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再次見到洪明,是在地鐵上。   朱蘭正焦頭爛額地處理工作,一個穿著黑色長款羽絨服的男人,從她身邊擠了過來。   朱蘭看到這略有熟悉的背影,一剎那間想起洪明,但僅僅是一晃神的功夫,電話那頭已經急得不可開交。   “我昨天下午不是發給你了嗎?你沒有整理嗎?”朱蘭盡量壓低著聲音質問道。   “對不起,蘭蘭姐,我昨天有點事情所以就……”   “再有什麼事情也不能耽誤把工作處理好啊。那今天開會,你不用拿稿子直接上去說嗎?一會兒趕緊趕到公司,把東西整理一下,盡量在9點之前整理完背下來。”   “稿子太長了,蘭蘭姐。”電話那頭哭訴道。   “你應該昨天就準備的,你昨天有一下午的時間在做什麼?如果你做不了的話,我就把這次機會交給小於。”   “蘭蘭姐,你再給我段時間。”電話那頭央求著說道。   “那你昨天下午乾什麼去了?整整一個下午一點兒都沒整理,我不知道你在工位上乾什麼呢。”   “蘭蘭姐,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先掛了吧,我馬上就到公司了。”   朱蘭撂下電話,火急火燎的拿上包向外麵走。   站在站臺上回頭一看,那熟悉的生意,長款的黑色棉服裡的人,正是洪明。   兩人四目相對。洪明低下了頭,避開朱蘭的目光。   朱蘭猶豫片刻,拿起包上了電梯。   這時洪明從地鐵追出來,站在朱蘭身後。兩人挨得很緊,一趟長長的電梯隻有兩個人在向上移動。   朱蘭沒有轉身,心裡已然翻江倒海。   洪明也默默的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直到電梯到站。   朱蘭終於忍不住轉過身來。剛打算有力的斥責幾句,眼前洪明的樣子已然讓她認不出來:青黑色的胡茬長滿整個下巴和鼻前,眼圈凹陷的更深了,兩塊黑洞洞的,看起來很沒有精神,眼裡布滿xie絲,雜亂的眉毛懸在鼻梁兩邊,仿佛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黑色的棉服顯得空蕩蕩的,仿佛是一具骷髏骨架在支撐。洪明弓著背,含著胸,高大的身軀卻顯得很矮小,他極力的縮著身體,但眼神卻絲毫沒有離開朱蘭。那眼神熾熱而不舍,眼眶裡含著不甘心的淚,淚緩緩劃過鼻梁,沿著下顎流向乾枯的鎖骨。在這目光注視下的幾秒,朱蘭的心猛然震動,劇烈的心跳仿佛要沖出胸膛,   朱蘭愣了一下,不打算說什麼話,於是轉過頭去接著走,可後麵的腳步聲並沒有跟來,朱蘭回頭看去,剛剛還站在電梯口的洪明,此時已無蹤影。   朱蘭疑惑之際,心裡有幾分擔憂。他嘗試著撥通洪明的電話,如今在電話簿裡依舊置頂。   可撥去三次,沒有人接聽。朱蘭有點慌張了,她蹲坐在地鐵的墻麵前,一手拿著包,一手打著電話。   可號碼依舊無人接聽。   電話鈴聲忽然傳來,手上劇烈地顫抖使手機摔在地上,朱蘭慌忙接起電話。   “洪明,你在哪兒?你剛剛是不是在地鐵上?”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接著傳來同事的聲音。   “蘭蘭姐,怎麼了?”   朱蘭癱倒在地上,已經沒有力氣回話了。   一種無以名狀的巨大的黑雲籠罩在心上,朱蘭掛掉電話,沿著地鐵的反方向奔去。   出了地鐵口,隨便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洪明家的方向去。   當車窗外的風景,再次劃過回憶裡熟悉的小樓,朱蘭擦乾眼角的淚,有些猶豫的下了車。   麵前還是熟悉的空無一人的保安亭,後麵是荒蕪的花園,雜草叢生,無人打理。   洪明的家就在左邊。   一路上到4樓,朱蘭瘋狂地拍打鐵門,這才發現鐵門已然落上灰塵。   朱蘭看著自己掌心上的灰土,心臟仿佛急速下墜一樣難受。她還是不si心的用力拍了拍門。   環顧四周,朱蘭終於忍不住情緒,大聲地喊洪明的名字。   樓下傳來腳步聲,朱蘭呆呆地愣在原地,滿心期待。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慢慢悠悠地扶著樓道走上來。   倏忽間,朱蘭的心臟仿佛停跳了一拍。   老太太看了朱蘭一眼,繼續低著頭,扶著欄桿慢悠悠地走。朱蘭見狀,趕忙上前攙扶。   “奶奶,您知道住在四樓的這個小夥子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老太太搖了搖頭。   “就是在附近開麵館的一個小夥子,他在這兒租房應該已經有好幾年了。很高很瘦,經常穿著一件黑色棉服。”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站住腳步,抬頭看了一眼朱蘭。   “你說哪戶啊?”   朱蘭焦急地指著出租屋門。   “他前段時間就搬走了,現在這個房子,是房東在住。”   朱蘭愣在原地。   站在小樓門口,望著眼前的枯枝敗葉和空曠的小區,朱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再次撥通洪明的電話,響了幾聲之後依舊是無人應接。   朱蘭發了瘋一樣的向洪明的麵館跑去。   急促的步伐被一堆淩亂的建築材料擋住去路。   朱蘭抬頭看見那個熟悉的小麵館,已經全部改變了裝潢,牌子被卸掉,隻剩下一半兒耷拉在地上,屋裡的陳設全都變了,隻剩下新刷的白白的墻,沒有原來的那些桌子,椅子,還有熟悉的用來做隔斷的簾子,廚房門口貼的福字,冰櫃旁邊的娃哈哈。   “你好,我想問一下,之前這個店是不是個麵館啊?”朱蘭拉住一個男人問道。   “我不知道。我是乾活兒的。”   朱蘭點點頭,就在低頭的一瞬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識猛地回頭,街對麵的麵包店門口,站著一個穿著黑色棉服的男人。   “洪明!”   朱蘭大聲喊。   男人沒有轉過身來,依舊在麵包架上挑挑揀揀。   朱蘭跳起來揮手,她的影子映在麵包店的玻璃上,男人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   朱蘭再也等不及了,趁著綠燈的功夫從人潮裡穿過,可跑到麵包店時,男人的身影已然消失。   朱蘭呆呆地看著麵包店裡明亮的燈光。   “剛剛是不是有一個穿著黑色棉服的人過來買東西?”朱蘭絕望地望著收銀員。   “我沒仔細看。抱歉哈,女士。”   朱蘭走出麵包店,向這擁擠的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看去,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除了自己最熟悉的麵館,還有最熟悉的人。   洪明的印記,好像從這條街道上抹除了,又好像是從朱蘭的生活裡抹除了。   朱蘭淚流滿麵地蹲在地上,她覺得自己並不後悔,但又很自責。   腦海裡不斷浮現出洪明躺在地上,痛苦的看著自己的表情。   朱蘭靠著墻角緩緩蹲下。閉上眼睛,讓整個世界都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仿佛這樣,就可以忽略掉洪明從這裡消失的事實。那種不斷翻湧的背離感,陌生感,一遍一遍的侵襲著朱蘭。   兩人之間的回憶和過往,好像一團理不清的亂線,朱蘭試著去尋找這種悲痛的源泉,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她忽然想到洪明樓下有一個流動菜市場。   他會不會在那裡?朱蘭這樣想。   於是飛速地向市場跑去。   從小巷子裡拐進市場,每個人都在忙碌著。朱蘭放慢了腳步,一個接著一個攤位的尋找。   “買點什麼呀?”一個老婆婆叫住朱蘭。   “奶奶,您最近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黑色長款棉服的人,一個男的很高很瘦,看起來挺沒精神。您有看見這個人過來買菜嗎?”   朱蘭急切地看著老婆婆。   “穿成這樣的人太多了,姑娘。有一個我倒是挺熟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叫洪明,之前就在那條街上開麵館,開館子之前,也在這個市場乾過。”   朱蘭焦急地說著。   “你說小明呀……他回老家了。”   朱蘭愣住了,好像一股氣流擋在了她的麵前,令她難以呼吸。   “他什麼時候走的?”   老婆婆思索了一下,說道,   “已經走了一個星期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您這兩天還有看見他嗎?”朱蘭看著老婆婆。   “你是他什麼人啊?”老婆婆問。   朱蘭哽住了,回憶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在地上,愛和恨,悲傷與歡喜……那過往的一幕又一幕……   “我是他……他女……他朋友。”   朱蘭看著老婆婆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你找他乾嘛呀?”老婆婆一邊蹲下來撿菜,一邊問。   朱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硬著頭皮說,   “我找他有點事情。現在找不到他人了,我就……”   老婆婆繼續低著頭撿菜,沒有理會朱蘭。朱蘭焦急萬分,實在是繃不住情緒,帶著哭腔的說,   “我是他前女友,但是,也是好朋友,好長時間沒有聯係他了,想問問他在哪兒……我想見他一麵。”   