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裡,李長生順著白虎的目光看過去,愣住了。 洞府正中央有個小池子,池子邊有不少動物骸骨,池子裡麵除了一汪清水以外,就隻有一根翠綠瑩瑩的竹枝,池子旁邊的石碑上寫著: 淚竹池,相思苦。 朝有露,月似霜。 人若浮萍竹亦傷。 思君孤盼千百載,淚裡無處話淒涼。 咫尺天涯,不知君與誰人共? 幾番意,難自忘。 衣滿塵,鬢如霜。 夜來忽夢歸還鄉,相顧無言淚千行。 怎料離別兩茫茫,料得淚醒決斷腸。 李長生怔怔地看完,內心有異樣感慨,這是個很悲情的故事。 白虎不耐煩道:“這是啥意思?俺看不懂。” 李長生奇怪的看著他:“你不知道什麼意思,那你又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白虎撓了撓虎頭,“俺上次走路不小心掉下來,發現了那個小洞,走了一半覺得太黑了,俺害怕就上去了。” 李長生扯了扯嘴角,沒好氣道:“所以你就打算讓我陪你一起死?” 白虎兇神惡煞道:“俺們這不是沒事嗎?俺怕水,你去把竹枝撈起來看看。” 李長生堅決道:“這不就是根比普通竹枝好看些的竹枝嗎?撈過來乾啥?要去你去,我不去。” “直覺告訴俺,這竹枝絕對是寶貝,俺讓你去你就去。”這話說完,白虎一下子躥到李長生後麵,舉起虎掌將他拍過去。 本來背上就有些疼痛的李長生咬著牙“嘶”了一聲,一手扶著背,一手放在小池邊的石碑上,俯身看了眼池子。 池子裡的水偏瑩白色,李長生認出來了這正是淚雨竹靈液,比一般的靈液還要新鮮幾分,透著一股淡淡清香,那竹枝浮在上麵慢慢漂浮,如無根浮萍一樣,無依無靠。 李長生伸手捧了些靈液喝下,頓時神清氣明,仿佛脫胎換骨一般,他驚喜地道:“虎兄,你要不要來點兒?” 白虎走到邊上,也喝了一大口,它道:“真好喝,俺以後乾脆住在這裡算了。” 李長生沒有說話,一直盯著竹枝,見它越來越近,自己也懶得下水了,就這樣,一人一虎坐在小池邊。 李長生突然道:“虎兄,你叫什麼名字?” “俺叫大白。” “哦。” 白虎扭頭怒道:“你是不是嫌俺名字不好聽?” 李長生無語了,這老虎咋這麼會臆想?他笑道:“好聽好聽,在下李長生。” 白虎金色的眸子斜睨了他一眼:“你這名字真俗氣。” 李長生氣笑了,這虎妖還真是… “它飄過來了,你快拿著。”白虎拍了下李長生,李長生差點兒栽倒在小池裡,見竹枝飄來後他也顧不得生氣,伸手去抓。 竹枝拿在手心,一股清亮的感覺遊走於全身,李長生好奇地打量竹枝,在這頗為亮堂的小洞府裡,竹枝的顏色仍然亮眼,碧如翡翠,與手臂一般長短,共有三處節點,兩端皆被削得尖銳如刀。 李長生雙手用力扳了扳,這竹枝韌性很足,毫無彎曲之勢,他不信邪,又一手拿著,一邊用腳踩,依舊是沒有變化。 大白道:“咋樣?俺就說是好東西吧,快快拿好,說不定以後有用,瞅你的衣服肯定是朝陽峰的弟子,可以用它來當法器。” 李長生愕然,“這怎麼能當法器?我總不能出去用它來抽人吧…” 大白怒吼道:“咋就不能了?這個多鋒利?” 李長生不說話了,但還是不認為能當法器,他覺得這竹枝就是堅韌鋒利了些,跟真正的法器區別還是很大。 李長生道:“你把我弄到這裡來,又把竹枝送給我,你自己不要?” 大白搖了搖虎頭:“俺雖然能說話,但不能化形,要它有啥用?不如給你拿去用好了。” 李長生笑道:“謝謝你啊,那咱們快上去吧。” 大白戀戀不舍地看著小池,李長生心領神會,道:“總不可能真的就一直呆在下麵吧。” “好吧,你騎在俺身上,俺帶你出去。”大白趴下,看著李長生。 李長生卻道:“別著急。”他走到一處石壁前,用手撫摸了一下那些五顏六色的石頭,確認弄不下來後才悻悻然離開。 