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逸耳朵微動了一下,有些茫然,小男孩當年是如何逃過那條蛇的毒牙的,他不知道。現在已經長大的大男孩也不知道該怎麼躲過這巨蟒的巨口。 小男孩好像根本沒有逃過那條蛇,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 小男孩長成大男孩,蛇也長成巨蟒。宿命一般,逃不掉的。 淩逸抬頭望天,眼中的迷茫退散,輕喚一聲:“師父?” 姬悠邢聲音顫抖:“逸兒,是我,師父來接你了。” 淩逸趕緊低下頭,伸手擦了擦臉,“汗水”沾濕袖口。 淩逸抬頭,努力擠出一個笑臉:“師父,你來了。” 淩逸抓了抓腦袋:“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 姬悠邢輕笑道:“怎麼會呢?哪個做師父的,會覺得自己的弟子丟人?” 一道白光從穹頂落下,籠罩著淩逸,巨蟒被重新封印。 眼見著淩逸就快被傳送出來了。傳送突然中斷,一片灰蒙蒙的霧隔斷了姬悠邢的視線。 “這是怎麼回事?”姬悠邢急道。 李長安仔細看著水幕,好一會才說道:“這是到了第八層?” 姬悠邢不耐煩道:“我又不是不知道這是第八層。” 李長老盯著水幕道:“不一樣……” 姬悠邢忙道:“哪裡不一樣,你倒是說啊。” 李長安看著姬悠邢說道:“我認識的姬悠邢不是這樣的,姬悠邢,你的心亂了。” 姬悠邢悚然一驚,如大夢一場,恍然醒來,滿頭大汗。 李長安道:“我說不上來,但它給我的感覺不一樣了。你知道的,我在這方麵的能力。” 姬悠邢點點頭。 李長安說道:“而且從你剛才隻是接觸了那股奇怪的氣息,就道心不穩,險些絕了晉升之路就可以看出它的不同。” 李長安臉色凝重:“做好準備。” 姬悠邢穩固道心後,朝著宗主令牌上注入一道靈氣,更像是發布了一條命令。 廣場上有一名弟子出現,他環顧四周,抓了抓腦袋,難道是打架的時候不小心把木牌弄壞了? 接下來不斷有弟子憑空出現在廣場上,大多如第一個弟子那般,不明所以。 姬悠邢臉色難看,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四個都沒能出來。 姬悠邢宣布道:“這一輪的選拔結束,大家先回去休息,下一輪的選拔等我們的通知。” 有人大膽問道:“宗主,尹師兄,淩師弟和姬師妹怎麼不在?”問出了大多數人的疑惑。 姬悠邢笑道:“他們三個還有其他選拔。” 那人點點頭,乾笑兩聲,然後跑開了。 餘人也沒什麼興致,陸陸續續走了。少宗主都從人家裡麵選,他們不過是來湊數的,反正不管他們什麼事就是了。 這些弟子好忽悠,可那些老頭子就沒那麼好忽悠了。那些老頭子,一個比一個奸詐狡。薑還是老的辣,一點兒沒說錯。 尹鯤已經朝這邊走來,他兒子還在裡麵,自然是急不可耐。能堅持到眾弟子散完,已經是定力不錯了。 尹鯤快步走著,開始後悔了。還不是剛才駁了姬悠邢的麵子,他在報復自己了。 隻要兒子沒事,要他尹鯤卑躬屈膝,他就算捏著鼻子,也要認了。 但他姬悠邢如果敢傷害尹歸炎,尹鯤不介意在這次少宗主選拔賽的基礎上,再來一次宗主爭霸賽。 上次確實是他敗了,但他尹鯤從來沒有認過輸。若不是因為……尹鯤又有些擔心尹歸炎,對姬悠邢的怨氣更深,步伐愈發急促。 姬悠邢自始至終都沒有挪開目光,看一眼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長老。水幕上的畫麵越來越模糊,姬悠邢的心也隨之沉到穀底。 尹鯤快步走到姬悠邢麵前,確定門內弟子全數離開廣場,一把扯住姬悠邢的衣領:“姬悠邢,我兒子被你藏哪去了?” 李長安按住尹鯤的肩膀,把他推開,瞪了他一眼。 尹鯤看了李長安一眼,低下頭。好一會才抬起,眼睛裡浮出幾條血絲:“姬悠邢,開條件吧,但你別太過分!” 姬悠邢不為所動,李長安一臉疑惑,想了想,嘆了口氣。 姬悠邢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如尹鯤。作為競爭對手,尹鯤從來不放棄、不認輸;作為父親,尹鯤從來都把兒子放在第一位。反觀自己在子女這件事上,卻始終得不到女兒的認可;這宗主之位,也早已厭倦。 尹歸炎享受著鳥聲蟬鳴,草長鶯飛,楊柳依依,特別享受著母親的教誨。