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趕往市裡的高鐵上，朱蘭一遍一遍回憶著，回家的那天晚上母親對自己說的話。 　　窗外黑漆漆的，但萬家燈火忽明忽暗地閃爍，在高鐵飛速經過的時候，在窗外形成了一條閃亮的銀河。但朱蘭卻覺得自己離這些燈火越來越遠，好像隻能身處在寒冷的夜裡，眺望人間煙火。 　　母親的話一直回蕩在耳邊，朱蘭心煩意亂。 　　洪明靠在朱蘭的肩膀上睡得很熟。 　　可呼嚕聲越來越大，周圍的乘客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朱蘭知道這是洪明為數不多的好眠。看著他深深的黑眼圈和凹陷的眼眶，朱蘭心裡翻江倒海，實在不忍驚醒他。於是隻能輕輕地揉捏他的肩膀，企圖讓呼嚕聲小些。 　　但並不奏效。朱蘭隻能輕輕地搖晃洪明，可他睡得太熟了，根本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 　　洪明乖巧地靠在她的肩膀上，緊緊攥著朱蘭的右手。朱蘭猶豫不定，隻能小聲向大家解釋和道歉。 　　“你就不能把他拍醒？他聲音這麼大，我們怎麼休息？不要那麼自私行不行？”聲音從後方傳來。 　　朱蘭立即麵紅耳赤，隻好輕輕地搖晃洪明。 　　洪明咂摸著嘴，臉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呼嚕聲依舊不絕於耳。 　　朱蘭隻好用力把洪明推醒。 　　“我願意！” 　　洪明的聲音很嘹亮，半個車廂的人都聽見了。 　　洪明看到朱蘭臉急的通紅，趕忙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朱蘭沒有回答。拉著行李，牽起洪明，走到兩個車廂中間的過道上。 　　“你靠在我肩上睡一會兒吧。”朱蘭對洪明說。 　　洪明摸不著頭腦地笑笑，轉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是不是我剛剛打呼嚕了？” 　　朱蘭點點頭。溫柔地撫摸洪明的臉頰，那清瘦的臉頰上毫無xie色，嘴唇白的乾裂，青色的胡茬沿著唇周長出。 　　“最近睡覺怎麼樣啊？”朱蘭問。 　　“還行。”洪明躲閃開朱蘭的眼光。 　　朱蘭知道，洪明又失眠了。 　　“精神狀態怎麼樣呢？有沒有難過，想哭或者情緒低落呀？”朱蘭問。 　　洪明沒有回答。 　　朱蘭輕輕湊上前去，用手環住洪明的腰，頭垂得很低，趴在洪明胸前。 　　在朱蘭的擁抱下，洪明緊張的身軀慢慢放鬆。 　　“其他都沒什麼，就是總感覺很累。最近飯店裡的事總覺得力不從心。” 　　“那就多休息休息，每周給自己放一天兩天的假吧。”朱蘭小聲說。 　　洪明撫摸著朱蘭的頭發，低下頭輕輕嗅著。 　　“我想給你買輛車，那樣你上下班就不用再趕地鐵了。尤其是秋冬，天太冷了。” 　　“下了地鐵，走幾步就是單位了，一點都不遠，也不冷的。”朱蘭抬起頭看著洪明。 　　“其實買車的錢已經夠了，明天中午你如果有時間，我們一起去4s店看車吧。”洪明問。 　　朱蘭很驚訝，同時也很心疼洪明，連忙搖搖頭。 　　“先買個便宜的，等將來有錢了，再換輛好的。”洪明說。 　　朱蘭從包裡掏出手機和銀行卡。 　　“我也攢了萬把塊錢，我們可以……” 　　“沒事的，首付的錢已經夠了，以現在的月收入來說，每個月還車貸綽綽有餘。”洪明很認真地看著朱蘭，把銀行卡放回朱蘭的包裡。 　　“我之前給你的那張卡上，大概有5萬左右。等把車子定下來了，我把現在手頭上的這張卡，先放在你這裡，車貸每個月就從這張卡裡扣。” 　　洪明非常認真地講著。 　　車窗外的燈火閃爍，模糊而明亮。 　　仲夏，伴隨著校園裡熟悉的音樂聲，朱蘭回到了久違的寢室。 　　寢室裡的人，除了瑤瑤之外都到齊了。 　　朱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給瑤瑤發消息。過了好久，瑤瑤才回， 　　“蘭蘭，我現在不能回學校。你能幫我收拾一下東西，放在學校門口的保安室嗎？” 　　朱蘭雖然覺得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拍完了畢業照後，朱蘭拉著兩個沉重的行李箱走向校門口。 　　遠遠看見一個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身影站在綠化帶的旁邊。 　　