趴在大白背上的李長生不敢亂動,它的速度實在太快,一不小心就有倒地的危險,下坡時他更是死死攥緊虎毛,大白好幾次怒吼想把它扔下來,李長生怕死之下苦苦哀求,這才安然到地洞。 抬頭見藍天白雲,李長生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和老虎一起爬上去,李長生坐在地上,大白伸出舌頭舔著自己的虎爪,誰知不久後,就聽一聲嬌喝:“妖孽,快快放了我師弟!” 林淺與齊靜臨一同站在竹子上,怒視大白,大白虎軀一震,雙目兇狠,李長生明白林淺二人這是誤會了,他急忙道:“師姐,師兄別誤會,我沒事!” 兩人相視一眼,驚訝地跳下來,林淺怒道:“怎麼回事?剛剛我找了你這麼久,一直不吭聲。” 李長生心懷愧疚,道:“師兄師姐,對不住啊,回去我跟你們說件事。” “什麼事兒?在這裡說不行嗎?”齊靜臨道。 李長生推著齊靜臨一路向山下走去,林淺跟在兩人身邊,奇怪的是那白虎也跟著一起。 林淺道:“你是哪裡來的虎妖?怎麼我從來沒見過你?” 齊靜臨笑道:“師妹你忘了嗎?師父曾說過後山有隻老虎,在這兒住了幾十年了,神出鬼沒的,他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 林淺一想,是有這麼回事,不過她從來沒見過,而且秦婉曾說這老虎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白虎道:“俺叫大白,幾十年前路過這裡,看這裡靈氣充沛就上來住下了,你師父是林通吧。” “對,沒錯。” 白虎露出牙齒:“俺跟你們一起去吧,俺一直呆在半山腰和後山,從來沒去過你們那裡。” 齊靜臨倒也大方:“行。” 去了天水居,李長生見林通一臉怒容,心知不妙,噗通一聲跪在他麵前。 林通怒道:“去哪兒了?” 李長生將來龍去脈與眾人說清楚了,並且把竹枝遞給林通,林通拿著細細端詳,怎奈何看不出個所以然,他右手微微一震,竹枝綠光閃閃,頑強不屈。 林通古板的臉上難得浮現一抹笑意:“這竹枝是上等貨啊,根據那石碑所推斷,定然是個修為高深的竹妖為情所困,臨終前將一身妖力寄托在竹枝上,又常年以靈液浸泡,使竹枝堅韌程度絕不亞於多數神兵玄器。” 李長生激動道:“真的嗎?師父那些我可以用它來做自己本命法器吧。” 林通譏諷道:“你倒是心比天高,先把道行提上去再說吧!” 李長生低頭沉默,秦婉笑道:“長生氣運好,能得這等寶貝是我朝陽峰之福,你就別再打擊他了。” 林通重重“哼”了一聲,將竹枝放到桌子上,邁著八字步走了,秦婉柔聲道:“長生,起來吧。” 李長生起身,秦婉讓眾人退下,把竹枝拿給李長生,無奈道:“你來門中兩年,你師父這脾氣你是知道的,隻當聽不見自己努力便是。” 李長生道:“師娘,我明白的,師父這是在責怪我們不喜修劍吧!” 秦婉輕嘆不語。 昊天劍派以“劍”立派,門內多劍修,世人曾評價“天下劍修十鬥氣,昊天劍派占八鬥。”可見其在劍之一道領域的分量,朝陽峰這代弟子卻是大大不同,齊靜臨作為林通大弟子,上山時就已經年過二十,上山前乃是鐵匠世家出身,精通打造各種兵器,在修為五層後遊歷天下,尋找精良材質,打造了一把玉簫,起初林通也沒覺得有問題,畢竟門派內法器眾多。 林通後來百年間陸續收了八個弟子,每一個雖心地極好,但天賦一般,因著齊靜臨為大又能乾的緣故,眾多弟子下山尋寶都會讓齊靜臨打造千奇百怪的法寶。從老大到林淺分別是些玉簫、刺矛、大刀、斧頭、棍子、魚叉、毛筆、長鞭、弓弩、笛子,再到如今李長生的“竹枝”,可謂相當惹眼。 林通為此經常鬱悶,若法器千奇百怪也就算了,偏偏每人實力也不驚人,讓本就不顯眼的朝陽峰更加雪上加霜。 