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噩夢(1 / 1)

劉晨冬做了一個十分怪誕的夢。   夢裡他仿佛身處某個醫院一條幽閉狹長毫無生息的走廊,鼻腔裡彌漫著一股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而眼前則是一片黢黑,伸手不見五指。在這深邃走廊的盡頭,隱約能聽到有什麼液體緩緩流動的聲音。   眼睛起不了什麼作用,隻能兩手在身前小心摸索著緩緩前進,心中的不安被無限放大。耳朵不得不承擔起探索的工作,來更精確地捕捉聲音的具體位置。   然而很快耳朵也失去了探索的功能,水流聲逐漸被心跳聲代替,呼吸也愈發倉促起來,不得不張大嘴拚命吸氣,鼻子裡消毒水的味道不知何時變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持續刺激著早已不再清醒的大腦,但又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氣味混雜其中,難以捉摸。   不知過了多久,耳朵慢慢又聽不見心跳聲了,一直黑著的視野逐漸泛白,直到刺眼。劉晨冬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周邊環境早已不是暗無天日不見人影的醫院走廊,而是變成熙熙攘攘的大馬路,前方擁擠著一堆血淋淋的肉塊,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些肉塊竟然會說話,它們好像在議論著什麼。   不知是哪裡發出一聲女人尖銳刺耳的叫聲,這些看起來毫無生機的血色肉團,一瞬間發出一模一樣的令人難以忍受的叫聲。   剛恢復聽覺的劉晨冬此時此刻隻想捅穿自己的耳朵來減輕痛苦。拚命捂住耳朵卻無濟於事,淒厲的叫聲直刺靈魂深處的致命弱點。   然而恢復視覺後,是更令人作嘔、令人窒息、令人絕望到想死的場麵。   隨後是一聲比刺耳尖叫還要淒厲數十倍的嘶吼聲在這片小小的夢境之中來回震蕩。   夢中身如刀絞的劉晨冬不會想到,他寧願死都不想看到的場景,他以後卻要用一生來把它銘記於心。   萬念俱灰的劉晨冬別過頭,卻看見一個沒有頭的詭異的黑影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還未等劉晨冬反應,黑影簌的一聲沖向自己,替他結束了這場殘酷的折磨。   “啊!”   劉晨冬綿軟無力的喊出一聲,整個人劇烈顫抖了一下,隨後掙紮著睜開眼皮,嘴略微張開一條縫,隻能無力地喘氣,而且口乾舌燥,喉嚨也是帶著一絲血腥味,額頭上布滿了汗水,仿佛是剛經歷鬼壓床一般。   他雙手費力地支起身子,盡力把上半身靠在床頭,剛才身下躺著的地方明顯被汗水浸濕。   此時窗外是一片烏漆麻黑,隻聽見廚房供暖的鍋爐在哐啷作響。   他小心翼翼的摸到手機,打開一看,上麵顯示著5:27。   “我記得我差不多是兩點五十放下手機睡覺的,怎麼才過了兩個半小時?”   一向少夢的劉晨冬心裡想著:“那就是說我至少有一個半小時是在做夢是吧。這夢有點真實的過於瘮人了,媽的千萬別在現實中發生這樣的事。”   隨後渾身難受的劉晨冬又躺了下來,繼續睡覺。嘴裡嘟囔著:“再苦再累再難受,隻要睡一覺,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劉晨冬用自己的人生信條來這樣安撫自己。   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再次入睡前,劉晨冬腦子裡想起這麼一句話,是以前一位經常犯困的高中同學說的。   “嗬!還真是跟你說的一樣窩窩又囊囊啊!”隨後就又陷入昏睡狀態,好像被同學催眠了一樣。   終於是睡到了早上,現在是冬天,一大清早根本看不見陽光,更何況是本來就比內地晚那麼些時間的偏遠西北,更是一片烏漆麻黑。   “晨晨,快起床,已經快八點了,咱倆9點就得去那裡簽到。”早就醒來的劉晚秋洗漱完輕敲著弟弟的房門,提醒他昨晚還答應陪自己去上班。   “哈~!好的,我馬上起來收拾,你先別急,我收拾的快著呢。”   “那行,我稍微等你一會兒,如果你收拾的慢的話,我就先走了,等會兒微信告訴你怎麼走。”   “馬上的事!看我10分鐘內收拾完畢!”   隨後劉晨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床,刷牙洗臉,換上冬天正常的衣服,提前3分鐘站到了門口。   “走吧老姐,帶我去看看你的新工作!”   “嗷呦~,這麼麻利的嗎?”   “你以為,你弟在收拾出門這件事上是向來這麼快的,我又不化什麼妝,你說對吧。”   “那行吧,開門,我把垃圾提上等會兒扔了。”   