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廣州站,天已是暗了下來。王習誌兩人隨著人流擠出了站,在廣州市人民的熱情招呼下,選了一個麵相較為和善的阿姨,跟著她來到了名叫好日子的旅館。那時《旅館業治安管理辦法》還未全麵落實到位,不少旅館酒店為了省事多接客人,往往隻是簡單登記了一下名字。兩人開了間最便宜的房,狹小的空間僅放了一張床,一塊鑲嵌在墻上的木板,精簡做到了簡。洗澡上廁所則要去過道盡頭,那是個公眾的澡堂子,也不能說是堂子,每次僅供一人使用,男女各一間。王習誌兩人倒是不嫌棄,畢竟一分錢一分貨,有個睡的地方就挺不錯的了。王習誌把行李往地上擺好,用自帶的被子把床鋪好,倒頭就睡。要不是妻子,強烈要求洗澡再睡,他乾脆就一頭到天明。於是,兩人麻溜洗漱,換了身衣裳。王習誌倒好,洗完就睡,拖鞋一脫,被子一蓋,絲毫不拖離帶水。陳姑娘則是不急不慢,把臟衣服洗乾凈,往樓道繩子上晾好了才睡去。 次日,兩人竟賴起床來,直到九時才艱難得起來,平日在家可是七時就早早起來忙碌了。這沒有孩子和父母的打擾,兩人難得睡的好覺。 “我們還得繼續在這住,在沒有找到事情做之前。得趕緊了,就我們兩這些錢,撐不了多久,最好是能包吃住。”王習誌扯著霍線說道。 “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找,可崩走遠了,我怕找不到路。”陳克菊一邊收拾衣物,一邊擔心著。 王習誌:“去菜市場唄,往人多的地方去,總看得到吧。” 陳克菊又繼續發問:“菜市場,你知道怎麼走嗎?” 王習誌:“找人問唄,當地的肯定知道。要麼去報刊亭,買份地圖。” 陳克菊接著脫口而出:“地圖?你會看地圖嗎?怎麼看地圖啊?萬一照著地圖走,也走錯了,怎麼辦?” 王習誌一臉無語:“妹妹,你今天怎麼這麼多問題,你對哥哥有點信心,好不好。哥哥,保準把你弄不丟。”說完,在她屁股上輕輕拍了下。陳克菊扭了下笑著叫其走開。 在一切都收拾好後,王習誌跟旅館前臺交代了幾句,就帶著妻子出去了。 王習誌:“哇,這大樓,這大廈,就是跟我們那比不得呀。老婆,你看路上好多四輪車,真帥啊,我在我們縣城裡可很少看見,趕明兒有錢了,我們也買一輛,然後開回村裡,那得羨慕死別人。哎呀,那女的穿的什麼,肚臍眼都漏出來了,還有那大腿我都看完了。你瞧那人手裡拿的什麼,那黑疙瘩處在耳朵邊講話,太神奇了,不會跟我們村裡電話機一樣能跟人通話。” 陳克菊蒙著眼不敢看,她哪裡敢想,大城市的人都這麼穿著打扮的嗎,這要是在村裡,不得被別人說三道四的,還會遭人罵。“你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快走吧。” 王習誌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自顧自己的說著:“我的老天爺,那幾個男男女女,怎麼五顏六色的,男的還帶耳環,太可怕,克菊我們趕緊離他們遠點。”邊說著,邊牽著妻子的手,加快了腳步。“大城市的人穿著五花八門的,你看咱兩穿的,一看就是鄉下來的,人家穿的多艷啊。那男的,雖然穿著一身黑,但是看起來特有氣質,給人一種成功人士的感覺,尤其是那掛著的帶子,跟我們那的紅領巾好像。我們兩真是鄉巴佬進城,不知廣州深淺。”王習誌一邊走,一邊嘴裡嘟嘮著。 陳克菊甚是不開心,在她看來,那些就是臟東西,看了得洗眼睛,埋怨道:“真是的,這大城市我不敢待了,這要是看下去,我怕我也會成為那樣。” 王習誌倒是歡喜的很,喜歡這種不一樣的感覺,是開放,是進步,都說追求自由,這不是就是自由嗎?做自己想做,不在乎他人眼光,他不迫不及待的想融入這裡了。“大城市,啊啊啊……”他歡快極了,拉著妻子蹦跳起來。 “你快鬆開,弄疼我了,發什麼神經。是被那沒穿褲子的小姐迷了心智了嗎?你個色胚子。”陳克菊埋怨道,恨不得一腳踢翻眼前這個男人。 王習誌趕忙鬆手,連連道歉加討好,這才把妻子又逗樂了。兩人行至一報刊亭,見一五十來歲的老大爺,帶著老花眼鏡在看報紙,便向老板詢問最近的菜市場怎麼走。 “您好大爺,請問下最近的菜市場怎麼走啊?”