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下對徐清風來說,他的內心是極為復雜的。既心懷對於修行之路的憧憬,更有著對劉先生的不舍之情。 今日的清晨,朦朧的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而昨夜的明月依然高懸而並未落下,雖然彼此在天空演繹著各自的軌跡,但仍然共賞同一片蔚藍的天空。 與劉先生的離別,沒有號啕大哭的憂傷,亦無依依惜別的柔情,隻有幾句極為簡單的叮囑,或許男兒之別,便應如此。 這一別,或許是一段新的開始,但絕非另一段故事終章,他們都知道,這是命運安排的一步,必須以一種超越常人的心境來麵對。 劉先生交代徐清風,定要照顧好自己和徐來。徐來性格較為耿直,平日裡雖較為坦率,但於生死存亡之際,怕僅靠自己難以做出決定。 未來在修行的道路上,切莫不可揠苗助長,登高自卑,穩中求進方才是硬道理。 三件物品劉先生交予徐清風,其一是一把鑌鐵劍,名為“鬆紋”,係多年前他在東洲越國遊歷時,一位鑄劍大師所鑄,至今未曾飼血。 這把鬆紋劍形似飛魚,劍身上鐫刻著細密的鬆葉紋路。每一次揮劍,都仿佛是鬆枝在雨夜中搖曳。 其餘兩件物品劉先生未透露細節給徐清風,而是置於魚袋之中,待他修為達到第一境,能夠開啟魚袋之時,自然便知。 這些物品劉先生已事先存放在青雲宗山下的錢莊,待徐清風入了宗門,再去取了便是。 此外,劉先生再次囑咐,有何困難多向他的“煥之兄”請教。 不過徐清風覺著陳煥之不夠意思,問了他好久,那鑰匙究竟有何妙用,但這家夥一直在故弄玄虛,總是嘮沒有用的屁嗑,言道:“你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明白。” “哇……”幾聲驚嘆,將徐清風從沉思中喚醒。 這青雲宗與安濟坊相距不遠,不足半炷香的工夫,呂長老的這葉木舟,已帶他們抵達這宗門的邊緣地帶。 不愧是灰烏郡的第一大門派,這青雲宗所處之地重巒疊嶂,主峰十三座,皆為上出重霄,下臨無地的險峻奇峰,其餘副峰五十九座,也是聳壑淩霄,皆有高聳入雲之勢。 呂長老特意帶安濟坊的孩子們在宗門外圍的崇山峻嶺中兜了幾個圈子,也算是帶他們好好領略一下這山水奇境。當然,聽取哇聲一片,他心裡也是甚為高興。 小舟連續穿越四五座奇峰,最終在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峰下停下。 “呂長老,您老還親自去迎弟子啊。”呂燃木舟尚未著地,一身著黃袍的青年修士便拱手向其施禮。 見眾孩子陸續跳下木舟,呂長老再次抖了抖袖子,將這木舟收入袖內,說道:“老夫也閑來無事,出去逛一逛也不失為一樁趣事。” “爾等既然入了我青雲宗的山門,以後自當收一收別的心思,專心修行。爾等雖然出身低微,但也不必妄自菲薄,我青雲宗一視同仁,他日為了宗門立了功勞,自當替你們消了這賤籍。”呂長老叮囑道,隨即身形如風,淩空而去。 見呂長老飛得遠了,剛才的黃袍青年麵色一寒,目光掃視著眾人,他心裡已然想好了怎樣給這幫孩子來個下馬威:“你們看什麼看,趕緊上山啊,到山上好好洗一洗,別讓身上那臭水溝的跳蚤汙了我東峰的花草。” “真是狗眼看人低啊。”徐清風心中暗罵。 那黃袍青年見眾人不作聲,又開口說道:“我叫武真健,是專管這個東峰的執事,以後都長眼一些,誰要是犯了我東峰的規矩,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這東峰,在青雲宗雖然不高,但是山腳距離山頂也是有一段距離,又加上冬日大雪的堆積,臺階頗為冰冷濕滑。 徐清風等人還好,平日裡隨劉先生深入大山采藥,深一腳淺一腳的,路況比這更為艱難,但其他安濟坊的孩子就沒這麼容易了,他們平素裡饑一頓飽一頓,營養狀況較差,很快便體力不支,疲乏不堪,稍有不慎,便磕得鼻青臉腫。 武真健不斷催促幾人前行,略有些慢了,便是一連串咒罵聲。 麵對武真健的刁難,幾個膽小的孩子更是恐懼。他們竭力加快腳步,然而在濕滑的臺階上,步履愈發笨拙,反而摔得更頻繁了。 武真健心中冷笑,他享受新入門弟子們在他的折磨下掙紮求存的樣子,這讓他感到一種變態的滿足感。 過了約莫兩個多時辰,幾人方才抵達這東峰的半山腰,此地正是他們這些門派試煉弟子的住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見得一排排木屋,錯落地分布在各處,屋頂早已被積雪刷得粉白,宛如一幅素雅的畫卷。 孩子們的臉上已是鼻青臉腫,漫長的一段山路,將他們折磨得體無完膚,滿是疲憊和狼狽的樣子,一身的薄薄衣物也已經被雪水浸濕,全身上下凍得發顫。 不等幾人緩一下,武真健便立即指派他們去其他分管執事那裡領取腰牌和冬裝,徐清風又在心裡把其家庭成員問候了一遍。 武真健從懷裡取出一本花名冊,邊填名字邊說道:“徐清風、徐來到壬辰科第九伍,陳煥之、劉建、齊錚、高繼旭到第十伍,其餘幾人到第十一伍,各人按門牌尋找自己的住所。最為重要的一點,每月十五日繳納貢銀,零境每月繳納五兩,第一境每月繳納十兩,不得延誤。” “什麼?在這修行還要交銀子!” 武真健冷冷一笑:“宗門養你們吃養你們喝啊,你們在那安濟坊還要靠撿破爛過活。” “可是今天已是十號,距離十五號沒幾天了,我們去哪弄這五兩銀子。” “那就不關我事了,我也不管收貢銀,有問題去找稅吏說去。”武真健說罷轉身離開,留下滿臉憤怒的眾人。 徐清風不禁想起,曾經某位專家提出,年輕人要“付費上班”。大學生先就業難呀,這付費上班,既提高了就業率,又增加了企業收入,實為一舉兩得之策。 本以為這不過是句玩笑話,可是如今到了這修仙世界,竟然也要“付費修行”,著實令人感嘆,真可謂天下烏鴉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