走進了些才發現是瑤瑤。 　　朱蘭正一路向前小跑，可瑤瑤則站在原地沒有動。 　　見麵簡單地寒暄了幾句，朱蘭見瑤瑤的神色有些慌張，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把行李箱遞給瑤瑤。 　　這才瞥見瑤瑤的肚子好像比以往大很多，不知是長胖了的原因還是什麼。 　　瑤瑤看出朱蘭的疑惑，小心翼翼地把朱蘭拉到一邊。 　　校門口的人很多，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站在門口等車。 　　朱蘭和瑤瑤走到了樹蔭底下一個偏僻的角落。 　　瑤瑤一下子抱住朱蘭，朱蘭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什麼好。 　　“我懷孕了。”瑤瑤說。 　　朱蘭一驚。 　　“已經四個多月了。”瑤瑤有些焦慮地看著朱蘭。 　　“那不是挺好的嗎？”朱蘭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小，勉強有些心虛地收住了話尾。 　　“可我覺得楊燦不太對。” 　　聽到這句話的朱蘭，一下子仿佛被電流擊中，母親的遭遇猶如走馬燈一般閃現在腦海中。 　　“他怎麼了？”朱蘭雖然已經猜到大概，但還是耐下性子來問。 　　“他和他們單位的一個女生好像走的很近，但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 　　“如果不放心的話，就把孩子打掉吧，不要讓孩子影響你的判斷。”朱蘭脫口而出。 　　瑤瑤怔了一下， 　　“這跟孩子有什麼關係啊？” 　　“如果你有了孩子，那你可能會為了孩子妥協和忍讓。”朱蘭看著瑤瑤，仿佛看見了20年前的母親。 　　“可這是我的孩子啊。”瑤瑤被整蒙了，有些害怕地後退一步。 　　“如果你不幸福的話，你的孩子也不會幸福，他情願自己被打掉。”朱蘭的眼裡充滿了淚水。 　　瑤瑤沒有說什麼，拉著行李離開了。 　　臨走前，瑤瑤回頭看了一眼朱蘭，揮了揮手。 　　———————————————— 　　朱蘭心煩意亂地開著車，腦海裡時不時回想著瑤瑤的話。 　　車子停在洪明的店鋪旁邊。 　　朱蘭正準備下車找洪明嘮一嘮，這才發現店鋪的門上著鎖，休息中的牌子上落著一層灰。 　　朱蘭疑惑之際，撥通了洪明的電話。 　　可電話那頭，無人接聽。 　　朱蘭趕緊開車，去到洪明住的小樓。 　　剛從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在眼前。 　　洪明趴在綠化帶中間的健身器材上，神情呆滯地看著前方。 　　朱蘭飛奔過去，抓住洪明的肩膀。 　　洪明一下子癱倒在朱蘭懷裡，朱蘭被洪明的重量壓倒在地，正用手支撐著身體艱難的站起來時，朱蘭看見地上有著幾滴鮮紅的xie漬。 　　再一看，洪明的手腕處一道很深的傷，傷口正在向外冒xie。 　　朱蘭嚇得失聲尖叫。 　　此時的洪明好像失去意識了一般癱倒在地上，雙目緊閉，嘴唇發白。 　　———————————————— 　　救護車很快將二人帶走。 　　朱蘭坐在搶救室外麵的走廊上，腦海裡又浮現出了洪明癱倒在自己身旁，滿地是xie的場麵。 　　麵前冰冷而厚重的門，緊緊關閉著，沒有一絲縫隙。 　　朱蘭想透過兩扇門的中間看，想看一看洪明在裡麵的情況，可什麼都看不到。朱蘭隻能在走廊裡焦急的踱步，殷紅的xie跡依然留在她的左臉頰上，朱蘭用手撫摸臉頰上的xie漬，捂著臉失聲痛哭。 　　“朱蘭，你沒事兒吧？”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朱蘭下意識的以為洪明出來了，於是帶著淚欣喜的站起來。 　　可轉身發現站在對麵的人是林昱良。朱蘭頓時感覺心裡冰涼涼的。 　　“你怎麼在這兒啊？出什麼事兒了嗎？” 　　林昱良說著從包裡掏出手絹，遞給朱蘭。 　　“拿這個擦擦臉上的xie。” 　　朱蘭沒有接過。 　　“發生什麼事情了？”林昱良接著追問。 　　朱蘭不肯說。 　　“我在這個醫院有認識的朋友。如果你不肯說的話，我就沒有辦法幫到你。”林昱良說著把手絹放回包裡。 　　“他正在搶救呢，現在都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朱蘭崩潰地哭著說道。 　　林昱良心裡一驚，隨即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你沒帶他去看醫生嗎？”