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靈堂布置好了。 　　田陟拿起一條黑布綁在天音葵手臂，輕聲道： 　　“這樣，我們從今天開始為媽媽守靈，過幾天等芽衣回來，再舉辦一個簡單的儀式。 　　如果……能找回媽媽的骨灰、遺物，到時候再找個地方安葬。” 　　“可是城市內沒有土地呢。” 　　“那就找個盒子，放在媽媽的房間。” 　　“好的，小陟，我們現在做什麼？” 　　“接下來幾天睡在客廳，小葵可以說一些小時候的事，我和媽媽會認真傾聽。” 　　田陟拉著她坐在沙發，慢聲說道：“明天津子姐帶小悠過來住幾天，然後再請下園先生幫忙做頓飯，這是我們陪媽媽走的最後一程。” 　　“是以前的喪禮儀式嗎？圖書館的書籍很難查到這些呢，小陟怎麼知道這麼多呀？” 　　“我在長野的時候，那位婆婆教我唱過幾首歌，也跟我講過許多故事，有霓虹的、也有華國的。” 　　天音葵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那，小陟以後可以講故事給我聽麼？” 　　“當然。” 　　田陟給她縷了縷頭發，笑道：“不過隻能作為獎勵，如果……小葵表現優秀，嗯，等辦完媽媽的喪禮再好好商量一下。” 　　天音葵輕輕頷首，揉了揉肚子低聲道：“好，可是小陟，我現在有點餓。” 　　田陟：“……” 　　自己吃飽了，差點把妹兒給忘了。 　　家裡有幾瓶牛奶，但是天音葵內心比較抗拒，他也不好過於勉強。 　　燒了開水，然後給貓兒熱了些牛奶。 　　十多分鐘後。 　　天音葵小口吃起麵包，貓兒則搖著尾巴，歡快的舔著自己小飯碟。 　　看著她頭頂的橙色光球，田陟沉吟片刻，輕聲道：“小葵，那天在龜山家我領悟了新的能力，所以才會昏睡幾天。 　　雖然已經做過實驗，但是我還沒有十足把握……” 　　“可以緩解‘情感缺失’的代價？” 　　“是的。” 　　天音葵看著搖曳的白色蠟燭，說道：“如果沒有生命危險，我願意嘗試一下。 　　那年爸爸去世我應該很難過，明明失去了很重要的親人，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現在媽媽也……” 　　“好，那我們做一個小小的嘗試。” 　　田陟拉著她坐在蒲團，然後把貓兒遞過去，說道：“把小唯抱在額頭。” 　　“好呢。” 　　一人一貓貼在一起。 　　藍、橙、淺白。 　　藍、透明、灰。 　　兩排光球間隔五厘米左右。 　　田陟控製著銀線靠過去，試著將橙色液態帶出一絲，瞬即帶入了透明光球。 　　“喵嗚？” 　　短腿貓疑惑的左顧右看。 　　天音葵閉著眼睛沒動，問道：“小唯怎麼了？” 　　“沒事。” 　　田陟能感受到貓兒的情緒，隻有些許茫然，並沒有痛楚或是別的感受。 　　他等了幾秒，問道：“小葵，有感覺到什麼嗎？” 　　“我感覺大腦似乎……有什麼被抽離，非常輕微，如果不是小陟之前提醒，我應該都無法察覺。” 　　“好的，感覺不適立刻告訴我。” 　　“好呢。” 　　與上次在龜山家相比，田陟現在可以更熟練的操控銀線，而且剛剛補充過元力，也不用擔心發生其他狀況。 　　銀線快速從一人、一貓頭頂繞行。 　　這次隻需要將天音葵的橙色，儲存在短腿貓的透明光球，不用置換特性，也無須擔心造成混亂。 　　過兩天如果無法恢復，也能把透明光球內的橙色、再次還給天音葵。 　　畢竟貓兒的情況未知，而天音葵的橙色特質，很可能像元力那般會自行恢復，以後家裡再多個莫得感情的貓兒…… 　　簡單來說，這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從下園義夫和龜山身上，田陟推測出：如果清除橙色光球內的特性，天音葵很可能失去異變者‘精密’的能力。 　　能力和代價相互製約，同時也是相互依存的狀態。 　　消除代價也就失去了能力。 　　五分鐘後。 　　天音葵頭頂的橙色光球，約莫還有大半液態，而貓兒頂著小半橙色光球，腦瓜晃了幾下、暈倒了。 　　‘困困~好累喲~’ 　　這是田陟接收到的信號。 　　他走過去把貓兒放在沙發，正要說話，卻見跪坐在蒲團的天音葵已經淚濕滿眶。 　　“小陟，我哭了麼？” 　　