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啊。 伸著懶腰、赤條條的走出茅草屋舍,在柵欄圍起的小小庭院溜達兩步,打開灶臺旁的木製水桶的蓋子,使著瓜瓢,一瓢又一瓢,從頭潑下清爽的水珠。 呼…… 長長的舒了口氣,整個人頓時去了一半的起床氣,容光煥發的扭了扭自小勞作練就的腱子肉。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簌簌簌簌、唰唰唰唰,隨意拾掇上麻衣七分褲,背起趁手的家夥工具,吱呀的推開柵欄門,一如往常的準備新一日的開工作業。 山腳村居民不過幾十戶、三百口,自然也就屋舍不多,連接屋舍與屋舍之間穿行的石板小路,麵積卻是並不小,可供行走的路程長度更不短。 據說是很久很久以前,有個流傳為歷代山腳村最強獵手的家夥,在很遠的山林中和一隻高出他兩個頭的龐大兇獸一追一逃。 嗯~~追擊一方的是龐大兇獸,逃離在先的是所謂的最強獵手…… 在精疲力盡的取得最後的勝利成果之後,因為距離山腳村實在太遠了,所以走了一路吃了一路,也丟了一路。 最後,當那個最強獵手回到村子範圍內的時候,家人們出門迎接,卻發現隻有一臉尬尬的獵手和一張用作包裹的巨大獸皮,獸皮展開之後,剩下的僅僅是幾枚可以磨製成工具的尖牙利齒。 肉呢,食物呢? 好在巨大獸皮的品質確實不錯,被當時家裡尚有不少存量的瓜農粟農換走了做新衣服,這才沒讓這個自誇為最強獵手的一家餓了肚子,成了全村茶餘飯後的笑談。 笑談歸笑談,該解決的問題還是需要出工出力的解決掉。 為了更好的在窮山僻壤的蠻荒生存,當時的山腳村開啟了一場預期幾年,實際上是十幾年才竣工完結的決定。 小小山腳村,幾乎是一代人的工程,怎麼能一拍大腿就輕易定下呢? 開會,必須要開會,開一場全村村民全員參與的集體大會。 大會的討論內容多種多樣,村民之間互相交流一些往年的勞動生產心得之類的經驗分享。 沒錯,在族老正式發言前的時間,其實和農閑時鄰裡間的閑聊沒什麼區別,要非說個區別出來,單純人更多些,氣氛還是那個家常嘮嗑的氛圍。 那是一場流傳深遠的集體大會,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當年的老一輩的山腳村民隨著時代的洪流紛紛作古,他們的姓甚名誰,如今已無人知曉。 這條東西橫向為主乾道,穿梭整個山腳村,並穿過村口一直向外延展到很遠、很遠的小石板路,一直被後來的一代又一代的山腳村村民小心維護、使用,且感激著。 出外開工作業的狗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從略有坡度的小石板路步行到村口。 之所以深一腳淺一腳,並非是這一代的山腳村村民忘了祖訓,荒廢了對小石板路整理,而是狗子上次開工作業的時候,腳底板的草鞋磨開了個大洞。 一般來說,不就是個洞麼,扔了換新的,這對生活樸素的山腳村村民是難以想象的奢侈行為。 在山多石頭多的被稱為南蠻荒地的十萬大山這邊,擁有一技之長的能工巧匠是無所聽聞、更難得一見的超稀罕物種。 每逢幾年不等,可能會有一些自稱修行中的流浪人士從山腳村路過、歇腳,其中願意將簡單的手藝傳授給山腳村村民的豁達人士,不多,但七百年的積累,山腳村的各項生活技藝緩慢且堅定的進步著。 隻是不要對隨手傳授的手藝,抱以較大期待,也談不上如何如何的高超技藝。 技藝中的其中一項,編草鞋的手藝幾乎每家每戶都會一些,編製得不好有點紮腳什麼的,誰的腳上沒有兩寸老繭呢,磨呀磨呀也就習慣了不是。 