老婆婆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朱蘭說,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姑娘。我隻知道他前段時間過來買菜的時候,提到了他要回老家。”   朱蘭失魂落魄地從菜市場走出來。一個人沿著街道緩緩地踱步。走著走著突然忽然想起,她曾住過的那個很破舊的青年旅社。   念頭一閃,朱蘭便飛奔向那裡。   老板依舊悠閑地翹著二郎腿,抽著煙。看到朱蘭來了,老板笑瞇瞇地把煙放下。   “老板,最近有沒有一個穿著黑色長款棉服,個子很高,很瘦,精神頭不是很好的一個人來。”   老板眼珠子轉了轉,還是搖搖頭說,   “沒有。”   “他不一定穿著黑色棉服,有可能是別的衣服,但是體型很瘦很高,頭發很亂,看著比較埋汰。哦,對了,他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老板把煙掐在煙灰缸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著朱蘭,仔細地想了想。   “你找他乾什麼?”   “他是我朋友,我懷疑他遇到危險了。”朱蘭回答道。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朱蘭,又向朱蘭身後的門方向望了望。   “我不能提供客人信息。”   朱蘭從包裡掏出500元,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現在可以提供了嗎?”   朱蘭看出老板知道一些信息,但老板又一副猶豫不定的樣子,不停地打量著桌子上鮮紅的票子。   朱蘭從包裡掏出僅剩的300塊錢,也放在桌子上。   “求求您了。”朱蘭幾乎是帶著哭腔地乞求。   老板搖搖頭,把錢推到了朱蘭這邊,接著拿了一根新的煙點上。   “你是他什麼人啊?”   老板抬眼看了看朱蘭,又向門外看了看。   “我是他朋友,我是他朋友!”   朱蘭急地哭著蹲在地上。   “你別哭呀!”   老板從旁邊繞了過來,扶起朱蘭。   朱蘭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不是什麼要債的吧?”   老板很小聲地給朱蘭耳語,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是,我不是,他是我男朋友,他之前答應要結婚,但是後來又反悔了,我一氣之下就提了分手,但是現在怎麼都聯係不到他。我感覺他像是出事了,所以我很擔心。我求求你老板,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老板還在猶豫,朱蘭握住老板的手腕,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兒,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他,我不能沒有他。”   熟悉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朱蘭淚眼朦朧地看到洪明站在樓梯口。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於是急忙地擦乾眼淚。   “洪明!”朱蘭站起身來喊道。   “你小點兒聲呀,傻姑娘。”老板趕緊扯住朱蘭的衣角。   兩人四目相對,朱蘭感覺心裡瞬間踏實了好多。   她想上前去抱住洪明,就像之前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樣,但理智鎖住了她的雙腳。   洪明緩緩地走下樓梯,他的眼裡噙著淚水,隱忍和克製交織在皺起的眉頭裡,他注視著朱蘭,想要更前一步,卻停住了腳步。   洪明看著朱蘭哭紅的雙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但懸在空中又放了下來。   朱蘭看著洪明,向前走了一步,兩人手掌的位置離得很近。朱蘭已經能感受到洪明溫熱的手。她伸出手試著向前探,但還是收了回來。   “你怎麼來了?”洪明的嗓音很是沙啞。   “我在地鐵站看到一個和你好像的人,一回頭他就不見了,我以為你出事兒了。”   朱蘭沒忍住,轉過身去哭出來。淚水滴在粗糙的地板上。   “你是來找我的嗎?”洪明問。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不然呢?不然我是來找誰的?”朱蘭紅著眼睛看著洪明。   洪明的眼眸,猶如過了冬的春水一般化開,疲憊不堪的臉上泛出一絲暖意。   