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著說道:“你的道歉在我這兒不作數,那件事隻有我家慧貞原諒你,我們全家才能接受你的歉意。”
方覃的心稍稍放下來一點,他說:“確實應該是這樣,阿頡,你還不快向慧貞道歉。”
方頡轉向梁慧貞,她笑著看他。
他大聲說:“慧貞,對不起,請原諒我!”
梁慧貞在梁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梁恒說:“姐姐說,你要是能再踢進一次球,她就原諒你了。”
“踢球?”方頡看著梁慧貞的笑,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他們來到草坪前,梁恒給方頡蒙上黑布,又帶著他原地轉了好幾圈,轉得整個人頭暈眼花,才扯下黑布。
“一分鐘內,把球踢進球框,姐姐就原諒你了。”說完,他按下秒表,“開始。”
方頡一麵適應光亮,一麵努力平衡方向感尋找球框的位置。方毓和方覃緊張地盯著他,劉一一也在心裏暗暗說:“少爺,加油。”
他一腳踢出去,球擦著草坪直直進了球框。
“好!”劉一一差點小聲叫出來。
梁恒也不得不欽佩地看向他。
方毓說:“慧貞,這下你該原諒他了吧。”
方覃臉色也輕鬆了,對梁泯鴻說:“梁叔,我在望江樓定了間包廂,今天中午務必賞個臉。”
梁慧貞說:“爸爸,我在杭州一直都挺想念望江樓的青椒魚頭。”
梁泯鴻說:“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去。”
梁恒不知什麽時候又跟在方頡身邊,像個跟班一樣低聲說:“頡哥哥,你真厲害,這樣都能進球。”
方頡側頭驕傲地回一句:“那是。”
梁慧貞說:“肯定是你幫著他作弊,剛才轉圈轉少了,才讓他這麽容易進球。”
“切,再來一次,多轉幾圈,我一樣能進球,你就不願意承認是我厲害。”
“你本來也不算厲害。”
“那你找個比我厲害的人出來。”
“滿大街都是,我隨便找一個都比你厲害。”
方頡氣急敗壞,就要往外走,“你去找,現在就去大街上找,我看你能不能找到一個比我厲害的人。”
方毓笑起來,“你們兩個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動不動就鬥嘴。阿頡,你可沒從來沒有吵贏過慧貞,放棄吧。”
“她也就是嘴皮子厲害。”
梁慧貞立刻接一句:“那也是比你厲害。”
方頡拳頭都硬了,找不出話來反駁,隻能吃癟,看著他吃癟的樣子,梁慧貞和方毓都笑起來。
“那天第一次見到梁小姐,我還覺得梁小姐脾氣大,不合適少爺。少爺的妻子應該是個很溫柔的,事事以他為先,以他為重的女子。”病床上的劉一一微笑著說。
“比如你?”我說出了她的心事。
她看了我一眼,“是,少爺先是救了我,後來又教我,這對當時十五歲的我來說,很難沒有一點想法,我以為我在少爺心裏是特殊的,所以那時候我對梁小姐是有嫉妒的。婆婆,你不是讓我寫信給少爺嗎?原本我想也不敢想,可是他回北平前一天給我上完最後一課時,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對他開口說這件事。少爺有點意外,但還是答應會給我回信。”
“所以你們後來一直在通信?”
“通了大半年,那些信我一直保存地很好。後來我重新翻出來看,才看懂當時他在信裏的那些苦惱和愁悶。可惜那時我雖然識字了,但懂得實在太少,如果是梁小姐,一定明白少爺。”
“那天方覃去梁家是為了什麽?”
“為了一批藥材,大少爺很早就暗中資助前線棉衣棉被各類軍資,還有藥材。那時候他們有一批藥運到前線,但半路被截了。那批藥材能救很多人的命,大少爺想盡了辦法,可是那個時候藥材多珍貴啊,哪有那麽容易重新弄到。於是他便想到了梁家的製藥廠。好在梁老爺也是個愛國之士。那天吃完飯,他們二人密談許久,具體怎麽樣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從梁家回來後,大少爺心情就好了很多。沒多久,少爺回北平讀書,梁小姐也回杭州。”
“後來呢?”
“少爺走了後,我覺得方家的時間過得好慢好慢。小姐說過年的時候少爺就會回來,於是我天天盼著過年,想到過年就能見到少爺,時間好像沒有那麽難熬。那個時候我從來沒想過少爺會那麽早離開,他還那麽年輕,他應該像我一樣,好好活著,活著看到今天。”劉一一閉上眼,一顆眼淚從她眼角滑落。
“方頡是什麽時候……”
“一九三七年,他走的時候才二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