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秋卻沒有跟他一起離開,而是在他原來的座位坐下來,端起那杯他還沒來得及喝的茶,抿了口。
看她沒有要走的樣子,我問:“陳夫人也有想找的東西?”
“你這裏什麽都能找到嗎?”
“是,隻要是你丟失的任何東西,都能找到。”
“我與我夫君的舊情呢?你也能找回來嗎?”
蘇秋不是第一個提出這樣要求的客人,但最後得到的往往都不是他們想要的。
我說:“感情這東西沒了就是沒了,沒有丟失一說。就算真的能找回來,情是舊情,但人已非舊人。”
蘇秋低聲重複了幾句:“情是舊情,人非舊人……”
她擡頭對我一笑,“姑娘一語中的,倒是點醒了我。我還想請問姑娘,我夫君來你這是想找什麽?”
客人的隱私不能向他人透露,就算是至親至近之人也不行,這是開店的基本守則,於是我搖頭,“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她也沒有追問,“你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到,無非就是楊青蓉的舊物,梳子、發簪、衣物、胭脂水粉等等,當初她被趕出陳家,留在陳家的東西早就被我給燒了,你是找不回來的。”
我微微一笑,沒有接她的話,如果東西被燒了就找不回來,那我這店早就關門了。不過她對陳穆心心念念想找前妻之物的舉動沒有一般女子的醋意大發,這讓我有些好奇。
“陳穆忘不了楊青蓉,你不生氣嗎?”
她笑了笑,“生氣啊,我很生氣,可有什麽用?說到底當初是我一心要嫁他,拆散了他和楊青蓉,都說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如今這苦果到了我身上,我也隻能受著。”
“是你拆散了他們?”
“是,那時候年少不懂事,總以為隻要是我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而且陳穆本就不喜歡楊青蓉,他心儀的是我,既然這樣,我為什麽不能為自己爭取一下?”
“誰知他們分開後,陳穆娶了你卻又後悔了,發現自己已經放不下楊青蓉,是嗎?”
“不全是,他若沒有受傷失去記憶,或許他還會念著我的好。但上天仿佛是要懲罰我,偏偏他赴京趕考途中,遇上水寇襲擊,雖然僥幸撿回來一條命,卻失去了部分記憶,他不記得我跟他小時候的情分,隻記得楊青蓉對他的好,你說這是不是我該受的苦果?”
蘇秋的神情有些落寞,“而且自從那次他的頭受傷之後,他再也無法參加會試,到現在依然隻是個舉人,他本該是咱們梁溪最有希望奪得狀元的才子。”
原來他的頭受過傷,失憶了,難怪當初進入他的記憶裏時,總感覺有些奇怪。
“陳夫人,我雖然不能幫你找回你和你夫君的舊情,但或許有辦法醫好他的失憶症。”
“真的?”她有些不相信,“這些年我不知為他尋過多少大夫,各個都說沒辦法,醫不好,你當真有辦法?”
“讓我試試也無妨,不過……價錢可能有點貴。”
“隻要你能醫好我夫君的失憶症,多少銀子我都給。”
“你今日先回去,等我想到辦法就派人去通知你。”
“好,那我先謝過姑娘,”她忽然想起什麽,問:“還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叫秦昳,是這家浮生尋物坊的坊主,你也可以叫我秦婆婆。”
蘇秋愣了愣,似是沒聽懂我的話,看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小姑娘,我看你也不過十六七歲,怎麽就自稱秦婆婆?”
“以後你就知道了。”
蘇秋走了之後,我接了不少人間的尋常生意,既然要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就要遵循人間的規矩,大部分人隻付得起錢財,也隻有錢財我才看得上,所以就幫客人找找丟失的錢袋、發簪之類的物品。
漸漸的我在梁溪有了些名聲,來找我的人也多起來了,大部分人隻是一時忘記,或者不小心遺失了心愛的東西,時間間隔不長,要找回來不難,也不需要費多少氣力,但這樣的事做多了總有些無趣,於是我立了個規矩,一天隻接待五位客人。
這一天,當我送走第五位客人,將歇業的牌子掛在門口時,陳穆又來了。見到我掛上的牌子,他失望道:“我來晚了嗎?”
我晃了晃歇業牌說:“這個對你無用,你可以隨時來找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