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猛烈、避無可避。 他到底是什麼人? 外界來人隨隨便便遇見一個,就是神出鬼沒的厲害家夥麼? 一係列想法,從狗子貧乏的詞匯庫中,想要努力榨出一個可以形容眼下局勢的形容詞。 結果是,沒有。 …… 溪水河道,經月餘前水勢的拓寬,湍急的水速使得水麵常有高出原本河道邊緣的高度,打在河灘奇形怪狀的石塊上,以比來勢更快的速度,向著任意的方向濺射。 快,水珠濺射的速度,快到尋常人難以捕捉。 可竹林之內,還有比之濺射的水珠,更是極快的物件,隻覺得數個方向齊齊刮起一陣勁風。 勁風猶如頑童手中搖動著的一聲蓋過一聲的撥浪鼓,竹林內的兩人,定在原地、無法自由行動。 狗子揮舞著左手,不住摩挲的上下調整著什麼,看起來忙的很; 另一隻空閑的右手,在狗子視線看不到的身後,嗅著味道、憑著感覺,抓向井口大小石臺上擺放的鮮肉串。 嘎吱、嘎吱,果然涼了以後,口感就落了一半。 明明兇神惡煞的陌生來者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都在準備痛下殺手,搶奪美味。 狗子怎麼還在傻愣愣的,立在原地,竟有心思繼續品味燒烤的美味? 難不成,是在享受最後的晚餐…… 受勁風作用,停滯殺機畢現的進攻,外界來者的身形,僵立在原本的發力位置與狗子之間。 觀察薄布鬥笠下略有模糊的麵部,所露出的神情,則是,錯愕中帶著一絲的不敢置信,像是完全沒明白發生了什麼狀況。 …… 代表著時間流逝的秒針,往前撥動十幾個呼吸的角度。 兵刃,對於安居樂業的尋常人家,不過是切菜剔骨的廚事用具。 錯開每日準備餐品的時段,沒有幾個人還願意留在滿是煙熏火烤的廚房裡,變成人形油煙過濾裝置。 除非是專供宮廷用膳的禦廚,就為了提高對菜刀的一丁丁力道把控,將本來幾乎可以透光的或蔬菜、或鮮肉薄片,變得更加超薄,達到薄如蟬翼的程度。 兵刃,對於另外一些人—— 那些行走在看不見摸不到、又經常出現在茶館戲院內,被一代代說書先生和花旦名角口中說著、唱著,稱之為江湖兒女的人。 江湖兒女隨身佩戴的兵刃,豈能隨隨便便割舍,是不亞於自己的第二生命。 正所謂:器在人在、器失人亡。 生活在山腳村裡的狗子,近二十年的摸爬滾打,從出生到逐步成長為一村最拔尖兒的獵手。 江湖人的事,哪裡去了解,哪裡又能曉得嘞? 這二十年間,根本沒有與真正行走在江湖中刀口舔血的人,有過絲毫的接觸交流,僅憑著山腳村內流傳的點點滴滴流言蜚語,又怎麼能明白如此道道。 即便,這道道,是江湖兒女穿著開襠褲滿地跑的時候,就記爛了的基礎常識。 畢竟,終日裡贊嘆自我年輕時,如何如何的老一輩人,聽聞外界如何如何的消息來源,是自詡為修行者的流浪者。 修行中人,又能了解多少江湖兒女間約定成俗、被視為基礎常識的行事準則。 常言道,隔行如隔山。 狗子對於江湖規矩的了解,一要跨過山腳村居民的流言蜚語,二要跨過修行者們不甚清晰的表述,三要跨過與真正的江湖兒女有過溝通。 狗子以後要走的路,不知不覺中,怎麼就無端端地多了三座大山呢? 奇了個怪咧。 …… 於是,對江湖規矩知之甚少的狗子,與外界陌生來者之間,便發生了先前的一幕: 狗子擺出從老一輩那裡學來的姿勢,一副理所應當的態度。 