朱蘭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變化,一如幾年前那羞澀的目光又在此刻被溫熱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旅館,站在後麵隱蔽的荒地裡。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洪明對著朱蘭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   朱蘭先是一愣,然後一下轉過身來。   “你願意嗎?”朱蘭問。   洪明有如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但是……”   “你永遠也不是我的麻煩,你是我的愛人。”朱蘭看著洪明。   洪明怔了一下,低著頭默默了很久,再次抬起頭時,眼裡泛著淚光。   “但是,我覺得如果我離開的話……”   “你離開的話,我就去找你。因為你不會拋下我的,你是因為愛我才選擇離開,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離開。”朱蘭堅定地看著洪明。   洪明破涕為笑。   朱蘭也終於上前一步抱住洪明。   “走吧,上樓,我給你拿戒指。”洪明牽起朱蘭的手。   “手還疼嗎?”朱蘭看著洪明。   “沒事的。隻是有點扭到了,現在好了。”洪明比了個耶的手勢,向朱蘭證明自己的手已經痊愈。   朱蘭笑著抱住洪明。   洪明突然不動了,僵硬在原地。   朱蘭有些奇怪地抬頭看著他。   “你別說話。”洪明很嚴肅地小聲說。   “離我遠一點,快走!”洪明說。   接著,洪明大力地掙脫開朱蘭的雙手。   順著洪明的視線看去。兩個又高又壯的男人出現在旅館的門口。   “他們是誰?”朱蘭問。   “他們是要債的,不知道怎麼找過來了。”洪明絕望地說。   “是不是我剛剛問了好多人,然後他們知道你……”   洪明低下頭,把朱蘭攬在懷裡,輕輕地嗅了嗅她的發絲,然後心滿意足地吻了朱蘭的額頭。   “寶貝,和你沒關係,他們是來找我的。”   “可是……”朱蘭正想說什麼,洪明順勢親吻了她的嘴唇。然後深深地看著朱蘭的眼眸,   “一會兒你就裝作不認識我,然後從那個角出去,在街上走走。等我給你打電話了你再過來,如果一直到下午我還沒有給你打電話的話,你就明天再來找我,好不好?”洪明握著朱蘭的肩膀。   朱蘭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點點頭,轉身向著旅館背麵的街道走去。她一步三回頭地看洪明,而此時的洪明,已經向著那兩個男人的方向走去。   朱蘭思緒已經完全混亂,她很害怕,也很焦急。理智告訴她要去最近的公安局報案。   一路坐車來到公安局。   朱蘭焦急地找到值班的警察,警察聽到情況後,便立刻乘著警車,隨朱蘭一起趕往小旅館。   隨著警笛聲響起,朱蘭的心像揪起來了一樣。   車子一路顛簸,朱蘭一直向窗外忐忑的張望。   在行駛到麵館對麵的那條街時,突然看見那兩個男人匆忙逃跑的身影。   “警察同誌,就是他們兩個!他們他們過來要債,然後還暴力打人!然後他們……”   已經得知情況的警察,迅速把車子停在路邊,飛速打開車門下車實施抓捕。   朱蘭則一刻也不敢耽誤地向青年旅館跑去。   遠遠看見老板背對著街道的位置,跪坐在地上,好像在喚醒一個人。   朱蘭飛一般地跑過去。   隻見洪明躺在地上,胸前插著一把水果刀。   大衣扔在地上,隻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衫,胸口被血染紅,袖子也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朱蘭蹲在地上,趕忙撥打了120。   ————————————————   看著手術室門上的燈亮起,朱蘭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撥通了林昱良的電話。   林昱良很快接起電話。   “昱良哥,有一件很緊急的事情要求您。”朱蘭的聲線顫抖著。   “你說。”   “洪明剛剛被人捅傷了,他現在在搶救。我們在中心醫院,您有沒有熟悉的在這方麵手術做的好的醫生朋友?能不能讓他過來救救洪明?我求求您了,求求您幫我,好不好?”   “行,我知道情況了,你別著急,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掛掉電話後,朱蘭的手依舊在止不住地顫抖。   她望著麵前冰冷的門,陷入深深的絕望。   洪明滿臉是血的樣子,再一次浮現在腦海裡。   朱蘭哭著閉上眼睛,雙手扶著額頭靠在凳子上。   警察也來到了醫院,看著坐在走廊裡的朱蘭,一名警員走上前去詢問。   “女士,罪犯我們已經抓住了,他們也認罪了。有一些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調查。”   