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1 / 1)

“這大學上的人連飯都吃不動了。”   長年肆虐著冷城淩厲乾燥的烈風,會狠狠教育每個不愛穿秋褲的叛逆者,一吹一個不吱聲。   火車站的出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刷新一批來自五湖四海的npc,站外的非乘客區域也往往密密麻麻站著這些npc們獨一無二的新手專屬向導或者遊戲裡長期來往的朋友。   而此時人海裡的某個上半身明顯是裡麵穿了好幾層,隻在外邊套了件藍色夾克,下半身的黑色休閑長褲更是褲腿走起來都在晃來晃去,全身上下唯一能看見的禦寒裝備,便是他脖子上的黑白格子圍巾。   想必一定是有毅力加持的全自動血液循環供暖係統和同樣毅力加持的生命體征營養攝入係統,外加放蕩不羈的自由屬性,這才讓這個名為劉晨冬的18歲男人得以寄托於這個被人們又愛又恨、公平公正、想活就活想死就死的美好世界上。   此時他那略顯年輕的新手向導,也就是他獨一無二大他三歲的的姐姐——劉晚秋,正在等候區一個較為偏遠的小地方兩手插兜原地小碎步轉圈。這明顯是被凍的,即使她穿的比他那愣頭青弟弟厚的多的多,也無法完全應對無孔不入直刺骨髓的冷風。   “不是,你在這轉什麼呢?”   頭戴一頂黑色棉質小禮帽的劉晚秋聽到聲音後,一臉天真的轉過身來,直勾勾的看著眼前四個月沒見的弟弟,隨後舉起右手對著他敬了個禮,很有禮貌的說了句:“你好,我叫劉晚秋。”隨後左手從兜裡費勁的抽出來,做出握手的動作。   原地尬住的劉晨冬一臉懵逼的看著眼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起來的的手,隨後十分配合的也從兜裡費勁的掏出左手,握住姐姐那比他小巧且精致的玉手,並鄭重的說道:“你好,我叫劉晨冬。”   “走,姐帶你回家。”   跟著姐姐坐上父親的車,劉晨冬就一直保持著聳肩縮背的狀態,早已凍麻木的雙手蜷縮在口袋裡回血,頭由於長時間沒坐過車有些發暈,臉一直貼著車窗看外邊的街景,嘴上則是心不在焉地回答著父親詢問的各種大學裡的瑣事。   “這大學上的人連飯都吃不動了。”   “那你一天學校裡是吃啥宅,把個飯都吃不動了哇。”   劉晚秋這一句略帶點地方特色的話,劉晨冬屬實是沒繃住。   “姐,可能是我學校裡一直在說普通話,剛才聽你說的這一句屬實是給我整笑了。那我就好好給你說說,我一天天學校裡吃給的啥。”   劉晨冬用著懶散的語氣對著開車的父親說:“爸,你還記得你和我媽剛送我去大學那天在學校食堂吃的啥不?對對對!就是那個自選菜,我就吃給的這個。”   他頭往後一靠,試圖讓哆嗦的身體放鬆下來,然後扭頭看著車外街上那些以前常常路過的門店,頓時感到一陣熟悉的陌生,不禁長吸一口氣,在旁邊的車窗上吐出一層霧,隨後頹喪的說道:“唉~,我早餐吃倆包子喝杯豆漿,中午就這個,晚上也基本是這個。啊?夠不夠?剛開始那確實是有點不夠,不過吃著吃著就習慣了。”   “前幾天考完試和我舍友出去吃了一頓,才發現是真吃不動了,舍友倆南方的胃口本來就小,我和另一個都是北方的,都覺得自己吃不動了。”   隨後又和父親聊了很多,話題也慢慢不再令劉晨冬那麼無聊,他是越說越上頭,身子也漸漸暖和起來,蜷縮在口袋裡麻木的手也是回滿了血,開始出來配合嘴上功夫,說古今中外的奇聞異事,談近期的國際政治大事件。   稍微緩和下來的劉晨冬說道:“話說我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沒來?”   “你媽前一陣子感冒的厲害,今天一直在吹風,實在是來不了,家裡做了好幾樣你喜歡的菜,你說你吃不動了,唉~。”   “啊?最近好像什麼流感又開始了,我媽一定要穿暖和啊……”   氣氛貌似隨著劉晨冬的一句話變得奇怪了起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沉默。   好像是為了緩和氣氛,察覺到什麼的姐姐此時說:“你看你,穿的這麼薄的,你是沒在這待過哇,不知道冷?”   回過神來的劉晨冬這才說道:“哦!唉~,斯!凍麻了,沒想到這麼冷,想著它能冷到哪去,還以為穿的稍微厚些就能將就,高鐵上也有算暖和,一下車那風嗖~的一下就灌脖子裡了。說實話嗷,好像在西北待久了能抗凍,去內地活上4個月再回來就不行了,哈哈哈哈~”   “你沒衣服咋不給你媽微信上說,說了你媽就給你買了寄過去了。”