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睡的周旺財偷偷翻起了身。 肥墩墩的身子,借著窗外透入的月光,忽然坐了起來,速度十分靈敏,他身上拖遝的肉塊,完全沒給他的動作造成絲毫阻礙。 小小的房屋內,加上他在內塞滿了六個人,自家的胖小子周通達,就躺在他身邊,呼呼睡著。 趙書泉先前規定,凡是新入村的村民,染了瘟疫,未用藥之前,都必須待在一起。 周旺財猜到,這恐是怕瘟病之人到處遊走,再染上了他人,可是他別扭的是,非要跟那一家三口粗鄙流民待在一間屋子。 看到那抱著淺藍色包袱的小丫頭,一直擔心爹娘的病情,到了下半夜才堅持不住,終於昏沉睡了過去。 周旺財這才起身。 “也不知道這小破村裡是不是真有救治瘟疫的辦法,要是被那小子淺言誆騙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那修仙侄兒可是跟我保證了,若是能尋得良方救治這瘟疫,就可以引薦我周家子嗣拜入那修仙宗門。” 周旺財看看那睡得呼呼,完全沒有半點染病模樣的周通達,心頭一緊,從懷中掏出了一顆紅色藥丸,給他喂下了。 藥丸剛一入口便化入濃水,沉入了肚中,周通達立刻變得渾身滾燙起來,儼然就跟那染了瘟病沒有絲毫區別。 至於他那依在墻角的糟糠賤內,則不必這般麻煩,她是真的染了瘟疾,那喘息呻吟的模樣,與劉二牛母親當初相差無異,引得周旺財看上一眼就嫌棄的要命。 她並不是周通達的生母,而是周旺財花了些銀子買來的婦人,隻是為了充當他那死去的夫人,掩人耳目罷了,畢竟身邊有個女人,不容易讓人產生懷疑。 白手起家的周旺財,在這人世間摸爬滾打了數十年,擁有了比一般人對機遇更為敏銳的嗅覺。 正所謂大災之中必有大機遇,無數次商賈角逐都為周旺財印證了這一點。 隻是這世間財物就算再多,也不過是空中樓閣,若是能讓他周家始終立於這世間長盛不衰,唯一的方式就是要想盡辦法,追及仙道。 可惜的是,他這唯一一個兒子,早年就被那遊離修仙者測驗過了,資質平平,無緣修仙;直到他那沒有任何血緣的侄兒告訴他,若是能尋得救世之法,定然能幫他與仙門師傅說通,留下周通達。 自從這瘟疫盛行之後,各大修仙宗門都在想盡法子治療這瘟疫。 美其名曰救世扶苦,然而周旺財心裡明鏡兒。 並不是這些宗門有多麼的宅心仁厚,隻因為這其中存在了令他們都為之眼紅的莫大利益。 “通達,莫怪爹爹心狠,隻要尋了那救治之法,就能讓你修仙得道,徹底脫離這肉體凡胎之苦,你且再忍忍。” 周旺財心中悸痛,這藥丸可是他花了不少銀兩換取了八品靈石才與修仙人手中購得的,定是不會有什麼生命之危,就是這痛苦難熬的過程要一直持續十二個時辰。 ———————— 天一亮,在淡寧的薄霧之中,桃源村幾戶人家早早起了,去田間忙活去了。 他們是古寧鎮周邊幾個窮鄉僻壤的鄉民,得了瘟疫沒法子了,拖家帶口的出了鄉,誤打誤撞來了桃源村,病好之後,就被趙書泉一番遊說留了下來。 這些人的性子大多與桃源村從前村民的性子相仿,一是踏實,二是淳樸,沒什麼花花腸子,是趙書泉優先看重的入選者。 一大早,清喜河之中便多了兩隻鴨子,身後還拖著一群黑黃相間的小鴨仔,唐老官兒此前是鎮子上著名的鴨倌,為人還算醇厚,會來事兒,周圍幾個村的村民之前經常去他那裡采鴨苗。 瘟疫來了之後,生意也做不成了,全家人都病了,逃亡的時候就帶了兩隻成鴨,到了桃源村後,立馬就下了一窩,在他的細心獨到的照料下,如今已經能跟著鴨爹鴨娘下河遊泳了。 見到趙書泉從村子中間幾座房子間徑直拐了過來,唐老官兒立刻頂著那圓竹鬥笠,揮手叫喊起來。 “趙村長,起這麼早呢,這是去忙著乾啥嘞。” 趙書泉見唐老官兒今天心情大好,笑逐顏開的,儼然褪去了剛進村那種死氣沉沉、痛不欲生的樣子。 立刻回應了笑著擺擺手。 “去高家一趟,給劉家娃娃商量下親事去。” “莫非是鐵牛家的大娃?”