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安逸。 這一刻,尹歸炎不想做任何多餘的事情,隻想這樣,就這樣下去。 但下一刻,小鳥應是找到了更好的歸宿,夏蟬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一切的美好,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外麵響起來喊殺聲,四周燃起火焰。 尹歸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想出去看看,但母親不許他出去。隨後母親似乎想起什麼事,走了神。 他抓住機會,趁著母親不注意,悄悄偷跑出去。他看到父親正在和一個陌生男子廝殺,父親的手下和侍衛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趕忙躲到院子裡。 父親起先還能和那人你來我回,慢慢地,父親開始招架不住,變得手忙腳亂。 最後,那人一擊直刺,父親抬劍格擋,被那人將劍挑開,再被那人用劍駕著脖子。 父親的手下侍衛也在父親被拿下時死亡殆盡。 眼見著父親就要喪命,他想要沖出去。卻沒想到父親大聲說到:“姬悠邢,我知道你喜歡我妻子,隻要我繞我一命,我可以將她雙手奉上,再加我兒子的一條命,怎麼樣?” 尹歸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人低頭思考。 尹歸炎才反應過來要去告訴母親,趕緊起身跑向書房。 姬月雅踏入第八層,一望無際的灰霧,遮蔽望眼。 走著走著,姬月雅驟然突然抬起手來,一雙白嫩的小手,還有些肉嘟嘟的。 她低頭看著小小的腳丫,白色的小裙子。 她環顧四周,這熟悉又陌生的場景,一時間讓她有些恍惚。 依舊是那個小院,那棵大樹,那架秋千。 那年那樹那秋千。 她有些恍惚,突然想起今天的功課還沒做。 於是她取出一柄小木劍。 她看著小木劍,笑了笑,她從來不喜歡這種小木劍,但有個家夥卻很喜歡。 她的腦袋驟然痛了,她捂著頭使勁回憶著,盡管越想越痛,可她不能放棄,她好像忘記了什麼。 漸漸地,姬月雅眼睛裡的迷茫消失了。 她嘴裡碎碎念道:“今天的功課還沒做,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完……” 姬月雅揮舞起手中的木劍,一如既往的動作,可她覺得今天的劍揮起來有點僵硬。 一劍直刺出去,姬月雅收回,一記橫掃,身體前傾,手臂上提,上撩一劍,再順勢在空中回旋一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舞出一朵劍花。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會給自己一個假想敵,她會和它對練。 一開始它會的動作很少,她剛好可以應對。 隨著她漸漸長大,它好像也在變強,招式越來越多。 特別是現在,它好像在朝著“她”轉變,“她”出招開始變換無常,剛開始的時候嚇了她一跳。那種感覺,就像她在和一個活生生的人對練。 她和“她”打得有來有回,“她”給她的壓力越來越大。 終於,她險勝“她”一招。 “她”好像很不服氣,跺跺腳,消失不見了。 姬月雅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回到自己最熟悉的位置——那個小球千上。 她慢慢晃悠著秋千,看著自己的小腳。 父親今天又沒有來監督自己的功課。 好像父親已經很久沒來過了,幾天,幾月,還是幾年? 淩逸醒來後,看到自己身上纏著那條蛇,差點又暈過去。 原來那條蛇已經死了。 被凍死了嗎? 因為醒過來了,所以被凍死了。 而他因為躲在蛇洞裡,卻陰差陽錯的活了下來。 淩逸用顫抖的手將蛇從身上取走,頭皮一陣發麻,臉色發青。 他爬出蛇洞,站起身,走到一旁,扶住樹,乾嘔起來。肚子裡空空如也,就是想吐點東西出來也難啊。 他這麼一直走著,嘴唇乾裂,腳步踉蹌。 晃眼間,他好像看到一隻大白鶴從天際掠來。 天旋地轉,他最後看到一雙腳,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