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今今至今還記得,那是滇城的一個暮春。滇城不像霧都這般陽光金貴。 在霧都還是春寒料峭之際,滇城早已是藍花楹初露頭角之時。 陽光燦爛,萬裡無雲,經過春雨滋潤的藍花楹在枝頭初放。不經意地抬頭就能望見藍花楹好似細長的小酒杯,盛滿了春天的浪漫和醉人的花香。 曲今今也是在一家叫今夕何夕的餐廳,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望著萬頃藍花楹入神。 忽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是隔壁桌傳來的深沉男聲:“玫娜,我在樓下的今夕何夕等你,中午休息的時候可以來一趟嗎?就十分鐘。” 那是一個年齡約二十七八歲的男人。他穿著西服,係著領帶,戴一副知識分子趣味的金絲眼鏡。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子冷漠的聲音。聽不清楚對方具體說了些什麼,男子怏怏地掛斷電話,獨自悶坐喝茶。 這已經是他第七天坐在這個位置,給那個叫玫娜的女人打電話了。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半個小時過去了,不見那女人出現,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這期間,他頻頻朝門口方向望去。 整整一個下午過去了,還是不見有女人出現。 那男子又拿起手機,等待了許久,對方終於接通了。還是那種冷冷的腔調。 “玫娜,下班了嗎?我還在今夕何夕,我想最後再見你一麵。不見不散!” 嗬,不見不散?曲今今從鼻孔裡哼出這幾個字。 過了一刻鐘左右,餐廳的門口,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妝容精致,長發及腰的女子來,一副都市白領女性的模樣。 一雙綽著亮閃閃鉆石般裝飾品的高筒靴,把那女子高挑的身姿襯托得更加嫵媚動人。 嗬,大長腿,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窈窕淑女啊! 這女人像極了張愛玲筆下的殷寶灩,“美的落套,貓臉圓中帶尖”。 曲今今這麼想時,那女子徑直朝曲今今的方向走來,停在她隔壁桌的男子跟前。 男人一改剛才焦急等待的姿態,彬彬有禮地站起身,迎接她坐下。 “梁異,你說吧,我隻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待會公司還有聚會呢,作為董事長助理,我要第一時間出現在客人麵前。”那個叫玫娜的女人,話語間神氣十足。 梁異推了推眼鏡:“玫娜,可以一起吃個晚飯嗎?我明天就要回霧都了。” 玫娜提高了聲貝:“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梁異穩住性子,耐心地說道:“玫娜,我們大學同窗四年的情誼,難道還不抵你這兩年?” 玫娜以她那固有的冷漠口吻反唇相譏:“怎麼抵?上次我們逛街,我看中的那雙高筒靴才兩千不到,你就猶猶豫豫的。看我現在腳上這雙,五位數。” 哇哦,這女孩莫不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一雙鞋隨隨便便就五位數起。 那她這一身行頭,加起來豈不得六位數起步?一個董事長助理,每個月的月薪可以覆蓋這一身奢侈品牌? 啊,曲今今是有多閑,多無聊,竟然聽起了梁異和那女人的對話來。 隻聽梁異安慰她,咱們穿不起上萬的衣服,但是一兩千的還是可以的。 二人的對話真是無聊,一天就吃啊,穿啊的。 曲今今不動聲色地調回目光,捧起書看起來。 猝不及防地,一杯紅茶水濺到了曲今今的手上、書上,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尖銳的聲音入耳:“梁異,你別做夢了,醒醒吧,我章玫娜可不願意陪你白手起家過苦日子!” 言畢,那章玫娜扭動著芊芊細腰和大長腿,頭也不回地走了。 曲今今冷哼一聲:“沒出息。” 梁異下意識地循聲轉頭望去,見隻有曲今今一人,意識到她是在說自己。 剛剛被章玫娜羞辱一番的梁異,又聽見被一個陌生女人罵“沒出息”,便擰緊眉:“你說誰呢?” 曲今今快人快語:“說你呢,舔狗。” 梁異一聽,眉目間染了些怒意:“你這人好沒禮貌,憑什麼說我是舔狗?” 嗬,這是什麼話,曲今今心想這梁異可真是執著,不撞南墻不回頭。 曲今今噗嗤一聲笑:“你看不出來人家早已攀了高枝了,你何苦當舔狗呢?” 她這樣外貌平平無奇的女人,心裡肯定嫉妒章玫娜那樣的女人,所以才這樣說吧。梁異想到這,將目光投向曲今今:“男女感情之間,總有一個人主動。照你說,怎樣才不算舔狗?” “誰也不用追誰,就那樣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囉!”曲今今聳聳肩膀,笑了笑,右側臉頰上,露出一個淚窩來。 “管他多高的枝,我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梁異回想往昔,痛心疾首。 曲今今卻道:“不是你的你還要,那就是消耗你的元氣。” 梁異想想這一年多來,自己是真的累了。他大學畢業後,放棄了老家縣城的公務員麵試,去了圳城三年,去年和同學一起來到霧都創業,雖然事業小有起色,但依舊無法滿足章玫娜愈來愈強烈的物質欲望。 曲今今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一雙米白色的老爹鞋,簡簡單單的一件蠶絲白襯衫,雖然看上去寡淡無味,但也清爽宜人。 曲今今又一笑:“你隻是不甘心。要相信當一個人,特別虧欠你的時候,那麼,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有一個視你如命的人出現。” 梁異聽聞,不禁抬頭看了一眼曲今今,感覺她的眼睛裡,流露出了真實而誠摯的目光。 這個剛剛受了傷的男人,才明白眼前的曲今今,並沒有像一開始自己所想的那樣瞧不起自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反正找個人說說話,還是不錯的。 曲今今問及梁異為何要離開滇城這座四季如春水映梨花的城市。 梁異卻說,其實這次來,他是準備帶仰慕者章玫娜一起走的。他有一個夢想。 曲今今不禁好奇:“什麼夢想?” “我的夢想就是衣錦還鄉。”南漂三年的梁異,一字一頓地說完這句話。 衣錦還鄉?曲今今在心裡發笑:多麼老套的夢想啊!這好像隻有古人才懷有這樣的夢想吧。 梁異似乎洞察了曲今今內心所想:“我不像你,你一定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所以理解不了我們這樣的人的夢想。” 這話說得可真有趣。曲今今很不服氣:“你怎麼看出我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梁異上下打量曲今今一番:“穿得如此休閑,又是這般悠閑自在地在這兒喝咖啡喝了一個星期,不用上班吧?” 嗬,聽聽這話說的?似乎是在套話。不過,原來梁異早就注意到曲今今了。 曲今今這周剛好休年假呢,今天剛好是第七天,還有三天就要開始忙碌了。 這是她任副科乾部四年以來的第一次休年假呢。 梁異一聽,更是羨慕不已。他轉而細細看起曲今今來,年紀不過三十上下,她怎地就在一個國立企業的副科乾部位置上乾了四年? 再想想自己,211省城大學畢業的他,曾經去圳城的鐘表廠乾了三年,也才覓到一個車間經理的小位置。 這曲今今要不是有過人之處,就是占了非同尋常的關係。