林昱良問。 　　朱蘭哭著搖搖頭。 　　“他si活不肯去，也不願意吃藥。必須要我每天和他視頻，看著他吃，他才吃。” 　　“這小子什麼都不懂，還那麼犟。”林昱良小聲嘀咕一句。 　　“他怎麼什麼都不懂？他已經在很努力的麵對了。他不去醫院，不願意吃藥，隻是因為他不想讓我有負擔。不是每個人都有您一樣的學歷和見識，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您這樣生來優渥的條件，您不應該也不能夠拿自己的標準去評判別人！” 　　朱蘭顫抖著怒目圓睜。 　　林昱良聽後，把身子側到一邊，點了點頭。 　　“對不起，我要為我剛剛的冒犯和錯誤道歉。” 　　朱蘭聽了之後沒有再理會，轉身走到搶救室的門口，斜靠著墻蹲下來。 　　門被緩緩推開。 　　朱蘭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 　　“基本脫離生命危險，但是現在病人很虛弱，我們從後麵的通道把他帶到住院部了，你先去交一下費吧。”醫生說著翻著手裡的病例。 　　“那他現在情況怎麼樣啊？”朱蘭迫不及待地問， 　　“我能不能去見見他？” 　　“不能。你先去交費，一會兒去住院部二樓就能見到他了。按這個紙條去找就行了。”醫生說完，把一個長條撕下，放在朱蘭的手裡。 　　抬頭看見站在走廊裡的林昱良，醫生笑著走過來打招呼。 　　林昱良禮貌地回應了一句，接著小聲問道， 　　“那是我妹妹的朋友，她今天沒帶錢，我一會兒去結費用。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需要拿上身份證，還有她手裡的繳費單子。” 　　朱蘭已經著急忙慌地往樓下跑。 　　跑到樓下，繳費的窗口處朱蘭又一次見到了林昱良。 　　朱蘭雙眼通紅地望著林昱良，林昱良低下頭，刻意回避著她的目光。 　　“錢帶夠了嗎？”林昱良很小聲地問。 　　朱蘭側過身子去交錢，沒有說話。 　　“我來吧。”林昱良擠到前麵去，先一步把付款碼打開。 　　朱蘭吃驚地看著林昱良，繼而用力的將他擠到一旁。 　　“您別再添亂了，我現在很著急！” 　　朱蘭慌忙地付款，把單子簡單一折，裝進包裡，隻剩那張寫著住院部的紙條。 　　朱蘭推開擁擠的人群，發了瘋一般地向住院部跑。 　　林昱良站在原地，愣愣地望著朱蘭跑開的方向。 　　病房裡有六張床，洪明在27號。 　　朱蘭坐在洪明旁邊。 　　洪明的手上纏著紗布，掛著吊瓶，安靜的躺在床上。 　　一旁的檢測儀上，洪明的心率一起一伏。 　　朱蘭靜靜地趴在洪明肩膀旁邊，聽著洪明微弱而有節奏的呼吸聲。 　　朱蘭握著洪明的右手，輕輕地咬著洪明的手指，中指上留下微微的紅色齒痕。朱蘭輕輕搓著洪明的手，反復親吻。 　　“家屬是嗎？” 　　朱蘭站起身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人站在床邊。 　　“我是家屬。” 　　“什麼關係？” 　　“我是他女朋友。” 　　“嗯，跟你說一下啊。他失xie嚴重，所以出現暫時的休克，不過……” 　　朱蘭焦急地注視著醫生。 　　“傷口比較深，已經傷到了神經。可能愈合之後，這隻手也不會特別靈活。其次就是，病人有嚴重的營養不良，供xie速度要比正常人慢一些……” 　　醫生一邊翻著病例單子，一邊對朱蘭說著病情。 　　“其他的就沒什麼事兒了啊。大概三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了，回家一定要好好靜養，多給他吃點兒好吃的。” 　　朱蘭點點頭。 　　“他這個情況，是自己割腕是嗎？”醫生很小聲的問。 　　朱然很小聲地嗯了一句。 　　“這個情況你最好給他家人說一下，讓他們注意一下，有這方麵疾病的話，最好及時乾預。” 　　回到床邊，朱蘭望著正在昏睡的洪明，左臂上纏繞著的醒目的紗布。朱蘭緩緩地靠在洪明的旁邊，替他捏了捏被角，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 　　夜裡7點多，洪明醒了過來。朱蘭正趴在洪明旁邊，玩著洪明的手指頭。 　　洪明先是咳嗽了一聲，朱蘭立刻驚醒坐起來。 　　“醒了！”朱蘭一下沒忍住哭出來。 　　洪明腦袋蒙蒙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聽到朱蘭的哭泣，很疑惑地轉過頭。