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姓陳的畫師說:“薛家是籩洲首富,薛小姐的夫家肯定不會差到哪裏去。”
聽著幾位男子討論薛家財富和薛小姐的容貌,莫瑛覺得有些無趣,就先回房休息。
她的房間布置清雅有致,進門左手側是一扇繡著五馬奔騰的屏風,屏風後是床榻,右手側是書桌,書桌上畫具一應俱全,牆角的玉瓷瓶裏插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玉蘭。
上前一嗅,清香滿鼻。
這薛家和一般富商之家有點不一樣,是有書香底蘊在的。
這群畫師住在薛家,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房中,夥食不錯。而且依著各人的口味而做,略有差異,足見主人家的用心巧思。
隻是薛家這樣的大戶人家,規矩多,宅子雖大,有許多地方是他們不許去的。但莫千禾很適應這裏,規矩再多也多不過皇宮,更何況他是來專心畫畫,不是來遊玩。
直到第二日下午,莫千禾才畫完第一幅亭中撫琴,停筆後,他端詳了一陣,畫上的薛書懿端坐在亭中撫琴,亭外一株桃樹正灼灼盛開,桃花瓣落到美人琴弦上,更添幾分嫵媚。
莫千禾一會兒覺得甚是滿意,一會兒又覺得畫上的薛書懿少了他第一次見到真人時的驚心之美。他左看右看,越看越拿不定主意,就把莫瑛叫過來,讓她評鑒。
莫瑛看了好一會兒沒出聲,莫千禾說:“有什麽話你就直說。”
莫瑛說:“整幅畫看下來倒是挺美的,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少了什麽?”
“一時也說不上來,我再想想。”
“想到了早些跟我說。你畫得如何?”
莫瑛搖頭。
“沒畫?前幾天你不還說想畫籩洲第一美人薛書懿嗎?莫不是見到真人膽怯了?”
莫瑛歪頭想了一會兒說:“畫不出來。”
“終於知道自己功力有限畫不出來?”莫千禾語氣裏帶著幾分舒心,這孩子平日裏點評他筆下的美人圖,將軍畫像可是毫不留情,他這個老父親也終於逮到機會嘲笑她。但莫千禾承認,莫瑛在畫畫上是極有天賦,隻是用色和布局上還少了點經驗。
她若不是女兒身,日後必成一代畫師。
莫瑛也沒有辯解,隻是說:“我出去轉轉。”
“別亂跑,要是被薛家趕出去,別說五千兩,五百兩都沒了。”
“知道了,老爹。”
莫瑛在房裏拿筆試著畫過幾筆,但幾筆之後就畫不下去。那日見到的薛書懿美則美矣,但她不言不語,不笑不嗔,像個精致的美人雕塑,這樣的人即便是落到紙上,也了無生氣,有甚趣味。
她心裏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不如……
光天化日之下,她一個籍籍無名的小畫師竟敢偷入小姐香閨,簡直太膽大妄為了,所以她決定等到晚上再去。
一到晚上,薛宅更是寂靜無聲,要不是有掛在各處照明的燈籠,莫瑛未必敢出門。她性格爽朗,分配到客房的幾個下人都喜歡跟她聊天,她早就從中打聽了薛書懿居住的蘭馨園的方向。
守在園子外的家丁靠著門打起了盹,莫瑛從牆外翻了進去,落地時鬧了點小動靜,但沒人出聲。
進了園子,莫瑛傻眼了,蘭馨園裏一片漆黑。
出發前她什麽都想到了,想到找不到園子怎麽辦?想到半路被人發現怎麽辦?想到薛書懿把她當小偷抓起來怎麽辦?就是沒想到薛書懿睡了該怎麽辦?
總不能去床上把她叫起來說:“你看今晚月色極好,不知小姐是否有意與我對月談心一番?”
莫瑛在園子裏踱了半天,沒想到什麽法子,嘆了口氣,準備離開,但又覺得不能白來一趟。
她擡頭看向二樓那扇緊閉的門窗,想了一會兒,就低頭在園子裏窸窸窣窣地忙活了一陣,然後才走。
等明天一早薛書懿起來,打開窗戶往下看時,一定能看到。她明晚再來就不會跑空了,她對自己充滿了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