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能找到你在哪兒嗎?”
“當然,雖然我現在年紀有些大,但眼力還行,就算沒有眼力,還有記憶呢。不僅能找到我,還能找你,”我指著河流上的一條船說:“就在這裏。”
那是一條華麗的畫舫,船頭上站著四五人,其中有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白衣,女的身著粉衣,他們都側過臉與身邊的人說笑,正好看不見全臉。
“你猜莫瑛畫這幅畫的時候,知道我們兩人的身份嗎?”
“莫瑛不是普通的畫師,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你我不是尋常人。”
“說的也是,這世上有幾個畫師願意費心費力畫一幅注定會失傳的畫。”
“你還記得她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嗎?”
他笑起來,“怎麽可能忘記,”隨後他模仿那個人的語氣說道:“世人不配欣賞我的畫。”
一個狂傲不羈的女子浮現在我眼前,我耳邊仿佛又響起她的聲音。
——“世人皆道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樣的世人不配欣賞我的畫,我的畫也絕不會留存於後世。”
他忍不住贊嘆:“狂,真是狂!”
我說:“看到這幅畫我有點想念故人了,那個時候真開心啊。”
“那幅畫是不是一直好好地保存在你那裏?”
“是,莫瑛不想留下它,但我不忍心。我答應她,除了我們兩個,不會再讓其他人看見這幅畫。”
“走,去尋物坊看看,我也好久沒去你那兒了。”
“但是你知道,那幅畫……”
“我知道。”
我和他回到尋物坊,一群小孩子在榕樹下玩耍,見我回來,圍上來說:“婆婆,婆婆,今天還給我們講故事嗎?”
“好,晚一點婆婆再給你們講故事。”
進到置物室,我拿出一個墨色的盒子,打開,裏麵放著一卷畫軸。
我和他緩緩拉開畫軸,真正的《春日嬉遊圖》重現於世。
但這幅畫和博物館的那幅不同,這幅畫上除了畫舫上的兩個人,和屋頂上的一隻貓咪,其餘的人、動物和植物都消失了,整幅五米長的畫卷上隻有房屋、船隻、石橋等毫無生機的死物。
他說:“這幅畫不能常拿出來看,不然越看越難受。好像空蕩蕩的一座城裏,隻有你我二人。”
“也不是,還有這隻貓。”
他笑了,“收起來吧。“
我將畫重新卷好收起來說:“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你也算半個畫師。”
“你說那幅《白澤精怪圖》?那個不過是用來哄騙黃帝的無聊之作而已。”
“那幅精怪圖上一萬多隻精怪到現在應該沒剩下多少。”
“嗯,不是所有精怪都能像我們活得這樣久,”他打量了我片刻,“你為什麽選這副皮囊?”
“不好嗎?每次照鏡子我都有種垂垂暮年,時光到了盡頭的感覺。而且我很喜歡用這幅皮囊給孩子講故事,他們很喜歡。”
“那你今天打算給他們講個什麽故事?”
“你要聽嗎?”
“聽聽也無妨。”
晚飯後,我搬了兩把躺椅到榕樹下,白澤坐身旁。不一會兒,就來了幾個小孩子,圍著我問:“婆婆,這大哥哥是誰啊?”
“他啊,也是來跟你們一起聽故事的。”
“那婆婆今天給我們講個什麽故事?”
“我今天要講的故事是關於一幅消失的畫作。很久以前有個很厲害的女畫師,她叫莫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