來到家門口車站的姐弟倆站在一起,劉晚秋非要把自己的手插在弟弟的衣兜裡,說:“你兜裡暖和,我的衣兜太淺了。”   “你為啥不把手插褲兜裡,我看你褲兜應該挺大的。”   “那樣顯得我太拽了,不符合我禦姐的形象。”   “六,你還禦姐上了?誰昨天車站在那原地小碎步轉圈圈?”   “滾吶!不會說話就別說!”   “嘻嘻!就說,就說!”   蹬鼻子上臉的劉晨冬不停說著讓劉晚秋生氣的話,直到兩人等的車來了才停止。   上車後,姐弟倆選擇了個比較靠後緊挨著的座位坐下。   劉晚秋這時回憶到:“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當時打工,你晚上在車站接我回家的那段時光。”   “當時我在一家鞋店打工,就乾了一個月,工資3000左右。每次上晚班的時候晚上我都是一個人回家,那家店在城北新開的萬達,因為在新的地段,離得特別遠,回家的話還要坐很長時間的車,中間還得換乘。”   “你那時候才剛一米七,上高一。雖然是很熱的夏天,你就在我換乘的那一站等我,我在對麵下車上天橋時你就拚命給我打招呼,有時候我還沒下車你就對著還在車上的我打招呼。”   “我過來後你總是帶著自己平時攢的錢買來的小零食,一臉高興的遞給我,問我要哪個,然後自己吃另一個。”   “然後我要是還有精神的話你就陪我走回家。但店裡肯定是站著的時間比坐著的長,往往是咱倆一起坐在馬路牙子上等回家的車,坐車回家。”   “那段時間我就覺得可幸福了,想著自己的好弟弟在等自己回家,還會給自己帶好吃的,聽我說廢話,而且還不反駁。”   “但那時是我上大學回來你陪我,現在是你上大學回來,但還是你陪我,哈哈哈哈!”   劉晨冬聽著這些的時候全程沒有說一句話,沒有漏聽一句,因為那段時光他也是十分懷念,所以聽得很認真。   “晨晨,你說我以後嫁出去了怎麼辦?”突然傷心的劉晚秋用低落的語氣詢問著弟弟,“我嫁出去了是不是就不能再讓你陪我上班了?”   麵對姐姐突然問出來的難以回答的問題,劉晨冬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他已經不止一次想過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始終沒有一個固定答案。   沉思片刻後,劉晨冬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姐,你嫁出去了又不代表不能見我。而且人總是要做出改變的,花開花落,春夏秋冬,一切都在變,但一切又都會回到開始。”   “姐,你隻需要知道,你困難的時候你身後還有個弟弟就足夠了。”   “而且再退一步,還不是有姐夫嗎?姐夫對你的感情肯定是要超過我的嘛。到時候大概率就是姐夫送你上下班了,我隻是暫時的。”   “姐,沒啥難過的,嫁出去了又不代表親情斷了。”   “別哭啦~,你弟永遠是你弟,你弟永遠愛你。”   還在嗚咽的劉晚秋聽完弟弟的答案後終於是稍微平靜了下來。   “嗯,好了。那等會兒我簽完到,帶你去吃早飯。你是不是餓壞了啊?”   “唉~,早就吃不動了,根本不餓好吧。”   一想到吃上大學上的吃不動飯,劉晚秋就想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哎呀呀~,真是悲催,竟然被大學折磨的吃不動飯了,哈哈哈!”   到達車站後,姐弟倆一起下車,隨後等起了紅燈,準備過馬路。劉晨冬這才想起來還不知道姐姐到底找到什麼工作,便問道:“姐,你到底找給的啥工作啊?一直沒說。”   “稍等一下,我看一下簽到距離有多遠。”   此時旁邊有個人沒等變綠燈就往前走。   眼睛餘光看到有人往前走,便以為是弟弟劉晨冬,因此劉晚秋也習慣性的跟著走了起來,但頭卻還在低頭看著簽到距離。   “還差100多米,不遠了。”   小聲嘀咕的劉晚秋絲毫沒有意識到紅燈還沒變。   低頭看了眼手機消息的劉晨冬,等再抬起頭時離姐姐已經有六七米了。   他想喊姐姐回來,想跑過去拉住姐姐。   可是為時已晚,一輛黢黑的車毫不講道理的從左側沖了出來,宛如劉晨冬夢裡的詭異黑影一般。   那一瞬間,劉晨冬瘋了一樣的沖向姐姐,試圖抓住最後的幾微妙扭轉局麵。   然而運氣並不站在姐弟兩人這邊。   夢境照進現實,噩夢就此纏身。   劉晨冬隻覺得天地突然翻轉了過來,姐姐劉晚秋的身體卻如同一個廢棄的布娃娃一般,被人狠狠地甩了出去,毫不珍惜地摔在地上。   在意識快要模糊之際,奄奄一息的劉晨冬竭盡全力望向姐姐的臉。   那張在劉晨冬眼裡絕美的臉,此時此刻卻看不到一丁點生氣,整張臉如同用胭脂紅上色的絕世白瓷,淒慘而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