“嗯。” 　　田陟抱著略顯僵硬的身軀，抬手輕拍她的後背，柔聲說道：“媽媽去世了，小葵哭出來是應該的呀。” 　　“感覺好奇怪，我竟然能流出眼淚，可是我內心酸酸澀澀，大腦也變得有些迷糊，我記得小時候……隻有委屈、害怕的時候才會哭。” 　　“這是正常的情緒表達，小葵，情感缺失無法治愈，根據下園先生的反饋，緩解的代價大概維持兩到三天。” 　　天音葵雙手捧在眼前，望著滑落的淚珠，哽咽道：“這是眼淚，想念媽媽的眼淚……” 　　愣了幾秒。 　　她揚起頭，感受著淚珠自鼻梁滑落，流過嘴角，粉嫩的舌頭觸碰淚水，呢喃道： 　　“鹹鹹的、有些酸澀，這、是傷心的味道還有一些些……” 　　說著，她抱著田陟的脖頸用力親了上去。 　　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 　　天音葵跪坐在小腿快速喘息著，長長的睫毛頻頻眨動，眼眸低垂，自語道：“我的心跳變快、體溫升高，這……” 　　說著，她凝神看向田陟，“我喜歡小陟，不是今天……那天傍晚你抱我回來，我就開始喜歡你啦。 　　這段時間感受到小陟的溫柔和陪伴，做美味的食物給我吃……對了，那個鴨脖隻有一個對不對？” 　　田陟點頭：“嗯。” 　　“哼，還想騙我！” 　　天音葵抬了抬下巴，嬌聲道：“我不會追問小陟的秘密，但是，如果非必要情況下小陟都不許騙我！” 　　什麼叫非必要情況下？ 　　就算現在恢復情緒，還保留著精密的思考能力麼？ 　　田陟舔了舔唇角的餘溫，拉著她走到茶幾正麵一起跪在畫框前，說道：“天音媽媽雖然是研究員，但這次去長野…… 　　以後我會代替您保護小葵，和她一起好好活下去，以後……” 　　“你不要講了呀~” 　　天音葵好似換了個人一般，羞澀的躲在田陟懷裡。 　　即便媽媽去世心中哀傷，可是提到夫妻、孩子，她還是無法抑製內心的情緒。 　　很害羞、酸酸甜甜的感覺。 　　就像吃了一顆話梅糖，讓她感覺口舌生津、心跳比之前接吻還要快。 　　天音葵捂著心口緩了緩，看著畫框的照片再次流出了眼淚。 　　這種復雜的情緒，讓她的思維陷入了某種混亂。 　　“小、小陟，我……” 　　田陟把她抱在懷裡，說道：“怎麼了，如果感覺身體不適，我現在就幫你恢復。” 　　“不要，就是有點喘不上氣。” 　　天音葵眼神柔和的看著他，低聲道：“小唯呢，它怎麼樣？” 　　“它累了，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你現在……” 　　“我也沒事呢。” 　　田陟摸了天音葵的額頭，把她抱起來放在榻榻米，柔聲道： 　　“應該是情緒過於激動，休息一下就好了，如果感覺不舒服就告訴我，緩解代價的方法等我確認沒危害……” 　　天音葵雙手捧著他的手，輕笑道：“小陟不用擔心呀，我沒事呢。唔~，雖然看到你擔心的模樣會有很溫暖的感覺。” 　　“那就好。” 　　安撫好天音葵的情緒。 　　田陟坐在沙發把貓兒抱在腿上，確認小家夥隻是熟睡方才鬆了口氣。 　　門廳前的茶幾，燭火搖曳。 　　雖然無法體會‘情感缺失’的代價，但自從那年爺爺去世，他就沒感受過太多情緒波動，也算是階段性‘情感缺失’吧？ 　　直到天音葵出現…… 　　異性相吸的是一方麵，那種真誠以及莫名的觸動，才是打開田陟心扉的鑰匙。 　　關掉客廳燈。 　　伴隨著幽幽燭火。 　　田陟把貓兒放在墊子，掀開毯子躺在榻榻米。 　　麵前就是哭紅眼眶的天音葵，純凈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小葵裝睡呢？” 　　“唔~！” 　　天音葵皺了皺鼻子，少女的嬌憨跟之前的清冷迥然不同，白皙的俏臉變得粉潤，就像打上腮紅復活的精靈娃…… 　　不對，這是活生生的真人！ 　　田陟張開手臂攬住她，低聲道：“乖乖睡覺，明天才有力氣繼續哭。” 　　天音葵拿腦袋在他胸前拱了拱，低聲道：“哼~，眼淚不代表思念，媽媽是最愛我的人，就算沒有眼淚她也會知道呢。” 　　“這樣啊，小葵以前跟媽媽都是怎麼相處的？” 　　“媽媽呀……” 　　聽著天音葵低聲傾訴，田陟卻沒有太深體會。 　　