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川,蒼溪。 馬蹄聲陣陣,十八騎全黑的健馬在飛馳。 每過一個交叉路口,就有兩騎另擇道而入。林木越來越多,蹄聲越來越小,黑馬在搖搖欲墜時,馬上騎手早已不知去向…… 寬闊的大道在不斷變窄變小,已經有樹枝把道路掩蓋。 倒下的馬兒鼻孔還能呼出幾縷熱氣的時候。突聽著大片馬蹄聲響,三四十騎自北邊沖來,來勢很兇... “在這兒,有馬”一聲驚忽,已經有兩個人飛身躍到了死馬邊。 後麵黑布蒙麵十五個漢子跳下馬來,剛剛準備圍攏過來,驚變忽起,兩道白光平著黑馬的肚皮射來,剛半蹲下來的兩個蒙麵漢子撲地而倒。其餘人腳步一頓,已經有人又欲翻身上馬,又是幾道白光飛來,好急,藍色的光,撲撲撲… 也就是林間樹陰晃動地一瞬間,剛剛飛馳而來的十七個蒙麵客已經聲息全無。但是他們麵上的黑巾都被慢慢浸出來的血粘地更緊了,每個人的臉上都被橫四刀豎四刀的劃了個遍,那三十四騎馬兒馬上急喘,然後亂竄。 當夜幕逐漸全黑的時候,離此地二十裡遠的鐵山卻是熱鬧非凡,篝火十幾堆,最後又被匯聚成一個大堆,新族長選出來了,屠戰。 鐵山東側,幾壟水田,秧苗青青,依山三間茅屋,隻有一個屋內有微弱的白光飄出來,一個穿著短大褂的老漢坐在屋前木凳上望著遠方的篝火,嘴巴不停地說著話,但是屋裡屋外都不見一個人跟他答應。 此刻,老漢的老伴正在鐵山的暗道裡抱著一個用厚厚花色錦衣包裹著的男孩輕聲抽泣流淚,孩子應該已睡著,離她一米遠的枯草上沉睡著一個一身青衣的三十歲的漢子。 轉眼間,三年已過,小村依然每天靜了又靜,鐵山溪流仍在日復一日的原樣奔跑著。 遠處的龜背山莊,三年了,卻仍然是鬧洪洪的,因為那裡每天往來地人太多了。 一座依然建構宏偉的莊子,莊前,鋪滿了條條大塊淡青色條石,每塊青石上都劃著縱橫交錯的劃橫,兩座沒了獅頭的石獅沉睡了近100年了,仍在百年如一日的安靜蹲著,左右各豎著的兩根三丈高的旗桿,右首黃色絲線上繡著一頭仍舊顏色鮮艷,威風淩淩,玄衫綠帽的大龜,左首繡著四個描金大字“龜背山莊”。 兩扇朱漆大門累日累月大開著,開口處16個大漢分站兩排,時不時的有人騎馬沖進沖出,也有抱著兵器走進走出的大漢。門內門外到處可見八個人一排的黑衣漢子在巡邏。 七月十日。 東廂房大廳,兩排一張張椅子上坐滿了人,廳下也站了七八個人,吵鬧不已,夾雜有兵刃出銷的清脆聲。首位上坐著的三個人一直未曾說話,兩個道士,一個高大濃髯粗豪大漢。 “大夥兒,安靜,巳時已到,先讓二莊主說幾句。”首位的濃髯大漢站了起來。 “他媽的,老子在這山裡已經呆了整整三年了,坑都挖了幾千個了,一本有用的秘籍都沒有翻出來”一個扛著鬼頭大刀的黑臉大漢跺著腳叫道。 忽然,廳外人聲喧嘩,驚叫聲連連,跟著幾個急促的腳步聲,奔了進來。 “找死,沒有規矩!”坐在中間的白胡子道士一掌拍在八仙桌上罵道。同時重重一掌揮了出去,那個扛著鬼頭大刀的黑臉大漢橫著飛了出去,剛好迎麵撞翻了跑進來的三個人,頓時四個人趴在地上不敢抬頭,身子澀澀發抖,大廳頓時更安靜了,隻有廳外還在喧嘩。 “大…大哥”一個精瘦的漢子抬起了頭。 道士怒瞪眼道:“說!” “九十三死了,八個人都死了,全都是臉上橫豎八刀” “什麼,誰乾的!”左首道士大吼一聲馬上向廳外飛馳而去。 身高近九尺的濃髯大漢則單手掐著精瘦漢子脖子把他從地上提起來大吼道:“近一個月不是一再交待,九十三小隊近段時間不要單獨走動嗎,九十二和九十一呢?” “呃…啊…呃…奇”一分鐘不到,精瘦漢子脖子一歪,兩眼外翻,死了。 “三弟,小聲點,別嚇著了魏紫。”