父親的言語中好像在說這孩子是凍傻了。   “沒啊,主要是我覺得內地真沒那麼冷,冷了裡麵多穿幾件就行了唄,而且我微信除了付錢真不咋用。”   隨後又和父親寒暄了幾句,話題徹底是說完了,不過好在離家不算遠了,實際上本來車站離家也就那麼遠。   到家樓底下,父親說:“你倆先上,我去鋪子給你媽拿個快遞。”   剛一開車門,又是一股冷風嗖~的灌進劉晨冬的衣領,好不容易在車上暖和起來不再哆嗦的身體這下又開始抖了。   不過再冷也是要拿行李的,打開後備箱門,稍微挫一下手,哈口熱氣暖暖,劉晨冬便牟足了勁地抓住行李箱的把手,吃力地把它從後備箱甩出來,劃出一道不怎麼漂亮的弧線,咚的一聲,便聽到父親說的:“慢點拿不行嗎,不怕摔壞裡麵東西?”劉晨冬倒是沒管這麼多,隻對著車裡喊了聲:“那我和我姐就先上去了嗷!”說完,便用又被凍麻的手閉上了後備箱門。   姐弟倆望著車子開走後,劉晨冬突然麵對著姐姐,立正,挺胸抬頭,敬禮,鄭重的說道:“現在宣布,劉晨冬,正式回歸!請求姐姐大人批準通過!”   一樣被整懵了的劉晚秋,頓了一下後說:“你是在學我嗎?”又接著嚴肅的說道:“那麼好!劉晚秋宣布,我批準了,允許回歸!”   這下子姐弟倆都繃不住了,都笑了起來。   “好好好,別鬧了。來,書包給我吧,我幫你拿,看把你重的。”麵對姐姐伸出的胳膊,傲嬌的劉晨冬回了句:“再別,當年你大學回來,還不是我幫你拿的行李箱,我還沒退化到連個包都背不動,你幫忙把燈打給就行,這樓道還是一如既往的黑呢,腳踩好,別摔了,咱倆都在這樓道裡歪過腳呢。”   依舊是弟弟走在前麵拿著行李,姐姐在後邊拿著手機打燈。一切似乎和幾年前一樣,沒有變化。   “晨晨,你變了好多。”   劉晨冬哼哧哼哧的爬了兩層樓,劉晚秋冷不丁的冒出這麼一句。   此時的弟弟停下手頭動作,姐姐也默默將光打在他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劉晨冬似乎在姐姐眼裡看到了淚光。   也是在那麼一瞬間,劉晨冬真的很想回到幾年前,在樓道裡幫姐姐拿行李箱。   “那是,你以為,士別三日還要刮目相看呢,一日不見都如隔三秋,何況咱倆這是四個月沒見,怎麼著也有些變化。”   稍作調整後,緩過勁來的劉晨冬繼續用凍僵的手提著看著重,其實沒裝幾件東西的行李箱在樓梯上蠕動。   “就是,我弟是變化之神,不過你再怎麼變也是我弟。”   “我姐就是我姐,還是這麼美若天仙。”   “6,這麼會說話?你好好看了沒,就沒發現我今天有什麼不一樣嗎?”   “你打的光一直懟著我,我分不清是你的美貌蓋過了光,還是光襯托出你的美更美了,總之,我姐就是美若天仙。”   累成狗的劉晨冬好不容易是爬到家門口,趕緊把凍成絲血的雙手塞進名為口袋的泉水裡回血,全身上下的骨骼肌那叫一個興奮,身體抖的那叫一個歡,光是眼神都能看出來清澈了不少。   剛發了一下呆,一雙手突然摸著劉晨冬通紅的臉,“傻子,抖成這樣了都,你不是說不冷嗎,這臉凍給誰看呢?啊?”   借著家門口的燈光,劉晨冬這才有機會好好端詳姐姐這獨一無二的臉。   “你化妝了?”   “你是腦子凍成冰了嗎?一句話,我口紅好看不?”   “啊?好看,好看。額,貴不?”   連著聽了幾句讓人無語的廢話,劉晚秋有些生氣了,狠狠捏了一下弟弟剛暖和起來的臉。   “老弟,我花的我自己的錢,你現在隻需要好好看看,認真做出評價,OK?”   聲音滋滋響的老燈泡發出暗淡朦朧霧一般淡黃的光線,身穿亮麵玄青羽絨服的劉晚秋自然而然的與黢黑樓道環境融為一體,使得她那在弟弟眼中獨一無二、無可挑剔、楚楚動人的美麗臉蛋尤為突出,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再配上她自己今天細心塗抹的、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專門化給弟弟看的一抹紅唇,實在是讓文學素養過低的劉晨冬無法在貧瘠的詞匯庫中提取出什麼好詞來。   姐弟兩人硬是這麼傻傻對視了一分鐘,劉晨冬身體不再哆嗦,逐漸燥熱起來,紅著臉,小聲說了句:“好看。”   手都捂熱了的劉晚秋,這才鬆開弟弟的通紅的臉,笑著說道:“知道你說不出什麼好詞來。“隨後手伸進兜拿出鑰匙,熟練地打開家門,對著裡麵喊道:“媽,晨晨回來了!”   