朱蘭點點頭,努力地整理情緒,可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掉下來。   站在一旁的警察有些不知所措,望了望後麵的同事。   等待朱蘭情緒稍稍平復,警察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你和受害者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未婚妻,我們馬上就結婚了。”朱蘭哭紅了眼。   就在這時,林昱良趕到了醫院。   “朱蘭,我來了,他現在怎麼樣?”   朱蘭哭著搖頭。   “你放心,醫生已經進手術室了,如果順利的話,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的。”   “可是那個刀那麼長,而且都……”朱蘭掩麵蹲坐在墻邊哭泣。   警察見到林昱良後,便詢問起林昱良問題。   朱蘭一個人靠著長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向左邊緩緩滑開,蹲在門口的朱蘭一下子站起身來。   “醫生他怎麼樣?”   “病人還在危險期,暫時是保住了命。我們給他安排到ICU,先觀察一下看看。”   醫生滿頭大汗的一邊摘口罩,一邊給林昱良打招呼。   “我能去見他嗎?他醒了嗎?ICU在哪?”朱蘭焦急地問。   “你不能進ICU,ICU是禁止病人家屬進入的。”   醫生說著,重新帶回口罩返回了手術室。   朱蘭看向林昱良,林昱良會意走了過來。   “林老師,我能見見他嗎?我真的很不放心。”   林昱良思忖了一下,   “ICU裡的醫生和看護,比你更專業周到,交給他們吧。等他稍微好轉一些了,能轉到普通病房了,你再和他接觸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傷害。”   朱蘭還是不放棄,繼續說,   “我就見他一麵,行嗎?”   “不行。你最多隻能在門口看一眼,屋子肯定是進不去的,因為是無菌室。”   朱蘭隻能作罷,戀戀不舍地向即將關上的搶救室大門看去,那一條窄窄的門縫裡,那那白色的床單上,躺著洪明,僅僅十幾米的距離,卻觸碰不到。   ——————————————————   三天過去了。   清晨,朱蘭從長椅上醒來,感覺脖子酸痛的像斷掉一樣。   看著走廊上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朱蘭感覺欲哭無淚。   從前臺買了瓶水,朱蘭晃晃悠悠地在住院部門外走著。   大概走了五分鐘,朱蘭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一路飛奔到搶救室門口,門前還是熟悉的那扇緊閉著的大門。   這一次,手術室門上的燈亮了一會兒就滅了。   門緩緩向左邊滑開。   朱蘭看著醫生無奈的神情,沖上前去。   “他怎麼樣了?醫生,他怎麼樣了?”   朱蘭顫抖地幾近破音。   “搶救無效,病人已經死亡了。”   朱蘭呆愣在原地,心臟仿佛停止跳動。   走廊裡很安靜,風聲穿過窗戶,悲傷是沉默的。   洪明的離開,好像一棵樹在瞬間枯死,枝頭的落葉還未融進土壤,悼念的鐘聲在最綠意盎然的時刻敲響。   朱蘭忘記自己是怎樣走出醫院大門的,隻記得那天風很大,很冷。   朱蘭正在醫院門口,望著街上霓虹閃爍,一陣冷風鉆入脖梗,朱蘭凍得發抖。下意識地回頭想要去尋找洪明的身影,哪怕是一個衣角,一個懷抱。   ——————————————————   洪明的葬禮上,他的父親並沒有到場。   朱蘭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靈堂,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洪明的遺像,身旁的凳子上放著一杯熱奶茶。   林昱良發消息提出要過來看望,朱蘭拒絕了。   她隻想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再陪一陪洪明。   棺材前的桌上,擺放著一盞長明燈,還有一杯熱乎乎的奶茶,水果的位置擺放著一個楊桃,還有幾個蘋果。   朱蘭看著這一切,不受控製地流下淚來。她小聲低語道,   “你要不要嘗嘗我這杯的味道?”   話剛出口,朱蘭就哭了出來。   “一直以來,都是我點什麼你也跟著點一杯熱的。你知道我不能喝涼的,所以你選了一杯我可能也喜歡的口味。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看了,你喝芝士奶茶的時候特別開心,所以我覺得,你大概是更喜歡這個味道。”   朱蘭接著小聲說,   “你爸爸沒有來。