陌生來者一方,麵對著狗子竟然想要自身隨身兵刃,心中惱火: 不過是想品嘗幾口美食,竟然想讓自己拿等同於第二性命的隨身兵刃作交換。 在陌生來者行走江湖三十多年的閱歷中,經歷的生死搏殺不在少數,身後背負的兵刃,早已脫離了一般意義上冰冰冷冷的殺戮工具,而是與陌生來者生死相隨、一路相伴的伴侶,認為是第二生命也不為過。 可狗子的態度倒好,那是什麼言談舉止? 就像是在說,嘿,哥們兒,能吃上一口美味,不過是拿命交換而已,你可是賺到啦。 越想越是難以壓製,陌生來者胸口壓抑著的一口氣順著支氣管往上頂,路過咽喉,是從一竅撞到了二竅、二竅連番乾倒了三竅、四竅,直到七竅生煙。 嗚啦啦…… 好,你不是想要我的命麼,那就各憑本事,手底下見真招。 …… 陌生來者暗運勁力、暴起身法,就有了先前殺機畢現的一幕。 心下怒不可遏的陌生來者,點著身後兵刃被卡住握把的位置,經手指在背後托架上一點、一沉、一甩。 也不見多餘動作,伴隨著托架一聲哢嚓輕響,狗子隨口索要的兵刃解脫束縛。 隻聽得,整副兵刃鏘的一聲,利落的從陌生來者身後背負的兵刃托架處彈起,這一彈足足是離地兩丈高。 蕭瑟秋意正濃時,淩冽冬雪還會遠麼? 彈起在半空中的兵刃,不知是被使了怎樣的巧勁、暗勁,起初還是直直向上。 當彈至最高處時,幾下晃動,然後是唰、唰唰的以握把為中心,整副兵刃成表針狀,逆時針方向飛快的打著旋兒。 竹林內光線本是黯淡,為數不多的透過枝條鉆入的餘輝,加持在被打磨的鋒利雪亮的兵刃上,映照著黯淡的竹林內,宛如一瞬成了星辰大海。 尚在秋時,如若時節瞬間變換,入了臘月深冬季節,自竹林內的半空處突兀現出雪花漫天。 “好兵刃,好手段”。 狗子算是前腳剛出門,後腳一抬頭就見了世麵、開了眼界。 一番感嘆心情的同時,將本是陌生來者最開始贊揚狗子廚藝的言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略作簡要後,被狗子返還給了陌生來者。 聽聞狗子死到臨頭,還有閑心誇談自己使出的絕命一招,陌生來者三十多年的謹慎小心,令他的兩指指肚,再次點向身後所背負的兵刃握把位置。 咦——不是已經將托架上卡著的兵刃彈到頭頂上了麼,又是要表演個什麼節目? 在狗子的角度,就是這種稚嫩的想法。 少年,可曾聽聞江湖中流行一時的二刀流。 陌生來者背負的是什麼樣的托架呢? 在狗子看不到的方向,從後頸一路向下延伸,托架本身體積不小,占據的麵積也是不小。 這麼一來,托架上能夠安置的數量,可不隻是區區一把兵刃。 頭一把兵刃轉動著,剛剛彈至頭上半空的最高處。 原來,漫天雪舞的這第一道攻擊,是為了形成利於陌生來者更好發揮殺招的有利局勢。 見第一道攻擊的攻勢初步達成效用,不待頭一把兵刃落下,另一道兵刃劃過飄忽不定的弧線,目標直指狗子的麵門。 弧線已過大半,才聽得,嗖,的第二道出鞘聲響起。 比起第一道先聲奪人,這一次的動靜端是微不可察,顯得極度詭秘。 先是由漫天迷幻的雪花閃花了雙目,這一刻再出鞘的第二把兵刃,無疑是避無可避的致勝一擊。 狗子,離開山腳村尚且不足百裡方圓; 離開與山腳村街坊鄰居們,嬉笑怒罵的日常生活,還未有一滿月。 往日的音容笑貌仍歷歷在目,這便遭逢生死險境。 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