呆滯地望了望四周的場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醫院。 　　“疼不疼？” 　　朱蘭趴在洪明耳邊小聲問。 　　過了大概一分鐘，洪明緩緩說道， 　　“疼，好疼。” 　　“我給醫生說一下，給你拿點兒止疼藥吧。” 　　朱蘭說著就要站起身。洪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朱蘭被拉回了座位上。 　　洪明此時已經淚眼婆娑地躺在那裡，靜靜地注視著朱蘭。 　　兩人含淚對望，半晌無言。 　　“不是很疼，你在這裡陪我坐會兒吧，我不想你離開我了。”洪明看著朱蘭的眼睛紅紅的。 　　“醫生說，你醒了讓我去叫她一聲，我馬上就回來。” 　　朱蘭說著，把洪明的手搬開，洪明雖然虛弱，但力氣依然不小，朱蘭好不容易掙脫開，轉身跑出了病房。 　　過了沒一會兒，醫生來到了洪明的床前。一番查看過後，見沒什麼別的事，便囑咐了幾句，招呼病床旁邊的護士過來把洪明的輸液袋子換了下來。 　　醫生和護士前後腳離開。 　　洪明躺在床上抓著朱蘭的手。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 　　洪明說了一半兒，然後有些忐忑地望著朱蘭。 　　“因為我感覺到你有危險，所以過來了。” 　　洪明紅著臉，閉上眼睛。很吃力地拖著虛弱的身子向朱蘭這裡移動。 　　“你乾什麼呀？別亂動，別把輸液的針弄壞了。”朱蘭嗔怪道。 　　洪明撒嬌一般地向前挪動著，直到把頭靠在朱蘭的手上。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洪明說著，滿足地笑著，在朱蘭的手上亂蹭。 　　“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朱蘭很嚴肅的看著洪明。 　　洪明聽完這話，停下了動作，僵硬地搖搖頭。 　　朱蘭見他不肯說，也隻好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伸出另一隻手撫摸洪明的臉。 　　“老婆，對不起。” 　　洪明閉著眼睛難過的說著，眼淚從鼻梁滑下，打濕了枕頭。 　　朱蘭沒有接話。 　　“今天你畢業，本來我打算……但是……”洪明嘆了口氣。 　　“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朱蘭從床頭拿過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 　　“不用削皮。”洪明說。 　　朱蘭沒有理會他，默默地說， 　　“這種蘋果的皮比較厚，不去皮的話口感不好。” 　　洪明點點頭，靜靜地盯著朱蘭削蘋果皮。 　　“我們結婚吧。”洪明說。 　　朱蘭削皮的動作突然停下，果皮斷了一半掉在地上。 　　“好。” 　　朱蘭說完，低著頭繼續削蘋果。 　　洪明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轉過頭。 　　朱蘭注意到他的表情，但沒有說什麼，還是繼續削著蘋果。 　　“我知道……我知道……我還生著病呢，怎麼給你未來？” 　　洪明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 　　朱蘭沒有回應。將切好的蘋果瓣遞到洪明嘴邊。 　　“為什麼要你來給我未來？這麼多年，我都是在自己爭取啊。你隻需要好起來就可以了。”朱蘭說。 　　洪明沒有說話，拿起朱蘭遞過來的蘋果。 　　走廊上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病房的門被推開。 　　“就在這兒，中間那個床。” 　　醫生笑著指向洪明的床位。 　　林昱良提著兩籃子水果，從門口繞進來。對醫生微微一笑，揮手作別。 　　朱蘭疑惑地站起身來。 　　“買了點兒水果，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麼，我就看什麼好，就買了。” 　　洪明把水果放到地上。 　　“我們不能要。”朱蘭把水果從地上拎起來。 　　林昱良有些尷尬地雙手背後，繞到床的另一邊。 　　“您這是做什麼？” 　　朱蘭看著林昱良，從他有些忐忑的神情裡猜到大概。 　　“作為朋友，過來看看而已。”林昱良解釋。 　　