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半夜我都能聽到一個女人的哭聲,悄悄地問其他人,他們都說我在開玩笑,嚇唬人。 下午的放風時間,廁所裡的小鐵門打開,大家爭先恐後地湧出去,在外麵朝陽的大鐵籠子裡,透透風曬曬太陽。 老頭沒出去,他正坐在床鋪上卷煙末。 我看號裡沒人了,就挨著他坐下,說道:“寶爺,半夜你真沒聽到外麵有人哭嗎,好像還是個女的?” 老頭的手哆嗦了一下,煙末全撒在了鋪板上。 “以後別逮誰都問這個事,別人都認為你有了神經病!”老頭一邊用手堆著散落的煙末,一邊看著窗外說道。 “你真能聽到?”他忽然抬起頭盯著我的眼睛,目光犀利地問道。 他又直起了身,湊到了我眼前,我感覺有點不自在,身子向後一躲。 “別動,我看看你的眼晴!”他忽然左手摁住了我的肩膀,用右手扒開了我的右眼皮。 他瞇起眼睛,看了右眼看左眼,看了好一會兒,自言自語地道:“怪不得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和別人不太一樣!你小胳膊小腿的弱不經風,怎麼能一個打四個,原來你有眼疾手快的特異功能,你的眼晴能通靈!” 說完他放開了我的肩膀,又坐回了床板,目光溫和了下來,又開始卷他的煙末。 “你進來的前幾天,看守所有一個女孩自殺了,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張猛前幾天去辦公室理發,他回來說是聽乾事說的!”他用舌頭舔了幾下煙卷的紙邊,用手快速的粘上。這動作讓我想到了村裡放羊的瘸叔,他也經常這樣自卷煙抽,看著有點惡心。 他把卷好的煙放在一個舊煙盒裡,說道:“這女的可能是怨氣太重,是來找替身的,會有人倒黴的,說不定是你!”嚇得我一哆嗦。 “哈哈……你也害怕?”老頭沖我壞笑了幾聲。老頭接著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就是真有鬼,它們也是陰間的東西,屬於臟東西,也怕人,因為人類主宰著陽間的世界!” 我乾咳了幾聲,問他什麼是通靈。他說怨氣太重的人死後會陰魂不散,便投胎為鬼,有陰陽眼的人就能看到鬼魂,並能與鬼魂交流,這就叫通靈功能,他的眼睛也沒有這種功能,半夜也沒聽到哭聲,看來是我有。 他接著說:“你剛來第一天和他們打架時我就注意了,你怒火上升就血貫瞳仁,你的每個眼珠裡就會出現兩個瞳孔,正因為這樣你才眼疾手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就是這個道理,雖然你不會武功但反應快,對方在你眼裡就顯得動作慢,就讓你有時間去以一抵四了!” 我恍然大悟! 他說佛教的說法是人死後,他的魂靈在轉世投胎前,會在陽間逗留七七四十九天,叫中陰身。自殺的人如果不想投胎,住在中陰,每七天就要重復一次自殺,如果遇不到替身,就永遠在那裡重復,苦不堪言! 在這種狀況之下,如果學佛的人能為他誦經、懺悔做做超度,絕大多數四十九天之內就都轉世了。也有少數沒投胎的,甚至於好幾年、好幾十年都還不投胎的,都是在中陰的狀態。 一些特別執著自己身體的人,舍不得離開他的身體,也不會去投胎,就是人們常說的守屍鬼,這一類鬼多半就住在墳裡頭。還有的對他的房子舍不得,也不去投胎,那個房子就變成了鬼屋。自殺的有怨恨的也不想投胎,在這七七四十九天內,有仇的報仇有恩的報恩,誰也管不了。 他說前幾天上吊自殺的那個女孩,心中有怨恨,怨氣太重而陰魂不散…… 隨著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放風時間結束,老頭也停止了嘮叨。 聽他說完我頭都大了,心想這老頭原先是個詐騙犯,是不是在忽悠我?可現實是這些事都真實的發生了,弄得我半信半疑…… 大家都從小鐵門魚貫而入,進來就坐在鋪沿上開始發呆,等著做下一個最幸福的項目:吃晚飯。 不知不覺中我和老頭的關係親近了許多,晚飯時我又給了老頭一個窩頭,他也樂得接受。 看守所裡的在押人員,基本都營養不良,要知道在這裡麵的一個窩頭是很珍貴的,你如果給別人窩頭,他絕對會對你感恩戴德。誰表現好,乾事會囑咐號長,吃飯時多給他一個。你如果是號長的紅人,就是能幫他欺負人的打手,吃飯時也會多給你一個。潛規則是私下裡不能隨便送人,號長知道了你會受到懲罰。 晚飯後是自由活動時間,有的湊在一起聊天吹牛逼,有的打撲克,這個時候是號裡最放鬆最愜意的時光了。 每當這個時間,張猛便會拿出幾支煙給他認為表現好的犒勞一下,當然是那些他打手們。香煙在看守所裡是奢侈品,都是通過地下渠道送進來的。這煙可不是一人分一支,而是一根煙十幾個人抽,平均一個人不能超過兩口,此時也沒有人在乎病從口入。在這裡麵能分香煙的在押人員,據說黑白通吃,那都能算是個人物了。 老頭主動湊到我跟前,這讓我很意外。 在號裡老頭是個自由人,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從來也不向張猛打報告,我能看得出來,老頭才是一個低調的高人。 每天早上董乾事來查房時,都把老頭叫到跟前問有沒有需要的,都小聲的多說幾句話,看得出對他的尊重。 這老頭沒告訴我他是因為什麼進來的,我曾經問過眼鏡,他也不知道,因為沒人知道。 “三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老頭鄭重其事地盯著我說,聲音不高但很清晰。 “寶爺,什麼事您說?”我也。。客氣地說。 他用慈祥的目光看著我說道:“能看出來,你是個好人。你的案子很快會水落石出的,按時間算你這幾天就能出去,這裡麵能出去的應該也隻有你了!” 他說他今年六十二了,在外麵得罪了大人物,應該也出不去了,還不如不出去,在裡麵還能多活幾年。 