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元旦前夕，下了場小雪，雖然雪稀風疏，但也給綠色的軍營鋪了一層淡淡的銀裝。添了一股感覺的出卻說不出的異樣清冷來。大春的表現也有點異樣。遞茶倒水出公差，掃雪又主動又勤快。這些細小的工作在平時他可是能躲就躲，能糊弄就糊弄。 　　大春還有一個不招人待見的特點，就是眼珠子太活泛，不管獨處還是和大家在一起，眼珠子總是到處踅摸，仿佛藏了一肚子的鬼計，其實是一肚子的小聰明。驢班對他無事獻殷勤的舉動心裡不踏實，主要還是對他這雙賊眼珠子不踏實。但驢班還是誇了大春一句，新年到咱們的大春新人新氣象呀。雖然誇了大春，但驢班對大春的異樣舉動仍然進行了追蹤觀察。以期揭開心中之謎。 　　晚上看完新聞，連隊就組織各班包餃子。大家從夥房打了餡，邊捏邊聊，驢班問黑娃下午去服社打電話和父母聊的咋樣。黑娃說家裡挺好，父親讓他撅起屁股好好乾。就是和奶奶聊的時候，半天聽懂了一句話，回來跟婆過年麼。驢班又問大春，大春樂嗬嗬的說，家裡沒裝電話，前些天給家還有女朋友寫信了。驢班看大春又說又笑，漸漸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其實是大春把驢班迷惑了。 　　沒過幾分鐘，大春就去了洗手間。他前腳一走，新兵二班長齊躍來串班，驢班心知肚明，齊躍是想在新兵麵前顯擺顯擺他捏餃子的手藝，不過這小子也是心靈手巧。三兩下就捏了個小白兔栩栩如生。還問黑娃像不像驢班，黑娃直搖腦袋。又嘿嘿笑著看看驢班又看看小白兔說，包的好再來一個。齊躍三兩下又擠了個小老鼠活靈活現。 　　齊班又看了一眼黑娃捏的餃子，嘆氣說，黑娃呀！看你捏的啥玩意，咋和你人一樣邋裡邋遢，你咋乾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夠，驢班說，捏個破餃子臭顯擺啥，別把我們的黑娃說的一無是處，要是都跟你一樣耍嘴皮子，還能打勝仗？齊班見老驢有了醋意，便準備開溜，忽然發現會唱歌的大春不在班裡。又是溜到廁所抽煙去了。 　　大春歌唱的好，還是齊班教新兵入伍第一歌《軍營綠花》時發現的。當時大春不好好學東張西望，齊班手中的粉筆頭在空中劃了一條拋物線後落在大春的鼻尖，齊班又罰他表演節目，大春就唱了家鄉歌曲《九妹》，沒想到這哥們是唱歌的好把式，一下就把大家鎮住了。抑揚頓挫拿捏的恰到好處，抒情時時而細膩、時而豪邁。間或抖動的顫音，再加上恰到好處的手勢和表情，如同把大家帶到了一位漂亮可愛活蹦亂跳的九妹麵前。看來老天爺還真是公平，好聽的歌聲完全抵消了他的缺點，真是一白遮千醜。他在戰友們心中的地位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齊班作為連隊文藝骨乾，就有把他收為麾下的想法。就對大春說，你歌唱的好，跟齊班好好學幾招。再琢磨琢磨拉歌技法。到時給大家露一手。 　　隊列訓練場新兵在站軍姿，凍的發紅發紫發青的小手仍緊緊的貼著褲縫線，灌進鼻腔的冷風使勁往腦仁裡鉆。額頭沁著細汗，給寒冷的冬天添了一層溫度。 　　嚴格的班長仍然變態的檢查著新兵，扽你的手腕子，看你扣在褲縫線上的手用不用力。 　　這時新兵營值班員吧哨子緩緩移到嘴邊又四下張望了一番，才鼓起腮幫子吹了一聲長哨說，休息十分鐘，吹個破哨都磨磨唧唧。隊列裡的新兵小聲直嘟囔。 　　2 　　休息時，新兵排有的玩老鷹捉小雞、有的玩丟手絹。新兵營教導員和齙牙參謀溜達了過來。新兵一排和二排緊挨著，他們就建議兩個排啦啦歌。 　　