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傾酒之火(1 / 1)

精真之馬 最小節奏 4133 字 8個月前

第三十三章傾酒之火   仿佛為宮殿喧騰的熱血之祭,留下一段時空斷裂的空白。   堡珈珥行走足音變得孤獨而荒古。   他站定在碩大的高腰酒壺之前,緩緩驅臂……如斯穩健而凝靜的姿態,帶有嵌在空間的雕刻感。   緩而有力的執著之手,靜謐中剎止。仿佛觸碰空氣中潛動的雷霆。那種徐緩中的靜,已經震動祭祀中恰盧利的一顆心。   宮殿外,冰藍色的蒼穹,月輪皎凈。星之襯光浮閃若無。隻有遠離月輪的天空,冰藍變暗,星辰之美顯出幽冷的深邃。   盾馬紅杉林在夜的凍風中,冰掛重重疊疊,團簇隆起一片霧白蓬張的詩意。   堡珈珥無驚的停滯,身形如故,一派雕琢。   就在雙手與高腰酒壺相觸的方寸之隙,一桿長矛風颯而來。   從高廣的拱門響起漸漸明亮的破風之聲,讓宮殿裡的冰盧厝族人發出驚怵的呼聲。   然而,時空的界麵在堡珈珥眼裡,靜得不起波瀾。好像堡珈珥剛才緩動時的中止,就是為躲閃這貼身擦過的鐵矛。   強悍的索瑟長矛在堡珈珥平靜的目光中激飛,傾斜如標槍般墜落的一瞬,哢地,插入大殿的石壁。足見內斂法相的蓄力之威。   堡珈珥目視:吒飛的索瑟長矛最後長桿抖顫的虛影。臉上黯淡的憎惡,激化出賁紅如血的憤怒。   不過,堡珈珥的憤怒是刻板的死寂。他沒有因為變相的異兆,而惶惑終結祭祀中的動作。一剎止動後,連續緩驅的雙手堅定地伸向高腰酒壺。   不可復疊的光陰,就是不斷流逝著的河水。時光消失時,一秒和一萬年,在祭祀中已經毫無曲變之異。宇宙將繁冗知覺簡化為零。即時賁鮮的靈性已經將一秒的發生,視之為沉墮如古紀洪荒的一萬年前,一億年前了。   即時之泰,億劫同轍。   恰盧利知道:臨界狀態的堡珈珥,平等心箍定時空,正以死的箭心,指定自己——唯一向宇宙索要的目的。   “冰盧厝之心,   索瑟長矛之蠱……   萬萬不可盡知的造化。   善與孽同矗,   驚崩電石火光。   讓——   瞑目執死,   唯看見我那——   混沌中帶血的目的哦……”   清朗之音,唯其一孤。   眾侍者看著傲岸突兀在大殿中央的堡珈珥,感到:樂器已經滯後了——那顆超越時空的心靈。他們不敢加飾諧音,恐怕不慎的曲譜變遷了堡珈珥最後、一顆心逼真的唯一。   堡珈珥奮力舉起如鼎的高腰酒壺。浩力之源,與烈香風嗆的酒水一起,高高傾注琥泊色的、祭祀化成的血液,澆灌在枯竭如死的那根薪木上。   噗轟——   薪木灼火了。嗶嗶爆爆濺射的火星,顯示著不可遏製的燃燒欲望……就像每一個冰盧厝族人心中最期望的那樣。   “冰盧厝復生了!真的!”   “因為大地有了可以點燃冰塊的火。”   “火!好大的火啊……”   “點燃冰,點燃最冷的死亡……”   ……   宮殿頓時轟響起來。狂潮一樣湧流的冰盧厝族人,跌跌撞撞,爭著從那根薪木上引燃手中的火把,紛紛沖出拱門……   可是,他們身軀突然濺射腥味的血線,悲楚呼喊著飾尊洪疊邇厝的名字,然後斜斜傾倒在大地上。悲號欲絕的痛聲,逾越不了灑滿鮮血的臺階。   豁現的底底忒武者,手執闊刀。錚亮的船靴在冰麵掠翔縱橫交錯的高光,將冰盧厝族人死死阻擋在拱門前。   