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走到黃昏，依舊沒能走出林子，眼看今晚準要露宿野外了。 　　有鑒於此，一全也不帶著男孩兒繼續走下去，兩人找了一塊空地，拾了一堆柴火便打算在此過夜。 　　一全用樹枝插著饅頭放在火上烘烤，烤過的饅頭外焦而內軟，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男孩兒一直在思考老僧白天提出的問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手裡的饅頭烤焦了也不曾發覺。 　　一全在男孩兒的肩頭拍了一下，後者才反應過來，“啊，烤焦了。” 　　一全笑了笑，把自己手裡烤好的那個遞給男孩兒，溫言道：“孩子，你還在想白天的那個問題是嗎？” 　　男孩兒點頭道：“一全師父，為什麼救羊不對呢？老虎那樣嚇人，難不成要去救它嗎？” 　　一全擺了擺手，笑道：“孩子，你莫急，先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小孩子都喜歡聽故事，男孩自然也不會例外。 　　一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曾經有一個小沙彌，一心向佛，日日勤修佛法，不敢懈怠。” 　　男孩兒知道老僧講這個故事必有深意，故而盤膝而坐，不敢稍動。 　　一全道：“一天秋高氣爽，那個小沙彌下山遊玩，遇見了一群羊，心中很是歡喜，美日都回與它們嬉戲玩耍。” 　　四下一片寧靜，隻聽一全語氣漸漸沉重，又道：“然而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山裡來了兩隻老虎，把羊群的很多羊都咬死了，於是山下的百姓就上山求那個小沙彌的師門驅除老虎。” 　　“經過此事，在短短一個月內，就有四十隻老虎被殺，方圓百裡之內，再也找不出老虎的半點蹤跡，而羊兒們卻一天比一天肥。” 　　男孩兒笑道：“那很好啊，羊兒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一全擺了擺手，“莫急，先等我把故事講完再做評斷。” 　　“到了第二年冬天，天降大雪，但是漫山遍野都找不到可以吃的草料了，那些羊兒實在太多了，早在入冬前就已經把山上的草都吃完了，所以那些羊最後全都被餓死凍死。” 　　男孩兒嘆道：“我明白了，老虎吃羊，羊吃草，這本來就是規矩，中間少了誰，另外兩個都活不下去了。” 　　一全微笑頷首道：“果然孺子可教，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輪回，有生必有死，那些老虎死後，它們的屍體也會被土壤吸收，回饋給萬物，為救羊而殺虎乃是逆天之舉。” 　　男孩兒又道：“一全師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小沙彌就是你吧？” 　　一全道：“你猜的不錯，當時我那些師叔師伯自知犯下大錯，從此便在寺中禁足，再也不出山門一步，老一輩的僧人圓寂後，寺裡的香火也就斷了，我那些師兄師弟們也就各奔前程去了。” 　　男孩兒道：“那一全師父你在之前的幾十年裡都在做什麼呢？” 　　一全仰頭望天，喃喃道：“天道輪回，本就殘忍異常，萬物相殘相食，唯強者生。我輩佛之人，唯令眾生無樂生、不懼死，方脫輪回之苦” 　　“這些年來，我走遍大江南北，甚至還去造訪了西域佛國，為的就是尋找超脫輪回之無上密。” 　　男孩兒道：“那您找到了嗎？” 　　一全先是點頭，然後搖頭，最後才道：“找到了，但也沒找到，因為這個無上密其實就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