洪明躺在床上疑惑地看著朱蘭，然後看看林昱良， 　　“您是……我好像對您有印象。但是我不太記得您是誰了。”洪明說。 　　“你好，我是朱蘭的朋友，今天在醫院撞見她，聽說需要幫忙，所以過來看看。” 　　林昱良說著，微微頷首笑了一下。 　　洪明呆滯地看著朱蘭，然後又看了看林昱良， 　　“那謝謝您了，還拿這麼多水果過來，真是費心。” 　　“你是朱蘭的男朋友吧？” 　　林昱良話鋒一轉。 　　“是，我叫洪明。”洪明笑了笑。 　　“這麼好的姑娘在身邊，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呀？”林昱良說。 　　話音剛落，朱蘭氣憤地正要上前，洪明拉住她的手。 　　“我是因為個人原因，蘭蘭對我很好，我也很愛她。我確實很後悔這次的行為，以後再也不會了。” 　　“那你好好養著吧，一定要聽朱蘭的話，按時吃藥，按時看醫生，不要那麼犟。” 　　朱蘭把水果籃子拎起來，遞給林昱良。 　　“麻煩您了，您也破費了，但是這些水果我們真的不需要。” 　　朱蘭很嚴肅地看著林昱良。 　　林昱良沒有接過籃子，隻是雙手插兜，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六個人一個病房，確實比較嘈雜，不利於養病。”林昱良說。 　　朱蘭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有些煩躁地向前一步，把籃子遞得更前了。 　　“水果我就不拿走了，好好休息吧，有事兒給我發微信就行。” 　　林昱良說著轉身向外走。 　　“謝謝您，下個月我們結婚，到時候請您喝喜酒。”洪明沖著林昱良的背影，大聲喊了一句。 　　林昱良停在病房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 　　朱蘭呆呆地注視著地上兩個精致的水果籃子。 　　病房裡有六張床，洪明在27號。 　　朱蘭坐在洪明旁邊。 　　洪明的手上纏著紗布，掛著吊瓶，安靜的躺在床上。 　　一旁的檢測儀上，洪明的心率一起一伏。 　　朱蘭靜靜地趴在洪明肩膀旁邊，聽著洪明微弱而有節奏的呼吸聲。 　　朱蘭握著洪明的右手，輕輕地咬著洪明的手指，中指上留下微微的紅色齒痕。朱蘭輕輕搓著洪明的手，反復親吻。 　　“家屬是嗎？” 　　朱蘭站起身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人站在床邊。 　　“我是家屬。” 　　“什麼關係？” 　　“我是他女朋友。” 　　“嗯，跟你說一下啊。他失xie嚴重，所以出現暫時的休克，不過……” 　　朱蘭焦急地注視著醫生。 　　“傷口比較深，已經傷到了神經。可能愈合之後，這隻手也不會特別靈活。其次就是，病人有嚴重的營養不良，供xie速度要比正常人慢一些……” 　　醫生一邊翻著病例單子，一邊對朱蘭說著病情。 　　“其他的就沒什麼事兒了啊。大概三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了，回家一定要好好靜養，多給他吃點兒好吃的。” 　　朱蘭點點頭。 　　“他這個情況，是自己割腕是嗎？”醫生很小聲的問。 　　朱然很小聲地嗯了一句。 　　“這個情況你最好給他家人說一下，讓他們注意一下，有這方麵疾病的話，最好及時乾預。” 　　回到床邊，朱蘭望著正在昏睡的洪明，左臂上纏繞著的醒目的紗布。朱蘭緩緩地靠在洪明的旁邊，替他捏了捏被角，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 　　夜裡7點多，洪明醒了過來。朱蘭正趴在洪明旁邊，玩著洪明的手指頭。 　　洪明先是咳嗽了一聲，朱蘭立刻驚醒坐起來。 　　“醒了！”朱蘭一下沒忍住哭出來。 　　洪明腦袋蒙蒙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聽到朱蘭的哭泣，很疑惑地轉過頭。呆滯地望了望四周的場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醫院。 　　“疼不疼？” 　　朱蘭趴在洪明耳邊小聲問。 　　過了大概一分鐘，洪明緩緩說道， 　　“疼，好疼。” 　　“我給醫生說一下，給你拿點兒止疼藥吧。” 　　朱蘭說著就要站起身。洪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朱蘭被拉回了座位上。 　　