新兵二排的牛排長和騰排是軍校同學，還是上下鋪。這一畢業兩人還真分到了一個團，平時的工作也較起了勁，別到時人家真提拔了連長自己還是小排長，臉上掛不住呀。牛排不地道，新兵來沒幾天去禮堂看電影，他出其不意拉一排的歌，讓準備不足的騰排大庭廣眾之下敗下陣來。耿耿於懷的騰排一直想報這一箭之仇。但牛排的氣焰一直很囂張，讓騰排無從下手。直到大春犯了錯誤後。驢班靈機一動，完全可以讓具有音樂天賦的新兵大春和牛排對陣，也給他來個出其不意。 　　3 　　齙牙參謀看二排整了隊形，已經拉開了架勢，也齜著牙樂。教導員背手不語，準備靜觀龍虎鬥。牛排親自披掛上陣往隊列前一站，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他的拉歌技法世界一流，必定穩操勝券。騰排給大春遞了個眼神。大春從隊列出列轉身抱臂拐直角跑到隊列前。騰排看大春還有點拘謹的樣子。就上前幫他擼了擼袖子正了正衣襟並鼓勵他。平時咋練現在就咋戰，要膽大心細。 　　第一回合是彪歌，看誰的士氣高。牛排看上來了一個新兵旦子和他對抗，心裡就想，奶奶熊這不找死嗎。不管那麼多，還是先下手為強，隻見他拉開架勢，銅鈴眼一瞪，起了一首能扯開嗓子的《一隻鋼槍》，牛排還耍範，一手背著一手指揮，他指揮就像用斧頭剁牛排，咬牙狠勁往下剁，也不管幾分之幾拍，他的兵盤腿坐在地上，手抓膝蓋挺胸梗脖隨著他的拍子使勁吼。一會兒像剛下完蛋的母雞紅脖子脹臉，一會兒像不動的魚吹胡子瞪眼。如果說牛排打的拍子是扳機，戰士們的聲音就是出膛的子彈嘎嘣脆。 　　大春同誌是有備而來，不但和齊班學了好多高招。還對牛排平時練歌進行了偵察，兵采取了針對性的訓練，此時他的表情從容不迫。兩手高高舉起，隻等牛排他們唱到中段弱拍時。起了一首更能扯開嗓子唱的《過的硬的連隊》，隻見他喊預備的同時兩手使勁一沉又迅速舉起，像大海撈針。又借勢暢懷一揮“唱”字隨之出口。 　　配合默契的戰友第一句就如雷轟頂排山倒海，把正在剁“牛排”的牛排震了個趔趄。也把《一支鋼槍》的氣勢壓了一小半。大春的指揮也是鏗鏘有力，簡直是在有節奏的指揮下享受吃牛排。一排的小夥子們也是血氣方剛，不光騰排想著報一箭之仇。大家也早想殺殺二排威風，一個個使勁使得青筋凸暴。靜脈血管好像要爆炸。每唱一句小腹一收一挺的用勁。旁邊的齙牙參謀也知道現在沒人注意他，就大著膽子露著牙笑。好像還引起了共鳴，整個身體跟著戰士的節奏一顫一顫的，就根立姿做愛似的。 　　不遠處的八一軍旗吹的啪啪作響，好像是在給一排加油。教導員揚起手說，第一回合不相上下繼續繼續。牛排已感覺一排是有備而來，而且是來者不善。剛才滿不在乎的樣子收斂了一些。他又讓自己的隊伍起立搓了搓手跺了跺腳驅驅寒氣。自己也摩拳擦掌。重新鼓舞士氣後馬上進行了第二回合的較量。隻見他一手叉腰一手指揮起了拉歌小調。 　　牛排唱：對麵坐的是哪一位哎！（盛氣淩人） 　　二排戰士唱：哪一位哎！（哪字超強重音） 　　牛排唱：一排的那個小兄弟哎！（用手比矮） 　　二排戰士唱：小兄弟哎！（也瞎比劃） 　　牛排唱：小兄弟唱歌是真好聽哎！（手跺空氣） 　　二排戰士唱：真好聽哎！（都捂起了耳朵） 　　牛排唱：真好聽就來一個哎！（兩手攤開） 　　二排戰士唱：來一個哎！（做邀請勢） 　　牛排變唱為說：一排的！（又跺腳又砍空氣） 　　二排戰士說：來一個！（也連跺帶砍） 　　牛排說的頻率越來越快，動作也變了形，成了左弓步。眼珠子變成了火烈鳥的眼睛。他剁牛排的手勢現在變成了剁餡一下一下加快，好像要沖過去把一排切了，他喊話的唾沫星子都濺到一排隊伍裡黑娃的腮幫子上。