他一輩子無兒無女,收了一個弟子叫周通,原先是個孤兒,年齡比我大幾歲。周通中專畢業後,曾在一家旅遊公司上班,自從他進了看守所,現在也不知道他在乾什麼,到時候可以去湘西辰溪大酉觀找我師弟清平子問問。 “他是個道士,你應該也是個道士?” 我不自覺的問道。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我,繼續說道:“周通也不是個壞孩子,就是太聰明,從屬相來看你們兩個人性格互補能成為好朋友。他不知道我在這裡,你告訴他我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不要讓他找我。你出去後給我捎個信,我所有的東西都是留給他的!我也就沒什麼牽掛了!”說完他抬頭看了看屋頂,然後閉上了眼睛,看他皺起的眉頭,好像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他忽然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又說道:“作為報答,我泄露一點天機給你。你有特異功能,但是你的隻是一點點,不強大也不會用。我幾十年來遇到的奇能異士也不少,依我推測你的這個特異功能應該是祖上的遺傳!” 他看我沒反應,欲言又止。 他拿過我的右手看了看說道:“以後如果你不想傷人,心中就不要發狠,一有怨氣貫手掌,出手便傷人,你這是一脈沖天掌,傳說左手為爪可以吸,右手為掌可以擊,人鬼都怕;他又拿過我的左手看了看說,手有銅錢不愁吃穿。隻要你想掙錢誰也擋不住,但不勞而無獲,指縫這麼大你也不是能守住財的人,這樣的手相很少!” 他接著又說:“最厲害的還是你這雙眼晴,是傳說中的鬼瞳,黑夜中越發明亮,可見鬼魂,也能洞查人心!” 我一陣錯愕…… 我靜靜地坐著,許久說不出話來,信息量太大,顛覆了我的三觀,腦子需要清一清。 過了一會,他看我一直沒反應,可能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於是想轉移一下我的注意力,他便喊過眼鏡,說他肩膀疼,讓眼鏡給揉一揉。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我的心情才平靜下來,此時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世間萬物存在即合理,順其自然! 飯後,不自覺的我又提起了那半夜裡的哭聲,在我心裡這成了我繞不過去的一個坎,我想去麵對它,最明白的莫過於李大寶了。 老頭看我已經接受了這些不太現實的東西,便給我講了起來。他說看守所有很多冤死的人,怨恨之氣很重。半夜的哭聲肯定是有冤屈或尋找幫助的鬼魂,如果死後成為孤魂野鬼也會對人有害,如果有人幫她轉世也是積德。說我有通靈功能可以試試,去幫那女鬼轉世投胎。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非得是我嗎?我的大爺,你可別把我說的神乎其神了,去見鬼……還是算了吧!”我一邊說一邊低頭裝著擦汗。 這裡麵的人是真瘋了,如果真有鬼躲還躲不開呢,這老頭竟然讓我給鬼送上門!還是算了吧,別上這老頭的當,我還是對他半信半疑。 他沖我微微一笑:“你相信世上有鬼?” “不信!”我一挺胸,心想別讓一個老頭看扁。 “不信就去看看,一般人想看還看不見呢,如果一輩子能見上一次,也不枉此生啊!”說完,他閉眼養起神來。 不管是不是老頭的激將法,他說的話倒也不無道理,鬼到底什麼樣,我也挺好奇的?,再看看號裡的這些人,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比鬼還可怕! “這大鐵門鎖著,我想去也出不去呀,我的大爺!”我戲謔的對他說道。 “我可以教你幾句口訣!”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真能出去?”我覺得這事不切實際,我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你有什麼讓我騙的,你看我像和你開玩笑?”他嚴肅地看著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看他的微表情不像和我開玩笑。 “你是怕了吧?害怕就別去!”老頭看了我一眼說。 “這有什麼好怕的,鬼應該怕人才對!你如果有辦法讓我出去,這鬼我見定了!”我挺了挺胸脯說道。 “好小子!我覺得你行!”老頭笑了笑。 他的激將法對我效果很好,我感覺是不是上當了? 他繼續說:“雖然人鬼殊途,但是如果有人能幫上忙,讓她早日轉世投胎也是功德無量,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知道你不想去,再給你泄露點天機,你的沖天掌拍人人折拍鬼鬼滅,這個我曾經在一本古書見過,鬼是怕你的!” “拍人人折,這好理解。這拍鬼吸鬼什麼意思?”我茫然的問道。 “天地間,人屬陽鬼屬陰,二者可以互相轉換。鬼有形無體,吸了它的陰氣,它也就不存在了。” “也就是說我應該能拍死鬼?”我自言自語地說。 “據說你這種人與鬼魂接觸多了,你就會吸收更多的陰氣入體。陰氣入體後有兩種結果:第一種結果陰氣及時轉化為陽氣,強身健體,你的掌力大小會隨心所欲;第二種結果,陰氣無法轉化為陽氣,越吸越多,成為活死人!” 他看我有點緊張,又說道:“造化弄人,這都是命啊,是福不是禍,躲也躲不過。比如我,給這個算給那個算,算了一輩子也沒給自己算對,怎麼也沒算到自己要躲在看守所裡度過餘生!”說著說著他好像有點傷心。 …… 最後,我決定約會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