但是你媽媽正在趕來的路上,我也可以見一見我的婆婆長什麼樣。”   朱蘭感覺有些累了,在椅子上靠著睡著了。   恍恍惚惚間,好像夢見了兩人最初相識的日子——   那是一個夏天,朱蘭在洪明的店裡吃麵。那天很熱,店裡沒有空調,洪明滿頭大汗的趴在空調上修理,朱蘭則專心致誌的吃炸醬麵,不時回頭看一看正在忙碌的洪明。   “老板來瓶娃哈哈。”   “好嘞。”洪明用圍巾擦了擦手,從冰櫃裡拿出娃哈哈。   “老板,你家炸醬麵真好吃。”朱蘭笑著說。   “那是。我家的炸醬麵是獨家配方,是我媽留下來的。”   洪明笑著,側過身子去掰空調機身。   “我幫你吧,老板。”   朱蘭走過去,站在洪明旁邊,合力把空調用力一推,後麵的電源線就露了出來。   “謝謝你。”洪明笑著擦汗。   朱蘭一下覺得洪明生得很好看,從前沒有注意到,他長長的頭發下麵一雙大大的眼睛和長長的睫毛。   朱蘭有點害羞地後退,回到桌子上接著吃飯。   洪明也注意到朱蘭臉紅了,有點尷尬地笑笑。   “老板,我吃好了,一共多少錢?”   朱蘭站起身來結賬。   “一共10塊。”   洪明一邊擦汗一邊說。   “我剛剛拿了一瓶娃哈哈,一共多少?”   “你給我十塊就行。”洪明笑著對朱蘭說。   “可是炸醬麵是10塊,娃哈哈你還沒有收錢呢。”   朱蘭有點疑惑。不過也大概猜到了原因,有點害羞地低下頭。   “不要緊,你是今天唯一一個顧客。就不收你飲料的錢啦。”   洪明蹲在空調後麵忙活著。   朱蘭付過款之後,從店裡走出去,又重新走了回來,退到洪明身邊。   “老板,你多大年紀?”   洪明一時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朱蘭。   “我22。”洪明答道。   朱蘭點點頭。   “年輕有為啊,老板。”朱蘭笑著說。   “什麼年輕有為啊,糊口而已。”洪明不好意思地笑笑。   “手藝這麼好,還不是年輕有為嗎?而且你也有自己的店,真的很厲害。”朱蘭笑著說。   “謝謝,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誇我年輕有為呢。”   洪明笑著站起身來,從櫃子裡又拿出一瓶哇哈哈。   “送你的,拿去路上喝。”   朱蘭接過娃哈哈,   “那哪能行?我都已經免費拿了一瓶了。”   洪明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   “你都是我們店的至尊會員了,基本上每隔兩天中午就會來一趟,對吧?每次來隻點炸醬麵,偶爾會拿一瓶娃哈哈。我早就記住你了。你消費這麼多,這瓶娃哈哈就當送給你的了,快拿著。”   朱蘭點點頭,思索了一下問道,   “既然是至尊會員了,那能加老板一個微信嗎?不知老板方不方便?”   洪明愣了一下,隨即臉頰直接紅到了耳根。   “當……當然可以。”   拿著手機掃過了好友之後,朱蘭笑著問洪明,   “那你加我微信會聯係我嗎?”   洪明思索了一下,點點頭。   像一個羞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   朱蘭轉身走出店門,洪明趕了出來叫住她。   兩人四目相對,洪明有些尷尬的說,   “如果出新的好吃的,我會給你發的。你可以來店裡免費品嘗,如果你願意的話。隨時恭候。”   朱蘭笑著點點頭。   一陣風吹來,朱蘭的意識又重新回到了冷冰冰的房間。   天已經暗了下來。   朱蘭望著外麵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沉浸在剛剛的回憶中,不禁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   還記得那次加了微信以後,洪明連續三天都出了新的菜品,邀請自己過去品嘗。   在到後麵越來越熟絡,在橋邊散步,在學校外墻的花叢旁邊散步,在街上散步,在奶茶店裡一起喝奶茶。   還記得洪明表白的時候,那朵鮮亮的紅玫瑰在路燈下格外耀眼。那天飄著雪,路燈下,鵝毛一般的雪花撒在玫瑰上,也散在洪明凍的通紅的指關節上。   朱蘭陷入溫熱的回憶中,仿佛這些回憶是一壺茶,放在心上熱一熱即可品嘗,隨時擁有溫暖的包裹感。   朱蘭忽然感覺沒那麼冷了,斜躺在椅子上緩緩的睡著了。   ——————————————————   走出殯儀館,朱蘭懷抱著洪明的骨灰。   門口的樹掉光了葉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朱蘭靜靜地矗立在樹的旁邊,她低下頭,看著懷抱裡的小盒子,恍然間感覺洪明就在自己身邊。   抬起頭看去,天灰蒙蒙的,街對麵一片蕭瑟。朱蘭低下頭去,對洪明說,   “走吧,老公。我帶你回家,回我們的家。”   洪明的照片印在小盒子的中間,朱蘭看著看著照片上的洪明,是幾年前的樣子,一如剛剛見麵時一般的青澀。   