他的記憶中隻有那個蒼老的身影，父母這種詞語，隻有在同學的抱怨中才能聽到： 　　買了新衣服、帶回來好吃的，沒寫功課被揍，然後爸爸媽媽…… 　　就像童話故事一樣，一切都跟自己無關，聽過也就算了。 　　“小陟，那是什麼？” 　　“沒，不要亂動。” 　　天音葵揚起小臉兒，嘴角劃出一抹狡黠，低聲道：“哼~，你不說我也知道。” 　　田陟輕拍她的後背，略帶寵溺的說：“小葵那麼聰明，有什麼你不知道的。 　　可是現在我們要陪伴媽媽，其他事等以後再說。” 　　“我都記得呢。” 　　天音葵抱著田陟，把腦袋悶在他的肩頸，小聲呢喃：“媽媽雖然工作很忙，可是……” 　　聽著少女的低聲呢喃，田陟攬住纖弱的肩膀，低聲自語道：“原來，有媽媽這麼幸福啊。” 　　“是呢~” 　　…… 　　天色漸亮。 　　天音葵迷迷糊糊睜開眼，擦了擦臉頰的淚水，然後摸了摸枕頭的痕跡，也不知夢裡哭了多久。 　　她抬起眼眸，愣愣看著麵前的臉龐。 　　雖然不是第一次躺在一起，可是，現在的她才會感覺心跳加速。 　　這就是喜歡、心動的感覺麼？ 　　悄悄把左手放在田陟鼻下，舒緩的呼吸打在掌心，有點癢、就連心裡也會麻麻的。 　　很神奇的感覺呢！ 　　天音葵正要坐起，膝蓋忽然碰到某件物品，發現田陟下意識皺起眉頭，她靠過去認真打量，然後探手摸過去…… 　　呀！ 　　天音葵身體後撤，起身就往衛生間走去，連旁邊仰起頭的貓兒都沒發覺。 　　聽見關門聲。 　　田陟拍了拍額頭，嘀咕道：“怎麼就變成個好奇寶寶了呢。” 　　隨後，他把頭頂的貓兒放在枕邊，輕拍它的頭頂，叮囑道：“小唯是個乖寶寶，以後不許跟姐姐學壞啊。” 　　衛生間。 　　天音葵坐在馬桶，想用力卻又不敢，明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客廳…… 　　他會不會聽到啊？ 　　可是以前應該都聽到呢。 　　好煩呀！ 　　有了多餘的情緒，就連生理問題也變成困擾啦！ 　　天音葵繃著小臉，攥緊拳頭，哼聲道：“聽到就聽到，小陟要是敢笑話我，一拳砸過去……” 　　洗漱過後，她回臥室換了件睡裙、內衣，不知道為什麼，昨天的衣衣有點潮濕呢。 　　回到客廳。 　　天音葵看向躺在榻榻米的身影，麵容嚴肅地說：“好啦，不許在那兒裝睡呢！” 　　田陟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我裝什麼睡，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ｃom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八點起床送芒果去社區……” 　　“……” 　　是這樣的嗎？ 　　天音葵略有些煩悶的坐在沙發。 　　媽媽的畫框就在旁邊，內心有些哀傷還有些復雜的情緒，酸酸澀澀、有點甜甜的味道。 　　人類的情緒真是太復雜了！ 　　她現在的心情就很古怪。 　　媽媽去世很難過，可昨天哭了很久，現在能想到的……都是跟媽媽在一起的時候，那些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然後，就是那個家夥！ 　　心裡又是牽掛，卻又有種莫名的氣惱！ 　　咦？ 　　天音葵輕蹙眉頭，呢喃道：“為什麼突然變迷糊了呢？所以接下來我該做什麼，昨天跟媽媽聊了好久，似乎……啊~，還有些困呢。” 　　隨後，她走過去坐在榻榻米，掀開毯子抱著田陟，警告道：“我現在要睡覺，小陟必須陪著我，不許起來！” 　　“……” 　　“呀，不許頂到我~” 　　曾經的乖妹兒瘋了麼？ 　　田陟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一個情感缺失的少女，忽然恢復正常，會不會想做奇奇怪怪的事？ 　　過了會兒。 　　他抬手輕拍天音葵後背，然後手往下滑了滑，又滑了滑。 　　“不要動呀，困呢。” 　　“……” 　　八點半。 　　田陟把小青瓜放在觀光車，正要回家幫忙，卻見下園義夫扛著芒果樹乾，從院裡跑出來，笑道： 　　“沖田，這些交給我就可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