,也正因為這一點,他與他的助手才一直活躍在科研事業的前線。 眼前發生的一幕顯然已經違背了基本的物理法則。 無論是往常的經驗亦或是“造神精華”刺激身體產生的應激反應,都在提醒虞銘: 暫時離開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再多想。 打開衣櫥,隨手取了一套衣服匆忙換上,拉開臥室的門。 恰巧,他隨手拿到的衣服和照片中的那一套是同一套。 幽藍色的氛圍燈裝飾廊道的墻裙,所謂的墻也完全是由一麵麵巨大的液晶顯示屏排列在一起的智能墻麵。 順著顯示屏的霓虹指示燈。 在二樓靜靜的、短短的廊道中由快走變成小跑。 剛下樓梯,路過客廳時,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落地窗。 “啪啪啪!” 顯示著時間與天氣的落地窗同樣毫無預兆地碎裂飛濺。 極其相似的一幕。 像是從外麵被蠻力撞碎,然後是爭先恐後灌入室內的嘈雜雨聲與呼嘯風聲。 勉強躲過飛濺的玻璃碎片,連忙用食指捂住鼻子,俊眉微蹙。 甜腥味?鐵銹味?不對! 是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怎麼會有血腥味? “難道…?”虞銘若有所思。 排除了一個原因,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無論哪一個都並不是什麼好預兆。 絲毫不敢放慢腳步。 “檢測到主人行為帶有明確的目的性,初步判斷為意圖逃離別墅,即刻執行備用方案第一條。” “什麼?”虞銘還沒有反應過來,腳下的地板突然消失,陡然失去落腳點的虞銘開始做自由落體。 結結實實地砸在地板上,罵罵咧咧。 “什麼破別墅,連地板都用假材廢料。”看著麵前的一個門,目瞪口呆。 不是因為一個實木銅鎖的門突兀出現在數字化智能別墅中。 而是這扇門上的標識。 檔案室!!! 如果說虞銘院士在這個家待的時間最久的房間毫無疑問就是眼前這間。 整座別墅最機密的東西就在這扇門後。 “這就是所謂的備用方案第一條?” 說罷虞銘拿起檔案室的銅鎖。 結果不出所料,麵對這種老古董,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 “我就知道。”虞銘擺手,盡管神色再如何掩飾,但他的失望已溢於言表。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一個虛擬影像出現在門前,影像中的虞銘院士穿著白大褂,身後是各種各樣的儀器。 【首先,我該怎麼稱呼你?讓我想想…虞銘還是clone-3? 不過你肯定不喜歡後者,那就叫虞銘吧,我很高興你還完好無損,由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