白胡子老道三步做一步躍到漢子麵前,豎起兩根手指,又放下手指了指廳南。 大廳更靜了,廳南角落裡的八盆魏紫牡丹花開正艷,花瓣千層,馥香濃鬱,完全掩蓋了大廳所有人的濁氣,也抓緊了廳內所有人的目光。 “你來說,屍體是在哪裡發現的,誰發現的?” 地上另一個被指到的漢子驚恐地轉過頭來,顫著聲指著屍體道:“後院馬廄裡。他…發現的” “去瞧瞧” 一幫人勿勿向後院馬廄走去,隻見五六十名青衣人圍成一團,都一臉呆滯。聽到腳步聲,眾人見勢頭不妙,都讓了開來。先沖出來的那個中年道士蹲在八具屍體邊一個個看著胸口,幾個人的衣服都被褪了個乾凈,除了臉上縱橫交錯的刀痕,就是脖頸上的血痕,並無其他傷口。 馬致禮站起來道:“二哥,三哥,我仔細查過了,都是脖子上一刀致命的傷口,和去年的那批兄弟們一個死法。” “老三,快叫九十二和九十一兩個小隊過來,叫他們從現在開始,早晚都必須呆在西院大廳,另外,傳我的話,把紫衣和蘭衣,綠衣,白衣四個隊都埋伏在西院大廳四麵,我就不信邪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白胡子老道馬運春寒聲道。 忽又聽地有人驚呼:“快來人,啊喲,這裡躺了好多人!” 眾人同時一驚,紛紛向聲音處奔去,果真,水井旁,十六具屍體,同樣是脖子上一刀,臉上橫豎八刀,印堂都刻了一個黑字。 老三賀山錢顫聲道:“黑刀出手了。不是明天是九十二,後天才九十一的嗎?” 眾人都沒有應答,都看著那些仍在滲血的脖子發呆。 “快追,人都是剛死的!”馬致禮揮手叫道,自己縱上房屋向東飛去。頓時,四麵都有人沖了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剛才還大呼小叫的一個佝僂花農打扮的老者怎麼直起了身,同時挽在左手上的花藍裡靜靜地躺著一把剛飲過血的黑色匕首和一小束魏紫牡丹。但是,他馬上縱聲一躍,入了水井,下潛,再下潛,左首有一僅容一人穿過的暗道。 一會兒後,離龜山後麵八裡處的洪花洞,有人發現龜山似乎邁步動了一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而且吐了一口濁氣過來。洪花洞因為靠近龜背山莊已經慢慢形成了一個市集。而這個人就是聾老頭,他,又聾又啞,又愛喝酒,往往是從天亮沉醉到天黑,以前是一個人住在集市口的一個天然大洞裡,洞口經營一些酒水,現在撿了一個六歲的啞巴小女孩幫忙看店了。 一刻鐘後,越來越多的漢子回到了水井旁,“龜兒子的,老子向北追了足足五裡,都沒有見一個鬼影子,渴死人了”一個白衣服的漢子邊罵邊從井裡提了水出來就喝。“娘希批的,今天的水真香。” 七月十四日,鬼節。 日暮。 鐵山東側黎老漢家已點了一盞小油燈,隻是屋裡屋外都無一人,黎老漢兩口子都已經拐進了山洞,山洞裡的小男孩在一處平坦的錦繡上玩著一把把未開刃的木製小刀,紅、黃、黑、白、蘭、綠、紫、粉八種顏色的小刀,每把小刀上都有股淡淡香氣,每把小刀的香氣不同,但又讓一般人聞不出不同味來。 山洞靠東處擺了一方供桌,桌上方壁上不知何時已經刻了一個龍飛鳳舞的徐字,供桌上有三牲,也有瓜果,黎老漢兩口子跪拜在供桌前連磕三個頭方起。 “今日起,龜背八刀新主人,徐芳進。龜背八衣不再姓徐!”老漢擲地有聲道。 “老頭子,小黑子應該是得手了,今夜,紅刀該酒醒了!”老婆子小聲呢喃道。 一朝入江湖,恩也罷,仇也罷,刀劍了。 看似轟轟烈烈,成也無名,敗也無名,生也無名,死也無名。 江湖浪,一代新人換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