照片上的洪明好像依然看著朱蘭,眼裡似乎會笑,好像過去回憶裡的那樣,下一秒就會笑著將朱蘭擁入懷裡。   洪明的骨灰盒放在副駕上,朱蘭開著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這一路好長,好長。   車子停在路邊,朱蘭抱著洪明的骨灰盒緩緩走向公寓。   一路上不時有人回頭看著朱蘭,朱蘭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接著向前走。   一直回到屋子裡,朱蘭把洪明的骨灰盒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   打開燈,屋裡一片明亮。   朱蘭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與洪明的照片四目相對。   “我想買一下這間屋子,你說好嗎?”朱蘭對洪明說。   洪明沒有回答,屋子裡出奇的安靜。   “我想買下這間屋子做婚房,你說好嗎?”朱蘭又重復了一遍。   一陣風掠過朱蘭的耳畔,發絲被輕輕揚起,朱蘭閉上眼睛,淚流了下來。   “你有家了,寶貝。這裡是你的家,永遠都是你的家,常回來看看吧。”   朱蘭哽咽著站起身來,走向臥室,拿出兩個箱子。   重新坐回沙發,朱蘭輸入密碼,打開了箱子。   “這是你給我作為保管的那張卡,一共5萬塊錢,我一分沒用,都在這裡了。”   朱蘭把這張卡放在骨灰盒的左邊,又從盒子裡拿出一張卡。   “這是你之前讓我保管的另一張,我昨天查了一下,居然有10萬塊錢。你是怎麼存下來這麼多錢的啊,寶貝?”   朱蘭說著,不能自抑的流下淚來,接著把另一個箱子拿出來,兩遝現金的下麵壓著一張絨布。掀開絨布,一個熟悉的小盒子露出來。   朱蘭打開小盒子,看到戒指的那一幕,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接著淚如雨下,一邊哭一邊看著洪明說,   “你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我想答案是肯定的,我當然願意。哪怕你離開了,隻要你不是出於本意,我願意永遠守在這裡。”   朱蘭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拿在陽光下仔細端詳。   “多好看啊,對吧?你現在看到了嗎?”朱蘭一邊流著淚,一邊轉向洪明問道。   “你送我的金項鏈我一直戴著,我早就答應嫁給你了,傻瓜。你別擔心,我會永遠帶著。”朱蘭撫摸著脖頸上的金項鏈。   微風吹過來,朱蘭緩緩躺倒在沙發上。空氣變得溫柔,好像是洪明的指尖在輕輕撫弄她的頭發,朱蘭慢慢睡熟了。   {第二十章}   朱蘭開著車來到公司。   停好車後,朱蘭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林昱良。   “心情好點兒了嗎?”林昱良問。   朱蘭苦澀地笑笑,低下頭。   “最近你們編輯部工作量這麼大,你能受得了嗎?”林昱良低頭看著朱蘭。   “當然。”朱蘭很堅定地說,“我還要攢錢買房子呢,工作更要加把勁兒了。”   “買房子?”林昱良不解。   “對,我想讓洪明有個自己的家。”   林昱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回到工位上,朱蘭打開電腦,準備開啟一天的工作。   兩人出去郊遊的照片擺在工位的右邊,照片上的洪明在朱蘭身後比著耶。那天的陽光很好,風也溫柔和煦,朱蘭望著那張照片,仿佛又回到了那幸福的時刻。   “蘭蘭姐,9:50開會,您提前準備一下。”   “知道了,小於,謝謝啦。”   朱蘭回頭,向實習生小於比了個ok的手勢。   ——————————————————   又是一個微風不燥的下午。   朱蘭坐在窗邊喝著咖啡提神,母親的電話打了進來,朱蘭接起電話走到走廊。   “你最近怎麼樣啊?”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我最近還好。您呢?”朱蘭問。   “你弟正在忙著選科的事,他非要選史地政,你說他理科那麼好,為什麼非要選全文呢?你能不能勸勸他?”母親的聲音顯得有些生氣。   “他為什麼要選全文啊?”朱蘭問。   “學你唄。有好好的路不選,非要選一條自己不熟悉的。”   “如果他喜歡的話,還是讓他堅持自己的選擇吧。”朱蘭說。   “我就知道跟你商量沒戲,行了,掛了吧。”   朱蘭正準備掛掉電話,母親忽然說,   “你和洪明最近怎麼樣啊?”   聽到這話朱蘭愣了一下,心跳慢了半拍。她回頭看著工位上洪明的照片,陷入了沉默。   “怎麼了?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我們結婚了。”