他和他的兵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氣場向一排壓來。背著手的教導員也插話說有氣勢。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大春積極迎戰，充分發揮了他嗓子好的優勢，也唱起了拉歌小調。 　　大春唱：對麵坐的是哪一位哎！（悅耳動聽） 　　一排戰士唱：哪一位哎！（整齊宏亮） 　　大春唱：二排的那個小阿妹哎！（情意綿綿） 　　二排戰士唱：小阿妹哎！（起哄架秧子） 　　大春唱：小阿妹是阿哥的心頭肉哎！（直盯牛排） 　　一排戰士唱：心頭肉哎！（摸著心口） 　　大春唱：阿妹你大膽的唱起來！（邀請狀） 　　一排戰士唱：唱起來！（全體邀請） 　　大春唱：阿哥送你個紅秀球呀!(拳頭砸) 　　一排戰士唱:砸碎你的頭呀!(一起砸) 　　大春唱:再送你個紅秀球呀!(兩手捧著砸) 　　一排戰士唱:再砸碎你的頭呀!(像狼牙山壯士砸敵人) 　　為了增強砸的氣勢，騰排從隊尾站到大春的旁邊，一齊把手舉到頭頂狠著勁的砸。砸的二排兄弟們眼冒金星暈頭轉向。這種幽默調侃又有針對性的花式拉歌，可讓牛排吃了苦頭，牛排心想，要是輸給一個新兵蛋子那丟人就丟大發了。於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展開了第三回合的大戰。 　　表麵平靜而內心異常緊張的牛排看樣子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兩手懸在空中，掌心向下停了幾秒後，猛然間一抖手腕。二排戰士劈裡啪啦一陣小碎步，隊形分成了兩組。牛排說咱給一排的小兄弟表演一個二部輪唱。話音未落，右手輕輕在空中一挑，隊列裡的一名新兵起了一首《當兵的人》，善於表現的牛排，搖身一變，成了一名瘋狂的指揮家。左砍一下右砍一下還不停的低頭猛仰首仰首猛低頭，不知情況的一看，找書苑wwｗ.zhaoshuyuan．com 咋也不認為他是陸軍學院畢業的，肯定以為他是音樂指揮係的高才生，他的犢子兵也很賣力，一輪更比一輪響，好像要把一排的戰友吃掉，牛排自以為二部輪唱會出奇製勝，卻沒想到有備而來的大春更是棋高一著。 　　大春戴上了一雙嶄新的白手套，馬上指揮了一首難度更高的三部輪唱。他的手也停在空中，猛然一翻腕。也同樣是一陣急促的小碎步。但效果不同。隊列分成了三組，而且每組比前一組多了兩人，這樣的布局波感會更強烈。 　　大春說給二排的阿妹表演一個。他瀟灑自如的指揮，歌聲一浪高過一浪，時而嘎然而止幾秒後又高歌猛進。時而三路歌聲會師一處。時而又兵分三路，對牛排來說就像三麵楚歌。如次後無來者的三部輪唱，徹底擊敗了牛排，牛排無奈的收起了剛才的銳氣。臉上做出悲極生樂的笑容來。 　　遠處的營值班員早等不及了，歌聲還沒停穩，哨子聲就響了，開始訓練。又有新兵在嘀咕，晚吹一會會早泄呀。哨音讓牛排沒有了翻盤的機會。其實也是幫他圓了個場。連隊門前鬆樹的樹梢上，停著兩隻漂亮的喜鵲，一隻說，咋這熱鬧，是不是春天到了。另一隻反駁說，軍營永遠是綠色的，哪能有冬天，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大春瞬間成為風光無限出盡風頭的勝利者。大老劉很不服氣，革命戰士誰怕誰，他暗下決心，自己的軍事素質不但要在新兵中出類拔萃。而且要在不久的將來在整個連隊執其牛耳。他首先把目標瞄向新兵連結束前的壓軸大戲爭奪連旗手。他要告訴大家誰是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