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 楚航小心保護著手中未乾的自畫像。 這是他逃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他的跑路資金。 想要搞錢,最快的方法當然是利用楚航天才的名聲賣他之前的畫作。 但天才往往意味著還未成才,嘗試過後他發現這些畫並不能賣出理想的價格。 還好一名男子出現,他很看好楚航的未來,並表示想購買一幅楚航的全新自畫像。 他出了一筆讓楚航很滿意的價錢,足夠讓他在逃跑後度過最開始那段艱難時光。 楚航正愁該如何完成這幅自畫像,他嘗試過多次,那些學畫練畫的記憶明明都在,可他的手就是不聽使喚。 直到剛才,借袁博的手,終於得到一幅新的自畫像。 楚航抬頭望天,沒有一絲月光,天空似乎被烏雲遮蔽,今晚回家的路格外黑。 摸黑穿過幾條狹窄的小巷,楚航終於見到一盞燈,它照亮了屋前空地,好像在等待楚航回家,可楚航沒有一絲溫馨的感覺。 這一片,隻有楚航一戶人家。 他壓製住內心的緊張,不斷安慰自己:熬過今晚,明天把畫交易完就跑。 楚航摸出鑰匙,悄悄打開門,沒有開燈,躡手躡腳走上樓梯。 啪嗒。 燈亮了。 楚航腳步頓在原地,像被按了暫停鍵。 “怎麼不開燈?今天這麼晚回來啊。” 是他媽媽,李秋儀。 她穿著一身睡衣,儀態優雅端莊,皮膚白皙細膩,是個很精致的女人。 楚航抬頭,露出個相當自然的微笑:“今晚多練了會兒畫。” 他晃了晃手中的畫板。 媽媽盯著楚航手中的畫看了一會兒:“哦,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楚航暗自鬆了口氣,繼續往房間走去。 “對了,好幾天沒給他吃飯了,你隨便找點吃的給他送過去,我太困就先睡了。” 楚航反應過來時,李秋儀已經把房門關上。 霎時,楚航驚出一身冷汗。 家中除了楚航和媽媽,就隻有他被囚禁的哥哥。 為什麼她要讓自己送飯? 記憶中,小時候李秋儀就嚴禁楚航單獨去見他哥哥,這是刻在楚航骨子裡的禁忌,更別說讓楚航去給哥哥送吃的,難道媽媽發現了我哪裡不對? 不怪他多想,穿越來的三天,他處處小心,盡量模仿楚航的生活習慣和說話風格。 他格外關注媽媽的一舉一動,任何異常都會引起他的警覺。 將畫像放回房間,楚航坐在床上,又掰起了指關節,這是他在思考時的下意識行為。 思考良久,他確定沒有露出破綻,猶豫後還是決定不要忤逆媽媽的吩咐。 楚航隨便找了點零食,來到地下室。 打開燈,燈光透出鐵門上的柵欄,屋內的景象映入眼簾。 很簡陋,但挺乾凈,一個長相和楚航三四分相似的人窩坐在角落。 他太過削瘦,如果恢復正常體重,跟楚航能有個七八分相似。 楚航敲了敲門,裡麵的人頂著燈光艱難睜開眼。 這就是楚航的哥哥——李銘,他是跟著媽媽姓的。 當然,這具身體內早已不是李銘,或許稱他為“幽曳”更合適。 這個世界的人認為,“幽曳”這種怪物能依附肉身,並在不知不覺中蠶食宿主的靈魂。 在楚航看來,這很符合穿越者的特征。 “哈,我還以為她準備餓死我呢。” 幽曳的身子很虛弱,有氣無力,但言語中盡是不屑。 他緩緩拖動身體,來到門口,將楚航從門下洞中塞進來的食物取走。 他塞了口吃的,言辭模糊道:“我的好弟弟,這次怎麼是你來給我送東西。” “難道是看我可憐,背著她偷偷送來的?” 無論他怎麼調侃,楚航都沒有理會,轉身離去。 等明天交易完拿到錢,他就會永遠離開這裡,他不想有任何意外發生。 十幾年的學習生涯,他早已形成理性果斷、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這也是三天以來,他從未下來見過這位疑似“老鄉”的原因。 “啊?別走啊,聊聊唄,你不想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暴露身份嗎?” 楚航完全不感興趣,繼續往上走。 “她在逗你玩呢,你降臨的那一刻,她就發現咯~” 楚航瞬間呆住,呼吸停滯心神俱震,腦海中電閃雷鳴。 隨後他的身體開始抑製不住的顫抖,不安充斥著內心,恐懼在體內炸開。 楚航猛地轉頭,目光淩厲,盯著幽曳,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楚航的反應似乎在幽曳預料中,他帶著玩味的表情繼續說道: “真是蠢貨,你身上的氣味,濃鬱得普通人都能聞到。” “不止是李秋儀,他們都在騙你,逗你玩呢~哈哈哈。” 幽曳好像是瘋了,笑個不停。 楚航更是感覺自己要瘋了,三天以來,自己如履薄冰,害怕被人發現異常。 結果你告訴我,媽媽、同學、老師、朋友,甚至包括路人,他們早就知道我不是楚航,都在陪我演戲? 怎麼可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過了許久,也許是笑累了,幽曳停下來,繼續吃起東西。 楚航心亂如麻,原本的逃跑計劃被徹底打亂,如果幽曳說的是真的,自己如何能逃得出去? 他走回牢房門口:“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楚航的。” 他不打算狡辯了,之前的反應暴露了一切。 幽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等東西吃完才說道:“我說過的吧。” 楚航:“你能聞到我身上的……氣味?” 幽曳點頭:“很濃鬱。” 楚航疑惑:“到底是什麼味道。” “臭味,很臭的臭味。” 臭味?