跟他從前做生意有關,唐老官兒好打聽,但是人不壞,一聽這話,立刻來了興致,他心裡很知深淺,這桃源村除了趙書泉,就屬劉家勢頭最勝,首當其沖的原因之一就是後生多,又都是男娃,不像他家,就一個娃,還是個女子。 “是二娃,還得看人家高家姑娘願不願意的嘞。” 這倒是出乎唐老官兒的意外,老大還沒結親,先給老二置辦,這倒是頭一回聽說。 “先不跟你聊了,老弟,我先過去了,回頭要是成了,過來喝喜酒啊。” “那必定要來啊,哈哈哈。” 唐老官兒看著趙書泉漸去的背影,不由羨慕起來,“這要是誰能跟劉家攀上親家,在這桃源村腳跟可得站得老穩了,人家高家本來就是村中嫡係,這種好事當然先緊著人家,也不知道我家姑娘有沒有這樣得福氣。” 唐老官兒自言自語嘟囔著,心中產生了遐想,眼神立刻落在了那群嘰嘰嘎嘎的鴨群之中。 趙書泉剛進高家的籬笆院兒,就迎麵碰上李秀芹開了屋門,挎著籃子從屋裡出來了,看樣子是要到菜園子裡摘點青菜。 見到村長進了院子,李秀芹忙驚道:“村長,您咋來了,是出啥事兒了嗎?” 打從瘟疫開始,趙書泉就沒親自來過高家,這個把月來她知道村長都在為了小黑瓶中的第四本仙法,忙著照料村裡來的那些個生麵孔。 如今的趙書泉在她心中可不隻是長輩那麼簡單了,為了她那兩個娃娃能有機會修仙得道,如今李秀芹看趙書泉的眼神,比看那陪嫁的菩薩還要崇敬。 看到趙書泉親自登門,受寵若驚之際更有一種要有大事發生的錯覺。 “有事兒,但是好事兒。”趙書泉慈眉善目地笑道,賣了個關子,不由令李秀芹緊張的臉色霎那間放鬆之後又顯得非常新奇起來。 這可把她的急性子給點著了。 “哎呀,村長,到底是啥事兒嘛,您倒是快說啊,急死個人嘞。” 兩人進了屋,嗜睡的老翁還沒睜眼,高梓凡將那塊寫著功法小典的布帛放在凳子上,自己則盤坐在地上,拿著刻刀,一邊背誦研究著,一邊雕著一塊木頭。 高稚清正在幫著燒火做飯,暖橙的火光照在小臉上,嬌嫩的肌膚如一輪新月,生出了一片紅暈。 趙書泉則是直接看了一眼高稚清,兩個孩子立刻一前一後站起身來,各自叫了一聲。 “村長伯伯您來啦。” “村長好。” “好,好!”趙書泉聽到聲音,顯得十分開心,轉頭對李秀芹道:“秀芹啊,我看稚清這孩子也差不多到了該婚嫁的年紀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二牛昨日剛剛凝成了大周天,踏入了一周目破虛境界,我有意將他二人撮合,今天過來,就是特地問一下稚清丫頭的意見。” “村長,您說的是真的?”李秀芹心裡直呼我滴個娘嘞。 她原以為劉家大牛必然會比二牛更出息,力氣更長,大大咧咧卻是把上山的好手,人也更會來事些,不像老二看著憨憨木訥訥的。 她其實早有意與劉家聯姻,自家姑娘從小就跟劉家兒子一起玩到大,可她計劃著是把姑娘許給大牛的。 如今聽村長這麼說,二牛在修煉造詣上更高一籌,不由滿心驚呼,意外非常。 兩人聲音雖小,可當趙書泉再回過頭去觀察,稚清丫頭已經羞得恨不得要把頭塞進袖口裡去,一雙小手遮起小臉,正是為了遮掩臉蛋上的更為刺熱。 高梓凡驚訝片刻,放下了手中木雕,快步蹲到高稚清身旁,調笑道:“妹妹,你就要待嫁閨中了。” 高稚清的小臉更紅了,“哥,你休要取笑人家。” 說完,便輕咬著下薄唇,跑出了門,仿佛隻有外麵遠處的清風才能抵消此刻屋中的羞熱。 趙書泉見此,心中已經了然,便笑著跟李秀芹繼續商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跟鐵牛說好,就近擇個日子,過來幫二牛正式提親,至於具體成親的日期嘛,就等你和鐵牛碰過麵之後再定,可好?” 李秀芹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的背影,而後目無反對的朝趙書泉點了點頭,兩人天天同在一個屋簷下,她竟從來不知,原來稚清真正喜歡的是劉家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