中土五大支柱縱然一致對外,但除了寒水寺與昆侖派外,都有互相較勁的意思,昆侖派是第一大派,這讓人少有質疑,寒水寺佛法無邊,清凈自居,剩餘三家那是誰也不服誰。 秦婉道:“罷了,此間之事於區區幾人不足為慮,自有人兜著,喜歡什麼都沒事,你這一日也累了,明日可以歇息。” 李長生低聲道:“謝謝師娘。” 秦婉起身離開,李長生如釋重負,拿著竹枝走到院子裡去,卻見林淺與白虎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 李長生驚道:“你倆乾嘛呢?” 林淺突然上去揪著白虎耳朵,怒道:“這老虎怎麼這麼笨?打噴嚏弄得我衣服都臟了。” 大白嗷嗷叫,卻也不敢反抗,它知道林淺有道行在身,李長生瞧了眼她的裙擺處,確實有些粘液。 李長生樂道:“師姐你也真是的,怪它也沒用啊,再不去洗等一下更臟了。” 林淺輕哼一聲,放開虎耳便走了,大白眼神委屈地道:“俺也不是故意的,李長生俺喜歡這裡,以後就住在這裡了。” 李長生撇嘴:“隨便你吧,話說你會說話為什麼不能變成人?” 大白邊走邊道:“這昊天劍派太好了,俺之前在家鄉活了百年都沒能說話,到這裡幾十年就會了,不過化形不是每個妖精必須要的,俺就是不想而已。” 李長生好奇道:“你的家鄉在哪兒啊?” 大白虎頭搖晃了兩下:“在很遠的地方,你別管,以後要是有機會,俺帶你去看看。” “哦,好。” 從此,李長生又多了個“朋友”,大白話很多,好在不搗亂,深受朝陽峰眾人喜愛,便是林淺也經常偷懶找它玩。 如此春去秋來,又是匆匆一年多,而李長生也在自己日夜努力下於臘月二十八日突破三層,朝陽峰上下懼是一片歡聲笑語。 吃完飯後,林通甩了個小袋子給李長生便走了,秦婉在後麵道:“你上山也三年了,還從來沒下去過,裡麵有些許銀兩,且與靜臨和淺淺拿去外麵買些年貨,剩下的自己留著吧。” 李長生笑道:“謝謝師父師娘!” 周越兵道:“師弟你天賦可比我們好多了,當初我突破三層可是用了足足五年。” 李長生道:“這可還得多謝各位師兄指導。” 雲列走過來架住周越兵胳膊:“師弟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趕緊去吧,回來記得帶些好酒。” “好!” 朝陽峰前山山崖邊,林淺與齊靜臨不時看向後麵,林淺沒好氣道:“這家夥怎麼還不來?” 齊靜臨笑道:“師妹你這麼心急做甚?又不是沒下山過。” 林淺手裡拿著笛子打轉:“上一次下山還是三年前!” “師兄,師姐我來了!” 李長生邊跑邊揮手,走過來緩過氣後道:“大白想一起下山,我安撫了它好久。” 齊靜臨大笑道:“沒事,咱們走吧。” 齊靜臨與林淺一同使決,白色的玉簫與笛子橫在空中,李長生跟著齊靜臨站在玉簫上,三人破空而下。 清風城地理位置優越,來往商販極多,又因此處離昊天劍派不遠,不少修士也來此地遊樂觀玩,大大增強了本就富庶的清風城知名度。 三人走在車水馬龍的城內,因下山前就把衣服換過了,倒也沒引起什麼轟動,隻是林淺樣貌頗美,不少人駐足觀看,不過對於這些她早就習以為常,並未多在意。 齊靜臨笑道:“師弟啊,好不容易下山一次,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李長生茫然地搖頭:“師兄,我的家鄉在極遠之地,對這裡一點兒不熟悉,哪裡知道什麼好玩的?” 林淺笑道:“也是,那我們就去買點好吃的然後去茶樓聽聽民間故事,如何?” 李長生笑道:“好啊。” 茶樓啊,這是李長生從前做夢都夢不去的地方,他省吃節用,銀錢都用在必須的地方了,少有機會體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