王習誌嘗試著說標準的普通話,雖然自己說的也並不是很流利,平常說的都是家鄉話(注釋:其地方言和普通話差不大多,主要語氣和聲調不同)。 老大爺扶了下眼眶,盯著兩人,說:“我聽唔明你講物”。 王習誌沒聽懂,以為老大爺沒聽清,便加大聲音再說了一遍。而老大爺,也以為小夥子沒聽清楚,也是加大聲音說了同樣的話。這一來二去,兩人都是一臉懵逼,這交流起來有困難,老大爺應該說的是粵語吧,可壓根不懂啊,這可難倒了王習誌。他便打起手勢來,比劃一小塊,東西往上放,噴點神仙水,盤腿迎貴人。老大爺似乎以為來了瘋子,急忙站起來驅趕。陳克菊在一旁笑的合不攏嘴,跟看傻子一般。兩人見狀,隻好作罷,繼續沿著人行道往前走。馬路上行駛的車輛,看的兩人眼花繚亂,兩人邊走邊數了起來,一個四輪的,兩個四輪的…五個兩輪的…十兩三輪的。行至一處,見四五幾人,站立不前,忽一兩人,沖入路中,直達對岸。 “那是紅綠燈,紅燈停,綠燈行,黃燈亮了,停一停,我都記得,小時候老師教過。今天可在這見到本尊了,這才剛出門,就長了不少見識,這以後根本不敢想。”王習誌驚喜道。 “不對啊,像你說的,我看見紅燈了,那幾個人也在過啊。”陳克菊疑惑道。 “那叫闖紅燈,既危險,又不道德,我們可不能跟他們學,初來乍到,凡事得守規矩。”王習誌解釋道。 陳克菊笑道:“讀過幾年書就是不一樣。” “那是,那是。”王習誌一臉傲嬌。 兩人也站在那等,想感受一下等紅綠燈的氛圍,綠燈一亮,紛紛行動起來。走在斑馬線上,感受寬敞馬路帶來的神怡感,看著兩邊等待的車輛,歡快隨之而來。對於,未見過什麼世麵的兩人來說,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那麼令人向往,不曾得到過,哪怕一塊糖或許就能滿足。 久處大山,大大的世界,或多從那幾本教材上潦潦瞄過,當然了這還是在能夠上得起學的前提下。少數人通過購買報紙了解外界,極少部分人通過大頭黑白電視機來看到不一樣的新鮮。而更多的人,則是與世隔絕一般,頂多聽聽村口幾個老太太嚼舌根子。講著本土方言,靠著一畝三分地,度過此生,更求願不生大病,不然傾家蕩產也無能為力,不如一死百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莫要禍害家人,也算為子孫積德。要說去外麵見世麵,年輕人倒是樂意,要麼讀書讀出去,去大城市上大學;要麼就去打工,在流水線上度過,運氣好些,說不定還能發一筆橫財,總之大城市機遇機會多的是,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或是狗屎運碰上了,也說不定。而上了年紀的,多半是抵觸的,要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是一方麵,或許更多的是落後,不適應飛速發展的社會,什麼都不懂,在外麵不就跟個傻子一般,還不如紮根在生我的地裡,至少它知道我該需要什麼樣養料,適合哪種濕度溫度。 “鄉巴佬”指沒有見過世麵的人,多含譏諷意。一個小地方,從農村進到城裡,都有可能被人如此叫,何況去往更大的城市。往往被叫的人,自尊心會受到莫大的打擊,而站在他們的角度想,是他們本身願做鄉巴佬的嗎?人之初,誰都是從什麼都不懂,來到這個世界,而後由於生活環境、教育因素、經濟因素等等,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人與人之間沒有差距,隻有差異,你不懂的,他懂;他不會的,你會;你有你的特色,他有他的特點;就像一棵樹上沒有一片樹葉相同,但是每一片都很美麗,都是它孕育出來的。與其譏諷,瞧不起他人,不如多提升自我,增長見識,做一個有德之人。像王習誌夫妻倆這樣從大山裡來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他們自是不願被人嘲笑,即使遇見也隻能欣然接受,還得繼續埋頭苦乾,努力奔波,為了碎銀幾兩。 城市的喧囂與繁華,離不開每個他,也不能沒有她。初來乍到,願都能被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