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〇五章“假如” 梅黎細妮微微垂首,苦笑了一下。被火珠遮罩的臉頰同樣是呆板而冷酷的。 那種被形狀雕琢的靈性,顯現著倔強的僵硬。隻有她自己知曉一顆剛剛度過了——玫龍世係成人禮的心,其實還是一片青春新鮮的芳嫩。 “當你在輝煌的玫龍世係大殿,履行族統的成人禮。除了玫龍世係的四尊經座神聖安排的事情,梅黎家族的梅黎細妮哦,梅黎家族還有一句話:從今天開始,贈你最小的禮物,也是永久的財富。可是,知道嗎……”早上,打開羊廄的柵欄圍子時,媽咪就叮嚀梅黎細妮了。 隻是沒有等媽咪把話說完,梅黎細妮就驚怕地掩上耳朵,“親愛的梅珠媽咪,今天不許說‘假如’的話。這是你昨天的諾哦——” “小氣淩人的美女,梅珠媽咪想說完一句話的理由真沒有了。今天的小大人。”那時梅珠媽咪果然沒有把話說完。 “不過,知道嗎?梅珠媽咪。我給梅黎捷阿爸說過完整誦經,希望佩戴月琉璃的巧工倕火珠的事了。”此時的梅黎細妮想到早晨的事,隨即迎著高幫戰靴的曠風,默默地自語道。 誰料想,佩戴耀目的火珠,整個過往的時光,簡直變成了沉重得一事也躲不掉的大人們了。 梅黎細妮不敢再有絲毫的分神。精準站穩腳下沙礫的這一刻,討厭判斷,卻還是被焦頭爛額的判斷牢牢牽住了。 “玫龍世係的諸神, 步步辨經司儀的過程, 梅黎細妮有過錯嗎? 玫龍世係經句道理的次序, 有掩飾的虛詞嗎? 一萬步的音素, 龐大紛呈、 用感悟堆疊的理由。 是梅黎細妮的感覺? 還是親證月琉璃的巧工倕, 獲得的真諦? 原初之契?” 梅黎細妮這樣自問的時候,陷進更加昏暗幽邃的困惑之中了。因為,月琉璃的巧工倕,對於玫龍世係神聖的四尊經座而說,本來就是深不可測的謎。從未有過用於訂正因果的參考係。 唯一可以從經句中獲得的道理,就是:生命性靈的秘密,從來都是一個人真實走著、一個人明白——一萬顆沙礫一樣多的事情的道路。 梅黎細妮用心默誦著——這一刻唯一可以緊緊抓牢的話。同時也記住媽咪那還僅僅隻是“假如”兩個字的話。 眼前,帶著蕭瑟酷寒,刺激得一顆心在凜冽風沙中孤單發冷的時刻,梅黎細妮才真正體味到心裡一絲抹不掉的遲滯感。 浩音風沙疊拚著刀戈交轍的各種破擦音。蕭瑟穿鑿的飛刃,雖然屢屢被梅黎細妮銷蝕,但是,因為沒有掩飾在人群之後、那個被喚作“鼓乃邇音灑”的終結令。這些鐵騎戰馬依然奔騰著流離蕭殺的風頻。 “轟轟”的震動中,隻見鼓乃邇音灑左手強悍提拽馬韁,仿佛就地拔高一座隨風成型的沙丘。 頓時,鼓乃邇音灑變得挺拔而激烈。戰馬長嘯,仿佛湍急颯劃空氣的飛刀。 同時刻,脊背斜挎的箭饢隨著搖擺的身軀,颯颯颯地仰空彈射出一枚枚黑色的雕箭。 就在那些傾斜角度,射向前方的時刻,眾戰馬鐵騎已經嘩然豁讓一條開闊的曠地。那就是為主控鐵騎的首領鼓乃邇音灑,拓開一條開闊的道路。 這些早已經被梅黎細妮神秘“萬音素”銷蝕疼了手腳的鐵騎,激烈發出激昂的呼喚聲—— “鼓乃邇音灑。” “鼓乃邇音灑——” …… 鼓乃邇音灑目視:紛然抖動中飛出箭饢的雕箭。猛虎一樣,帶著飛翔姿態,右手叼中這些散亂紛飛中一枚箭。 不經梅黎細妮眨眼的瞬間,那隻犀利的雕箭,已經隨右手搭載在高豎的鐵弓上。 所有烈性而緊蹙起來的姿勢,動態中,仿佛整個動作,在一剎那變作凝煉成形的固體。 鐵弓粹力時形變的可怖聲,從那精鐵般的手形,張馳極限撐力的勢能。 梅黎細妮的感受越靈敏,一顆心就會隱隱作痛。因為潛在意識裡,那隻搭載弦上的箭,已經讓她感知:那種執念帶著靈魂感,散發出來的鳴鏑。 語法在玫龍世係人們的感驗裡,一直都是平麵的、中性的。但是,在此時梅黎細妮的心裡,忽然感受到那種靈銳力量犀利的方向感。 那種蕭殺風透徹的有形骨鯁,梅黎細妮為之驚訝。 是的,雖然剛才的戰馬鐵騎,膂力重夯的刀戈異常猛烈,但是,那種意念可感,音聲可控的動態,顯然是滯後梅黎細妮的“萬音素”。 這是那些兇悍鐵騎無從接近梅黎細妮的原因。 而且,踏沙走動中的梅黎細妮,身形動靜間,其實伴隨口齒微風,兩手握控著威力隱藏的風雷。 這些看不見的音聲風雷,一經與空間叱吒的刀相風發生共鳴,就是雷厲銳氣擊殺那些武戰高能刀械的時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然那些手執索瑟長矛得鐵騎武士,恐於接近,遠擲強悍膂力射殺的銳器。但是,長矛脫手之際,烈性共振的音頻,已經瞬間串聯了那些傳力的手臂。震裂手形虎口。 所以,令這些高幫長靴、訓練有素的鐵騎為之恐懼的原因就在這裡。 其實,梅黎細妮雖然動著語法。但是,她並沒有感到些許的輕鬆。 新鮮灑脫的外形,讓她踏沙行步,儀態萬方。但是,每一個精致瞬間,音聲措辭時,最小的意念,都是整個渾整的生命萬感立體完成。 玫龍世係的經句,就是此時唯一可以立穩心靈,執意立令的根源和執一統宗的理由。 這些古老原始經句,被精粹到接近最小化的音聲單位,已經讓“萬音素”感受玫龍世係的原始真經時,無形散發著蓬勃生機。 所以,這些劇烈奔騰的鐵騎即便擲出了飛戈,但是,依然裹足不前。 他們似乎已經清晰地感受到:這個踩動精美軟靴,雙足彈動諧音波的嘉爾牧羊人,雖然雙手未曾綻放蕭殺有形的精鐵。但是,碎步走前一步,就是他們馭馬是手腳被阻尼的屏風。 這些鐵騎起勢是瘋狂的,可是,馬蹄越接近眼前的梅黎細妮,馬之足風聲瞬間就會變得重濁,遲滯,仿佛瞬間遭遇軟沙。 梅黎細妮清楚:此時的自己,音聲在手相雷厲中,精密雕琢最精密的司儀。隻要有一絲破隙,就是整個語法崩盤的可能。 因為,心靈的精致,造化萬感。根本容不下最小的一粒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