從今往後,劉晨冬無數次回憶那個夜晚,無數次回憶那個聲音滋滋響的老燈泡,無數次回憶那一晚的姐姐,她為什麼要專門化妝,為什麼要托著自己的臉,為什麼要生氣?   剛進門的劉晨冬就聽到母親那熟悉的語氣外加催促的話語,直接激活了塵封4個月之久的DNA。   “回來啦?趕緊把你自個兒收拾一下,等會兒吃飯,別灰頭土臉的,不好。我鍋上還忙著呢,別著急,專門給做的。趕緊去,別磨嘰,把箱子放你房子裡去,有時間拿抹布把你房間擦一擦,桌子上都積灰了。我還得去炒菜,趕緊收拾去!”   忙的支不開身的母親第一時間並沒有聽見孩子倆開門,女兒喊的一聲反倒嚇了她一跳。見到離開四個月兒子,母親看上去似乎並不算開心,更多的是一種平靜。   渾身乏力外加饑寒交迫的劉晨冬並沒有因母親這一連串的命令而沮喪,他了解母親的性格,在手頭有事的時候就是這樣,喜歡把別人支開,不然她心裡煩,一煩手頭就出錯,惡性循環。因此,再怎麼疲憊的劉晨冬也不會去和手頭有事的母親多說一句話。但剛回家,起碼的招呼還是得打一下的,他用盡可能不會引起母親生氣的語氣回答道:“好嘞,我這就去。”   然而劉晚秋並不會選擇和弟弟一樣乖乖走開,她脫完鞋後便用活潑的語氣對正在炒菜的母親說道:“媽媽~,你做的是啥菜啊~?聞著真香!”   沒啥好脾氣的母親揮舞著鍋鏟直接甩了一句:“香?自己看鍋裡炒的啥不就知道了?”感覺還不夠,於是又補了一句:“趕緊收拾去,給你弟說,叫他趕緊把他床收拾好,晚上不睡覺嗎是!等我做完菜就吃飯。”好像還少了什麼,又來一句:“你爸呢?打個電話叫他趕緊回來吃飯,給他說你兒子都回來了你還沒回來是啥意思。”說完就關了火,左手端起鍋來,右手拿著鍋鏟盛出菜,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把外套掛在衣鉤,穿上拖鞋的劉晚秋依舊保持著剛才和母親說話的活潑姿態,一路蹦噠到自己房間,換好家裡穿的衣服,像是想起什麼,又喊起劉晨冬來:“晨晨,快過來,給你看個東西!”   早已收拾完自己的劉晨冬剛擰乾抹布準備擦自己桌子時,聽到姐姐喊自己,便把抹布搭在桌邊,來到姐姐房間。   此時劉晚秋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不知所措的弟弟,手還背過去擺弄著什麼。“給你看個好東西。你可以先猜一下是什麼?”   一臉迷茫的劉晨冬看著笑嘻嘻的姐姐,著實是不知道她要給自己看什麼。“不會是錢吧?好東西不可能是這麼膚淺的東西吧。”實在是猜不出來什麼的劉晨冬胡亂說著。   “啊?你是不是進來時看見了,可惡,我還以為你會非常高興的配合我呢。”明顯是被說中了的劉晚秋略微沮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可是我前幾年的壓歲錢,我一分沒用,想著放著也是放著,就想給第一次大學回家的你給個驚喜。結果你直接說出來了。”   “6,還真是錢啊。唉,完蛋了,我美若天仙的姐姐原來是這麼膚淺的一個人,看來世上無完人啊。”一次就猜中答案的劉晨冬說出一番如此老氣橫秋的話。“畢竟我是你弟,怎麼著也有點兒心有靈犀吧,我可是比你小男友還了解你的存在。”說完還擺了一個自以為是的pose。   “切!愛要不要,反正我放這了,想要了自己拿,我沒數,全塞紅包裡了。”   “嗬!你要是這麼說,”稍微停了一下,眉飛色舞的劉晨冬以一個自以為很優雅的手勢拿起了紅包,並繼續說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咯~!”   看著眼前這辣眼睛的一幕,剛平靜下來的劉晚秋又開始笑了起來。姐弟倆就這麼哈哈對著笑了十幾秒。   等姐弟倆心情稍微緩下來些,劉晚秋揮了揮手,示意弟弟過來,有話說。   “還有啥事啊?”   “你別傷心嗷,老媽其實很高興你回來了,她就這麼個人,話經常這麼說,你別往心裡去。”   “唉~,沒事,我知道,我怎麼會往心裡去呢?”   “那就行。收拾你房間去吧,等會兒還要吃飯呢。”   “好嘞!”   回到自己房間裡的劉晨冬心裡想著:還是姐姐最關心我。隨後便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收拾了起來。   劉晨冬心裡的想法還是和以前一樣,要護著姐姐一輩子。   對,就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