洪明此時已經淚眼婆娑地躺在那裡，靜靜地注視著朱蘭。 　　兩人含淚對望，半晌無言。 　　“不是很疼，你在這裡陪我坐會兒吧，我不想你離開我了。”洪明看著朱蘭的眼睛紅紅的。 　　“醫生說，你醒了讓我去叫她一聲，我馬上就回來。” 　　朱蘭說著，把洪明的手搬開，洪明雖然虛弱，但力氣依然不小，朱蘭好不容易掙脫開，轉身跑出了病房。 　　過了沒一會兒，醫生來到了洪明的床前。一番查看過後，見沒什麼別的事，便囑咐了幾句，招呼病床旁邊的護士過來把洪明的輸液袋子換了下來。 　　醫生和護士前後腳離開。 　　洪明躺在床上抓著朱蘭的手。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 　　洪明說了一半兒，然後有些忐忑地望著朱蘭。 　　“因為我感覺到你有危險，所以過來了。” 　　洪明紅著臉，閉上眼睛。很吃力地拖著虛弱的身子向朱蘭這裡移動。 　　“你乾什麼呀？別亂動，別把輸液的針弄壞了。”朱蘭嗔怪道。 　　洪明撒嬌一般地向前挪動著，直到把頭靠在朱蘭的手上。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洪明說著，滿足地笑著，在朱蘭的手上亂蹭。 　　“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朱蘭很嚴肅的看著洪明。 　　洪明聽完這話，停下了動作，僵硬地搖搖頭。 　　朱蘭見他不肯說，也隻好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伸出另一隻手撫摸洪明的臉。 　　“老婆，對不起。” 　　洪明閉著眼睛難過的說著，眼淚從鼻梁滑下，打濕了枕頭。 　　朱蘭沒有接話。 　　“今天你畢業，本來我打算……但是……”洪明嘆了口氣。 　　“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朱蘭從床頭拿過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 　　“不用削皮。”洪明說。 　　朱蘭沒有理會他，默默地說， 　　“這種蘋果的皮比較厚，不去皮的話口感不好。” 　　洪明點點頭，靜靜地盯著朱蘭削蘋果皮。 　　“我們結婚吧。”洪明說。 　　朱蘭削皮的動作突然停下，果皮斷了一半掉在地上。 　　“好。” 　　朱蘭說完，低著頭繼續削蘋果。 　　洪明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轉過頭。 　　朱蘭注意到他的表情，但沒有說什麼，還是繼續削著蘋果。 　　“我知道……我知道……我還生著病呢，怎麼給你未來？” 　　洪明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 　　朱蘭沒有回應。將切好的蘋果瓣遞到洪明嘴邊。 　　“為什麼要你來給我未來？這麼多年，我都是在自己爭取啊。你隻需要好起來就可以了。”朱蘭說。 　　洪明沒有說話，拿起朱蘭遞過來的蘋果。 　　走廊上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病房的門被推開。 　　“就在這兒，中間那個床。” 　　醫生笑著指向洪明的床位。 　　林昱良提著兩籃子水果，從門口繞進來。對醫生微微一笑，揮手作別。 　　朱蘭疑惑地站起身來。 　　“買了點兒水果，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麼，我就看什麼好，就買了。” 　　洪明把水果放到地上。 　　“我們不能要。”朱蘭把水果從地上拎起來。 　　林昱良有些尷尬地雙手背後，繞到床的另一邊。 　　“您這是做什麼？” 　　朱蘭看著林昱良，從他有些忐忑的神情裡猜到大概。 　　“作為朋友，過來看看而已。”林昱良解釋。 　　洪明躺在床上疑惑地看著朱蘭，然後看看林昱良， 　　“您是……我好像對您有印象。但是我不太記得您是誰了。”洪明說。 　　“你好，我是朱蘭的朋友，今天在醫院撞見她，聽說需要幫忙，所以過來看看。” 　　林昱良說著，找書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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