手藝活自然是心靈手巧的占優,狗子這一家比較特殊,狗子能做的手藝活就是全家最高的技藝代表,狗子不會的嘛,就是家裡的短板項目了,包括但不限於編草鞋…… 呃,這幾句話可能品著品著會覺著怎麼,狗子尚未達到二十及冠成年的歲數,竟然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獨居生活者。 不、不、不,家裡自然不會隻有狗子單獨一人,如果隻有一人的話,狗子又怎麼會終日裡為了填飽肚皮出外做工,順便沿途遊獵。 “我出門了,義父”。 沒錯,狗子還有一位家人,沒有生狗子卻養育了狗子十多年的義父。 沒有回應,好吧,也是習以為常的尋常事。 踩著用胡亂裁剪的半塊獸皮將就填充底洞的草鞋,一甩繚亂的中長發,掂著後背上的家夥工具。 一切奔波為了家裡的兩張嘴,以及心心念念的另一個人。 出發。 憨憨笑著,是狗子的慣有表情。 發自內心的,對於一番努力就可以實現美好幸福生活的每日日常,感到愉悅輕鬆。 “喲~~這不是狗子麼,又是起了個大早。”剛剛走出村口不遠,在小石板路旁側的農地裡,農夫和農婦兩口子正在查看莊稼的生長狀況,農婦如往日那樣,揮手向著狗子的方向示意。 “嗯,瓜叔瓜嬸子,早上好。”狗子很喜歡這種氛圍,從小到大在山腳村感受到的都是和和氣氣,偶爾有些小吵小鬧,也會很快調和,不會鬧出雞飛狗跳的爭端。 瓜叔沒有瓜嬸子自來熟的熱切,聽到瓜嬸子和狗子的對話,向著狗子的位置點了點頭,繼續手頭的忙活事兒。 瓜嬸子白了瓜叔一眼,繼續和狗子嘮起家常,“狗子今天要打多少柴火呀,有誰家預定了沒”? “沒呢,之前預訂的在上次出門的時候都送過去了,這次主要是給自家過冬提前儲備的。”狗子如實的回應著,這種路旁隨口的一應一喝,往往會帶來很好的結果,狗子知道,又要有一樁預訂上門了。 預訂的生意,窮鄉僻壤的山腳村裡也是有做生意這個概念的,不用說,是從途經落腳休息的修行流浪人士那裡,學來的外來詞之一,陌生新鮮還很實用。 “是極、好極。”瓜嬸子一推身旁的瓜叔,瓜叔莫名其妙的瞅了下瓜嬸子,低頭繼續忙碌。 見瓜叔一點不通竅的呆愣樣子,瓜嬸子頓時氣樂了,一巴掌扇在了正躬著身子的瓜叔的大腿後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推一放,沒等瓜叔有個什麼反應,十指翻飛的就從坐倒的瓜叔腳下,取下了半新的草鞋。 “嘿,狗子,接好啦。”說是接好了,實際上是步伐奇快的走進狗子身前,硬塞進狗子手上,估計狗子反應慢上半拍,稍微愣上一會兒,瓜嬸子都能給狗子換上新鞋了。 “這、這,瓜嬸子,這不合適吧。”狗子餘光瞧了一眼仍坐倒在地的瓜叔,再看了一眼手頭裡半新的草鞋,好半晌才憋出這麼一句來。 瓜嬸子瞪了一眼狗子,眼神中好似在說,她敢送,狗子就必須收,要是不收就是不給她麵子一樣。 沒等狗子糾結多久,隻聽著瓜嬸子笑嗬嗬的說著:“看,你家瓜叔都沒說什麼,狗子放心的收了,要是實在心了過不去呀,晚上回來的時候就多給捎點柴火就成了”。 可不,瓜叔拍拍屁股上的土,赤著一雙腳走在農地兩旁開墾出的細窄土路上,上下略有起伏的背影,似是完全同意瓜嬸子的此間安排。 還猶豫個什麼,不就是捎點柴火麼,以往哪次出門不都是這樣的,狗子痛快的答應著,喜滋滋的揮手道別村口農地裡忙活著的瓜叔和瓜嬸子。 …… 虎頭山斷崖麵,整個斷麵如鬼斧神工一刀切下的平整光滑,怕是蚊子蒼蠅的體型和體重都尋不到落足之地。 頭下腳上姿勢的狗子,呼呼的風聲從耳旁兩側疾吹而過,微微渙散的目光停留在腳上穿著的一雙半新草鞋,喃喃自語著: “出門這麼久,瓜嬸子別是等的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