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折刀 凝蝶蘿回首看著逆光中的“怒墨剎”和勒琉賽驅趕的馬群,知道了曠野中,自己一直忽視的、大地流動的這些波浪。 “它們就是祭祀中的波浪鼓。”爾珠若有所思道。 凝蝶蘿點點頭,“陀因柱有通靈的法隼,我們有精真火焰的馬。” …… 生命堅硬得仿佛一桿精鐵。 冰盧厝大地上,洪疊邇厝仰視天空中形遁的法隼。強壯彎曲的右胳膊緩緩伸到身後,拔出斜插在後背的精雕鐵弓。 然後將一隻華雉尾羽裝幀的鐵箭搭載弓上。 隻見眾族人“嘩”地一齊跪倒依然冰冷的大地上。法護修武右手噌地拔出佩刀,插在地上,駐著道:“冰盧厝的飾尊。腳踏著方挺的大地,頭顱頂著渾圓的天。法隼,就是替冰盧厝生長在天空的神眼啊。你已經獵殺了空靈之隼,火之隼、風之隼……屠戮恥辱,沒錯。但這不是冰盧厝累世傳承的族規。” “強戮征伐的單刀,若果不是單一的功成。那麼靈魂就缺少強硬帶血的骨鯁。”洪疊邇厝冷厲地看著修武。 隻見遠遠駐馬站立的陀因柱,麵色枯白。身披因為恐懼、身廓冷敷的霜色。此時,能夠用一顆心感受到他的戰栗。 修武忽然將目光眺向——飾尊洪疊邇厝身後站立的祭主堡珈珥。意在期望堡嘉珥說情,讓飾尊洪疊邇厝赦免陀因柱帶回來的兩隻野隼。 堡嘉珥斜睨一眼修武,他按照冰盧厝太陽神祭禮的司儀,誦道: “飾尊, 冰盧厝唯一立令的契。 族人是萬感, 隻配做你骨肉的點綴。 完整的旨意, 在尊!” 修武聽罷堡嘉珥的誦辭,感到:堡嘉珥一絲兒領情的意思也沒有,心靈頓時生出孤忿。 修武半跪著,猛地拔起插地的刀,指定飾尊洪疊邇厝身後的堡嘉珥,“口彈香辭。助怒者,就是點燃尊者的感官火啊,飾尊。別聽從站在你身後表達修辭的人!” 堡嘉珥搖搖頭,迎著修武的目光,“多口舌的建議者,將一個武者的判斷,交給神聖的冰盧厝尊者,說道:‘尊者,你要聽從仆的話。’” 堡嘉珥怒視修武,“請你記牢:仆的判斷,遮蓋王相的威儀和尊光,才是最大的錯。我最後提醒你:不要錯而不知。” “都說祭者,有一張百無禁忌的口。他們會把道理講解成滾圓的珠子。”修武憤怒得雙瞳發紅。 飾尊洪疊邇厝突然劈手奪過修武手中的刀,雙臂突兀較力。隻聽“咯叭!”精鐵殘斷成兩截。那把斷刀,遂被洪疊邇厝豁落擲在大地上。 洪疊邇厝的手被刀刃硌破,簌簌地流淌著殷紅的鮮血。“你再多說一句話,我會像折斷這把刀一樣,折斷你的骨頭,擲在宮殿前的大地上。” 修武登時斂口不響。因為激奮難耐,雙目汩汩地沽湧止不住的淚水。 祭主堡嘉珥也頓時沉默,雙手恭謹合十,朝著洪疊邇厝的背影深深致禮。 冰盧厝大地上頓時靜啞無聲。 無聲曠大的時空,隻見飾尊洪疊邇厝咯吱吱拉滿了鐵弓……頓時,天空中的法隼突然發出尖銳的鳴啼。那是因為敏感的它們潛意識感知:曾經的三個法隼,就是隨著這樣恐怖的聲音墮落的,它們也將如此。 隨著窒息般的沉靜,遂見剛硬扯弓的飾尊洪疊邇厝姿態定格如畫。片刻之後,又緩緩收斂膂力,摘落了搭載弓上的鐵箭。 飾尊洪疊邇厝漸漸收斂鐵弓。復插於後背上,不語。 隨後,他回首,目光注視著祭主堡珈珥,道:“你以冰盧厝太陽神誦的吟哦,表達致意。讓我——不能不領受太陽尊的司儀禮辭。我能理解你的真意,其實就是整個族人的心靈。毀了整個族人的心靈,就是毀祭。” “飾尊,無上的尊者。你的話,就是冰盧厝大地永恒的箴言。”堡嘉珥及時表達敬禮辭。 隨著堡嘉珥這樣表達的時候,族人們這才紛紛站起來。復禱堡嘉珥最後的話。 在冰盧厝族人們的心中,他們知道:憤怒的飾尊洪疊邇厝已經豁免了陀因柱的罪責。 “祭主哦,冰盧厝時刻都是完整的載體。就是因為你萬能的誦。你的誦辭就是冰盧厝語法的菁華。”侍者恰盧利受驚於飾尊洪疊邇厝後,此時表達了對堡嘉珥的一番祝願。 修武看著天空平安飛翔的兩隻野隼,他不禁走到堡嘉珥的身旁,“看來看去,祭主依然是冰盧厝拿事的主裁。我辨得出來,完全是你恭維的誦辭,修葺了飾尊怒態的心境。” “地元素的形之隼和水司的生機之隼,是沒有參與破解獵司裡迪羅奧那語法的原始隼,行為凈而無過。執意生殺是缺少道理的。這與尊者的心境毫無關聯。法護。”堡嘉珥凝視修武私著的那種笑意。 “哦,我險些就聽不明白了。這麼說,你的誦也就是白搭。我還以為你在慫恿冰盧厝神聖的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修武略帶嘲諷。 “你的心思一直都是這種自己的‘以為’。就像你總是忘記自己是一個護者的職司。”堡嘉珥嚴肅地板著臉,直視修武道。 修武臉上掠過一絲緋紅,他僵硬地咳嗽一聲,“咳!話嘛,不能光聽見道理。諂辭就像神秘的咒語,它在祭祀者的口中有一百種狀態,表達好時機,就像商機,完全可以做到一本萬利的擴充、形變和放大。”修武撇撇嘴巴,“也就是說,你那時說的話,正好是尊者那時最喜歡聽的,與道理無關。” “修武,你總是逆鱗著說事,不亞於冰盧厝族人中的誹謗者!”堡嘉珥忍無可忍,爆紅著眼瞼道。 “看看,我沒說錯吧。憤怒說話的冰盧厝祭主,被話刀子硌疼了吧。記住,我永遠不會相信——偽飾心機之人說的任何話。哪怕你是冰盧厝的祭主。有時候,神聖的太陽尊會像晷針一樣標注護祭者的話。這難道不是公正不二的道理嗎?啃——” 修武說罷,咳凈喉嚨的痰氣。目光堅韌地對視堡嘉珥的目光。然後從靴子的側幫抽出一把精致的匕刀,執於右手,偏轉鋒棱,放射的刀光映著他森然冷厲的臉,“這把立令過的刀,會相信護祭者的話,一個字都沒有錯!” 修武說罷,復將匕刀插進靴子的側幫,好像這把刀就是給堡嘉珥看的。 然後,他看著走遠的飾尊洪疊邇厝的背影,將那把被折斷的刀飛腳一挑。 “嗖——” 斷刃破空而嘯,端直飛起。又端直垂落,噌地插在堡嘉珥腳前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