朱蘭說。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領證了嗎?”母親很著急的詢問。   “還沒領證。”朱蘭愣愣地說。   “那他打算什麼時候提親?討論一下彩禮的事情,車子,房子的事情,而且還有……”   “我們不能領證了。但我想辦酒。”   電話那頭明顯愣了一下。   “是不是瘋了?你在說什麼胡話?隻有領證了才能辦酒,他不會是不想和你領證吧?”   “他去世了。”朱蘭說完,一下子哭了出來。   朱蘭靠在走廊的樓梯旁邊蹲下來。   “什麼時候的事兒?”母親很驚訝。   “一個多月以前。”   電話那頭傳來長長的沉默。   “你們領證了嗎?”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朱蘭回答道。   “那就好,嚇我一跳。那你剛剛還說要辦酒席,我還以為你……”   “但我想辦酒席。”朱蘭說。   “辦什麼酒席?你能不能腦子放靈光一點?你們連證都沒領,根本不是合法的夫妻。這辦酒席傳出去,你以後再結婚的話就是二婚了。”母親很著急。   “我知道了,那就不辦了。”朱蘭很平靜地說。   “行,那你最近注意身體,也注意心情,別太累了。”母親囑咐著掛掉電話。   站起身來,朱蘭神情恍惚。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鞭炮的響聲。朱蘭這才意識到已經臨近年根了。   看著不遠處工位上洪明的照片,朱蘭有了一個想法。   ——————————————————   “朱女士,您確認一下預約單上的信息。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您和先生去換衣間準備一下,換好衣服就可以開始拍照了。”   工作人員把朱蘭領進裡屋。   “我在這裡換衣服嗎?”朱蘭問。   “是的,這邊是女試衣間,您之前挑好的婚紗就在那裡。您的先生要左拐,去男試衣間。”   朱蘭點點頭。   ——————————————————   換好婚紗,朱蘭拖著長長的婚紗裙擺,緩緩地向前走。   “真美!”工作人員笑著說。   朱蘭注視著鏡子裡自己身著婚紗的樣子,不禁熱淚盈眶。   脖子上閃亮亮的金項鏈,在白熾燈下反著光。   “這個項鏈您可以換成珍珠的,效果會更加好一些。”   “沒事,我覺得這樣就行。”朱蘭回道。   朱蘭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走到一片綠布前拍照。   “您的先生還沒換好衣服嗎?要不要等一下他?”工作人員問。   “沒事,給我拍就行了,他太忙了,到不了。我自己拍就行。”朱蘭笑著整理裙擺。   攝影師一邊拍,一邊誇贊朱蘭的身材好,朱蘭也笑著道謝。   幾組照片拍下來,已經日上三竿。   “您是軍嫂吧?”工作人員笑著說,“真是又幸福又光榮的一對。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可以免費幫你加上一些軍婚的元素。”   “他不是軍人,就不麻煩了。”   “那好吧。兩天以後您親自過來取?還是我們拍攝好之後微信聯係您,給您郵寄到家?”   “郵到我家就可以了。”朱蘭說著走進試衣間。   ——————————————————   “幾號回來?”   “後天晚上6點的票。”朱蘭躺在臥室裡,回答著母親的電話。   “你爸今年過年回來,我提前給你吱一聲。”母親說。   放下電話後,朱蘭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頭。床頭櫃上的婚紗照,左邊是p上去的洪明的日常生活照,右邊是自己的婚紗照。   朱蘭看著照片,感覺很幸福,仿佛洪明現在就是在臥室外麵的廚房裡忙活著。朱蘭試著喊了一聲,   “洪明寶貝,在嗎?”   屋子裡麵出奇的寂靜,回答了朱蘭的期待。   把照片放在床頭櫃旁,朱蘭躺回床上。   窗簾被熱風揚起,客廳裡的燈還沒關,朱蘭蜷在暖暖的被子裡,慢慢睡著了,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裡,臥室的門被人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床邊,蹲了下來,幫朱蘭掖好被角,接著探身在朱蘭額頭輕輕一吻。他站起身來,在床頭櫃前廳溜了好久,接著拿起那張p的有些歪歪扭扭的婚紗照,拿在手裡仔細端詳。   他背對著朱蘭,麵容很模糊。在夢裡,他一直站在那裡,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久,好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