堡珈珥俯首,看著地上不滅的薪火。沉沉地痛笑一聲濃濁的嗚咽,“咳……”   赤紅的眼,在琉璃光下仿佛流著鮮血一樣。他噌地拔脫紮在石壁上的索瑟長矛。悲慟的左手按在出自古紀的鍥字上。   猛地,他推動左臂全部的膂力,右手掣動索瑟長矛。風劃嘯叫的厲鳴,仿佛穿透心扉。一直被祭禮自控的心,臨危之間,已經放逐最後懾殺不二的屠戮之跡。   奔步與迸發的熱血一同騰奮。沖步,俯身……堡珈珥隨勢撿起那根祭祀的薪木。火與心一同旺烈而搖曳。   是的,飾尊洪疊邇厝、武者修峻,還有丁壯的持戈武士,這些與地精交鋒中,中咒昏死者,此刻依然被凍風冰封在宮殿外的曠野大地上。   “祭主啊!冰盧厝的刀。”恰盧利大聲疾呼堡珈珥,隨即抽出一把新刃之刀,“勇者堡珈珥,你是祭刀。恰盧利就是執著的護祭刀!是同步的馬匹。”   堡珈珥回首,目光落沉。習慣性地點點頭,就像祭祀中的那樣,包括了全部的誠摯與穆然。   堡珈珥清楚:自己手執的火把就是祭祀的火。同樣是佐殺的靈致法器。   祭祀心本源自精魂和心靈,隻要一顆堅韌不衰變的心,矗。造化就沒有毀滅的根。   堡珈珥站在拱門前,月光清暉照射的冰塬,浩渺白冰塊壘就像勇士們悲愴孤寂的一座座墳塋。那是眼淚湖泊哭不活的魂魄。   腳下,狼藉交轍的血,曲折往外延伸如一條快要枯涸的溪流。   兩隻烏黑的船靴踏在血路流動的方向上。帶著阻祭般戮心的殘忍,踏血。仿佛那雙鐵靴踐踏在堡珈珥楚楚發痛的那顆心上。   堡珈珥敏於心的慣性,在底底忒武者踐血的一瞬,身軀已經開弓。   在月光鍍亮的索瑟長矛,落目。堡珈珥突然道:“兇兆之物,就以本能的屬性命名。拿在冰盧厝人手中,隻可找尋異族破祭的惡靈!”   霎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聲音與長矛同馳。   底底忒武士能嗅出一把兇器的烈味。傾斜身軀,躲閃索瑟長矛的鋒芒,腳跟紮地不動。   長矛本就是他慣使的武器,即便飛入曠野,也能復轍回手。   強悍的盾馬底底忒人知道:自己的戰馬,永遠丟不掉,哪怕落入對手之掌。   所以,底底忒武者就是在等待冰盧厝族人將索瑟長矛送到手中。   堡珈珥一顆心帶著祭祀執念,已經劃破附著在長矛的窠臼之憶,強誌削殺這把兇器的慣性。   飛奔之銳穿鑿風,仿佛長箭射中高翹護肩的胄,撕畫直線奔馳而飛。同時,堡珈珥已經感到矛桿之尾觸動賁力中攫來的大手。   但是,此刻的索瑟長矛就是被堡珈珥心力馴化的馬奴。堡珈珥奔競之末,蓄勢翻轉的滾動,仿佛暴烈的翻騰之魚。   狂勢渦旋回煞的四棱鋒刃,刺中底底忒武者的掌心。噴薄之火逼仄住——那雙陌生、兇狠而精準的目光。   痛叫聲中,那人滑動鐵靴,形遁。恰盧利撐開弓箭……卻被堡珈珥摁住肩頭。   “那……不是你我可以逼怒、對壘的刀……”堡珈珥困累地將手扶在門柱,“哐”地跌倒不起。   突然,不遠處發出異常厲烈的叫聲。隻見底底忒武士背胛高翹一支狹長藍透的冰刃,血沽崩珠。遂消失……   堡珈珥心上,那恐怖逡巡不離的陰影,終於如煙散逸。   冰築之柱在冰盧厝曠野的四角點燃了。消煞護靈的火照徹冰盧厝大地。不滅的祭火持續到白晝,就能續接上煦暖光明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