楚航覺得幽曳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很奇怪,但一時不知道哪裡有問題。 楚航:“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幽曳露出一副訝異的表情:“當然因為我們是同類,我們來自於同一故鄉。” “三天前,我聞到了你身上的味道,那時我就等著你這倒黴鬼來和我做伴了。” “誰知道那女人遲遲未把你送進來。” “直到剛才,我發現你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她可能也覺得耍你這麼單純的人很有趣吧,哈哈哈~” 楚航皺眉,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媽媽有這麼無聊嗎? “幽曳”真的是指我這樣的穿越者? 為什麼他能聞到我身上的味道,而我聞不到他? 伴著幽曳的笑聲,楚航突然開口:“宮廷玉液酒。” 幽曳:“……?” 見到對方的反應,楚航心裡笑了。 “奇變偶不變。” “挖掘機技術哪家強。” “……。” 楚航開始張牙舞爪,像發瘋一般,嘴裡說著一連串在幽曳聽來莫名其妙的話。 “你在乾嘛呢?嚇瘋了?”幽曳有些後悔,自己好像刺激得有點過分了,楚航心理這麼脆弱嗎? 楚航呼了口氣,裝作發泄完了樣子:“沒什麼,我太害怕了……胡言亂語發泄一下。” 現在楚航已經確認了對方在騙自己,李銘體內的東西,根本不是自己的“老鄉”。 世人口中的“幽曳”,也必然和自己這個“穿越者”截然不同。 確認了這一結果,他也終於想明白了之前不對勁的感覺是什麼。 從開始到現在,這隻幽曳隻說過一句實話:他說他能聞到楚航身上的“臭味”。 他說這句話時讓楚航覺得語氣很奇怪,現在想來是種“沾沾自喜”的感覺。 一堆謊話中摻雜了一句真話,那種把別人蒙在鼓裡後故意說一句實話的那種得意感。 那些媽媽早就知道他不是楚航之類的話,都是謊言。 況且幽曳口口聲聲說是同類,可同類之間聞到的,怎麼可能是濃鬱的臭味? 他欺騙楚航的目的又是什麼? 也不是很難猜了,三天前他就知道了楚航體內已經不是本人,也不是他的同類,卻從未聲張過。 他就是在等一個接觸的機會,騙楚航救他。 可惜,他的謊言真的很拙劣。 想明白了這些,楚航默不作聲,反而神情慌張地問道:“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真的逃不掉了嗎?” 幽曳又窩回了角落,閉上眼睛淡淡說道: “等死吧。” 隨後幽曳就像真的睡著了一般,一動不動。 楚航意外,難道自己猜錯了?他不是要我救他? “你跟我說這些,隻是為了讓我……等死?” 楚航心有不甘,站在門口久久不願離去。 “真的沒辦法?隻要你告訴我,我可以去偷鑰匙幫你把房門打開。” 幽曳冷笑一聲:“嗬,如果困住我的隻是這扇門,我需要你來救?” 他突然睜開眼,一臉嚴肅道:“將屋子方圓一百米內的所有建築夷為平地,你能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做到嗎?” 楚航搖搖頭,心中腹誹:難道這就是幽曳想讓我做的?不現實啊。 見楚航沉默,幽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如果你真的有心,可以再給我拿點吃的,你還真是小氣,這點零食吃得我更餓了。” “雖然真正逃離做不到,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個茍且偷生的方法。” 楚航還是沒搞懂幽曳到底要乾嘛,但無所謂了。 知道幽曳是騙他,還在那拉扯半天,就是為了找個機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好。” 他點了點頭,往地麵廚房走去。 理性告訴他,這隻幽曳必須死,楚航還需要時間交易完畫作,如果幽曳由於沒有騙成功而惱羞成怒,將自己不是楚航的事情告訴李秋儀怎麼辦? 楚航一向謹慎,他需要幽曳“安靜”。 他翻出兩塊麵包,選了把趁手的刀,回到地下室。 這次,他故意沒把麵包從下麵的洞口放入,而是將麵包放在門上方的鐵柵欄處。 幽曳起身,來到門口,接住麵包。 就在這時,楚航突然鬆開拿麵包的手,猛地抓住幽曳的手,往後一拉。 幽曳的身體本就虛弱,加上楚航發力突然,幽曳整個人貼在了門上。 楚航舉起右手,一把尖刀赫然在握,伸入柵欄,毫不猶豫地刺入幽曳脖子。 鮮血噴射而出。 “既然你知道了我不是楚航,那就請你……” “去死吧。” 楚航下手快準狠,幽曳沒發出任何聲音,好像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熱血汩汩流過楚航手腕,他的手有些顫抖,這是他第一次做這麼瘋狂的事,但他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反而用力擰了一下刀子。 時間流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血液好像變得越來越燙了。 突然,楚航感到大腦一陣猛烈的眩暈,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襲來。 他隱約聽到一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嘿嘿,多謝,我現在就告訴你如何茍且偷生。” 下一刻,楚航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