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四月中旬。 劉知遠率領各路大軍十餘萬步騎,浩浩蕩蕩的南下,進駐陳橋驛。 原本受命於耶律德光,官拜宣武軍節度使,留守開封的蕭翰(石魯隱·兗裡)遣使向劉知遠投降,但是後者不準。 由於汴京城中已經發生叛亂,再加上劉知遠、符彥卿、高行周等各路漢軍大兵壓境,在這內憂外困之下,蕭翰不得已選擇率部突圍。 經過一宿的鏖戰之後,遼軍大敗,幾乎全軍覆沒。 楊驍則是奉命,跟柴榮一起作為先鋒大將,率兵進入汴京城,鎮壓城內正在燒殺搶掠的亂軍。 “籲——” 這個時候,天邊翻起了魚肚白,霜寒露重。 楊驍和柴榮騎著高頭大馬,齊頭並進,領著上千名漢軍鐵騎兵逼近了汴州皇宮。 在宮門前,適才被立為皇帝的李從益,以及太後花見羞,領著一眾太監宮娥,還有少許的禁軍士兵,誠惶誠恐的跪迎漢軍。 柴榮勒住了胯下戰馬的韁繩,瞥了一眼身邊的楊驍,詢問道:“楊兄弟,依你看,要如何處置他們?” “先看押起來,等候官家發落吧?” “好。” 柴榮點了點頭,同意了楊驍的做法。 畢竟,李從益雖是偽帝,卻也不是他們能隨便處置的。 花見羞、李從益母子二人,旋即被一眾漢軍將士看押起來。 汴京城內外的戰事基本上結束之後,劉知遠就進入了皇宮,並在崇元殿,召見了所有的文臣武將,在口頭上勉勵一番。 “官家。” 這時,站在陛臺之下的郭威,向劉知遠躬身行禮道:“契丹大將蕭翰被亂箭射殺,已經死於亂軍當中。” “好。” 劉知遠微微頷首,捋須道:“蕭翰罪孽深重,如此死法,還算是便宜他的。“ “傳旨,將蕭翰五馬分屍,首級懸於正陽門下三日之後,挫骨揚灰!” “諾!” 對於劉知遠的這一做法,眾將都深表贊同,並沒有認為不妥。 畢竟蕭翰乃是契丹名將,耶律德光的舅舅,時人稱為“國舅”。 他多次率兵跟後唐、後晉的軍隊交戰,還屢戰屢勝,殲滅了不少中原王朝的兵馬。 遼軍進入汴京之後,還是蕭翰帶頭在中原燒殺搶掠的,所以中原人都恨極了他。 蕭翰有如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值得一提的是,蕭翰的契丹名“石魯隱·兗裡”,又作敵烈、迭烈、小漢。 當時耶律德光想為他取個漢式姓名,後晉降臣李崧取“蕭翰”二字,於是他成為契丹第一個正式姓蕭的人…… 楊驍依稀記得,歷史上的蕭翰是從中原全身而退的。 蕭翰聽聞聽說耶律德光駕崩於回軍途中,隨軍將臣擁永康王兀欲(耶律阮)為帝,於是安排後唐明宗幼子郇國公李從益主持中原事務,以便自己能順利撤離,然後急赴行在,追隨兀欲。 但,歷史終究是因為楊驍的出現,產生了較大的蝴蝶效應。 澶州、相州等地,契丹人北歸的必經之路已經被漢軍截斷,蕭翰根本逃不了! 此時,坐在龍椅上的劉知遠,想起了花見羞、李從益母子倆,於是吩咐左右,要將二人帶進崇元殿,聽候發落。 劉知遠可能自己都沒想好,要如何處置這對母子。 “帶李從益、李王氏上殿——” 隨著陛臺一側,劉知遠身邊一名牙將的一聲宣號,花見羞和李從益就被帶進了崇元殿中。 李從益是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生得劍眉星目,身材魁梧,模樣酷似當年的後唐明宗李嗣源。 然而,虎父犬子,比起他的父親李嗣源,李從益幾乎是不學無術、怯懦的人。 這不,適才踏進崇元殿,李從益就弓著腰,身子抖動如篩糠,滿臉淒惶無助的神色,顯然是一個怕死之人。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身邊的李王氏,即花見羞。 花見羞跟楊驍初見時有所不同。 這個時候的花見羞披散著一頭秀發,仍是大寒的天氣,卻還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赤著白皙細膩的腳丫。 以如此素衣赤腳,披頭散發見人,卻仍是難以掩飾她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見到花見羞的時候,饒是劉知遠、郭威、符彥卿、高行周等人定力非凡,卻也禁不住有一種驚艷之感。 “罪婦李王氏(罪臣李從益),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 劉知遠居高臨下,瞇著眼睛掃視了花見羞一陣,然後若有所思的詢問道:“李王氏,你何以這種打扮見駕?莫非不識禮數嗎?“ 劉知遠說話的語氣中透露出了一種不悅的意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何故? 尋常人家,見外人的時候尚且需要衣冠整齊,更何況花見羞現在是覲見劉知遠? 難道花見羞並沒有把他劉知遠放在眼裡嗎? 如此大膽,難免讓劉知遠心生不滿。 花見羞卻是搖搖頭,以一種哀婉的口吻說道:“官家,罪婦現在乃是戴罪之身,如此打扮,隻為求得官家諒解。” “前唐明宗駕崩之後,諸子為爭奪皇位,同室操戈,自相殘殺,罪婦之子李從益因為年幼,這才得以保命。” “晉先主感念故恩,讓罪婦和犬子居於洛陽,以奉前唐之祀。若罪婦母子能這樣了此殘生,也無怨無悔。” “未曾想,此番契丹人大舉南下,蕭翰賊子還立犬子為帝,妄圖籠絡人心,跟王師對抗。” “犬子與罪婦乃亡國之人,並無異心,奈何為蕭翰賊子所迫。請官家明鑒!” 劉知遠聞言,語氣不鹹不淡的道:“李王氏,你兒子李從益,為契丹人的知南朝軍國事、中原帝,雖是被蕭翰所脅迫,卻也罪無可恕。” “晉先主待你們不薄,前朝覆滅,汝子被蕭翰立為偽帝之時,汝母子二人,何不殉難以證其誌?” “……” 花見羞忍不住悲從心來,抹著眼淚說道:“官家,難道想活命,也是一種罪過嗎?” “犬子是亡國的後代,豈敢與人爭天下。” “官家而今你已經入主汴京,定鼎中原,為何不留犬子一命,使他每年寒食敬孝道於前唐明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